【日雛/白桃】遙月
※遲來的偽中秋賀文。私設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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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的落葉被風掀起,又重新降落在腳邊。近日的零碎景象亦隨之蕩漾。
遠遠望見雛森時而與平子談話的愉悅笑顏,被撥髮逗弄的氣憤鼓腮,甚至偶然呈現嚴肅向長官諫言的模樣。
對比以前跟在藍染身後寸步不離,唯唯諾諾,謹言慎行的姿態,是截然不同。
讓她鞠躬盡瘁追隨的人,總有感染她習性的能力。
這是他感到最為望塵莫及的部分。
明明已經迎頭趕上又穩紮佇立於前方,她卻從未將彼端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過。
那時不確定雛森是否有察覺他盤旋在空中與巨型滅卻師戰鬥的身影,也在血戰終結時疲憊地立即解除了卍解的成人型態。
即便如此,他還是滿腔灼熱地殷勤尋找著她的蹤影。
但光是看到她跪坐在臨時救護區,眼眶泛淚,如釋重負般苦笑著說,終於戰勝敵人了,瀞靈廷會恢復的吧。
他就懦弱的什麼也坦承不出口了。
自己的理想太過輕薄,太過庸俗,太過固執——唯有親自守護她的安好。
頂多連帶保護她所在的世界罷了。
縱然有了頭銜,他卻並沒有強烈的雄心壯志,一切表現僅是例行公事,克盡職守。不同於她對世間始終懷抱著好奇,對未來寄託期待。
——想看到的眼界不同,是否就無法交會?
戰後也才短暫照面了幾分鐘的寒暄,她就尾隨平子離去了。
雖然並未有干涉的意圖,但他對於始終難以掌握她去留的這點,感到有些悵然。
人人都說他天資稟賦,但他倒覺得自己不足掛齒。
無論是實力或官階,只要他肯動作,目標距離即可疾速縮短,甚至是抵達巔峰。然而對於這些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其實並不強求,也未曾因此自滿。
他真正介意的是青梅竹馬的細微相關,卻也是挫敗感襲身最緊繃的纏繞。
在流魂街老家時,頭一次照面她的朋友們就害其爭執。
到了瀞靈廷,頭一次與她的上司會面,就被她糾正要對隊長有禮貌不要害她連帶出糗。
事件發生時,沒有先替她分析遺書的真偽,導致她痛苦地流淚舉刀與自己對峙。
危機降臨卻來不及阻止,便見她血濺倒在地。緊接的閃瞬更是不可置信地驚見她的身軀已被自己親手刺穿……
離鄉背井後的那道起始岔路,是不是無論如何都該隨她進五番隊的?
甚至是在她提出邀約,含有藍染舉辦的書法講座、讀書會、聚餐等餘暇活動時,都該全程參與,不該缺席的。
或許他就有機會更加接近真相,揭發陰謀;倘若仍難觸及,那至少還有可能在隨同她身側行動時即刻保衛住她——
『辛苦了,日番谷!結果你到哪一隊了?』
『十番隊。』
塵封已久的回憶應聲崩落,傾巢而出。
『啊、居然……不是來我的五番隊。你志願表裡有照我說的填五番隊吧?還是你忘記我在哪個番隊了?』
『我哪這麼健忘,這點事情還是記得的。只不過我原本只填五番隊,卻又被講話很大聲的傢伙要求一定要填三個。我就只好隨便也填了其他的。』
『……講話很大聲?那是院長啦!什麼傢伙……真是。』
『喔。那,妳們五番隊三席是空缺嗎?』
『不是啊,隊上的第三席是田中先生。怎麼這麼問?』
『聽說十番隊是三席晉升副官,所以讓我補上三席之位……』
『什麼?三席!日番谷你太厲害了吧!不僅跳級,才剛畢業的就直接升到三席……』她驚訝之餘,也順道壓算著手指,舉出了近幾十年來種種的榮耀案例,但都遠不及青梅竹馬這種完全不同層次,大概已經可以列為史詩級的特殊。
『我有跟妳說過,我已經掌握卍解了嗎?』
『真的假的……你沒說過!太誇張了啦!欸、你真的好強喔……我通過入隊測驗後,努力這麼久也不過是第七席而已。』說著說著,她的眼波流露出絲絲沮喪,激昂的情緒已逐漸緩和下來,『我的志向是不是太微弱了?原本想著只要能進五番隊就好,但看你這個樣子,總覺得自己應該更努力,將志向放遠……啊!如果能夠升階到藍染隊長身邊……但是市丸副隊長也是天才,我怎麼可能超越他啦,唉!』
當時雛森只顧著懊惱自個兒的遜色並誇讚對方,都忘了她本身也是資優一班出身的,才入護庭隊沒多久就爬升到席官的位置。在他授課後得知了護廷體系的龐大,便也知曉雛森以及她同期的那幾位好友,如今可都一併達成了一般人難及的上等程度,實際很是出乎意料。所以他在考慮要不要憑藉這點鼓勵,分送給她多點信心……
『日番谷!』
『幹嘛?』
才要準備啟齒,卻被她倏地提高的音調打斷思量。
『陪我修煉!從明天開始!』
『啊?』
『我也要提升實戰實力,更靈活運用斬魄刀,最好可以快點學會始解。就這麼決定了,至少要跟你一樣升到第三席。不然,官階一下子就被你超越,很不甘心耶。』
『幹嘛不甘心?我升得快很好啊。妳不是說將來當上隊長要罩妳?』
『隊長……?對耶,你之前說過呢。』
『……原來被妳看扁了嗎。先向我探聽目標又直接敷衍?嘖。』
『不是啦!是事發太快,我還來不及反應啦……我以為還要好幾十年,甚至百年……但照目前情況看來,想必也不遠了是吧?那就這麼說定了喔!明天清晨,或是退勤後,給你選時段。』
雛森握拳在胸前,鬥志全然被激發的模樣,沒有一絲玩味。
『妳的同期生們呢?』
『他們倆人都剛被調派到別的番隊了,應該還需要點時間適應吧,不想麻煩他們……啊,還是你也覺得麻煩?可是我很看好你,應該很快就能上手隊上事務,而且,跟你在一塊兒還是最自在了呀。』
『是不麻煩……我可以勉為其難一下沒關係。』
『居然要用到勉強……』
『我怕我們實力懸殊太大。』
『什麼?欸欸,你才是小瞧我勒!我好歹也曾經是你學姊耶!』
『但現在我官階比妳高。』
陪同雛森的修煉持續了一段時間。不知是不是斬魄刀屬性相剋的緣故,切磋的淬鍊中,彼此的斬拳走鬼技能皆有感提升。
現今回顧這唯一一段沒有缺席的片刻,卻反而愁腸百結。因為這同時也是間接將她推向副官之職,爬升著層層無法倒退的階梯,墜進那萬丈深淵的危險過程。
瘠土岩洞內,巨高的石頂及四周,皆反覆被多層冰霜附著,雖偶有碎石遭到擊落,靈壓導致地面微震,但目前尚不至於產生太嚴重的瓦解。
念想起青梅竹馬的頻率是不可控的。
近期的進度已貌似卡在一個瓶頸了,反而還讓靈壓慘遭分神的思緒亂成一團。
真沒用。
手中的冰輪丸……似乎都在恥笑自己成長困難。
因不能鬆懈放任自己原地踏步。所以即使恢復和平,即使戰後要修復的工程有多麼繁忙,他都會分配時段持續修行卍解。畢竟要長時間維持著成人之態,條件還附加氣不喘,不勉強,尚欠一段距離;要讓她心服口服地仰望自己,更還差一點自信。
「日番谷……你在休息嗎?告一段落了嗎?」
「雛森?」
不敢置信此刻冒出與回憶深處重疊的嗓音,還以為是幻聽,甚至是錯覺。尤其進入洞窟時那背光的身影略顯模糊,亦與方才腦海裡雜訊般的畫面雷同。直到她逐漸步近至與自己五步內的距離,才讓他得以完全凝聚回現實。
「妳怎麼在這裡?」
「啊,我是問亂菊小姐的,亂菊小姐剛才有認真待在十番隊喔。她說你最近除了公務之外還會持續鍛鍊,真努力呢……我應該沒打擾到你吧?」雛森不自覺地反覆捲扯著及肩的髮尾,猶豫了一下才有點埋怨地續道真正的緣由:「因為發訊息給你都不回我,我只好直接跑來了。」
「訊息?」
「對啊!傳令神機裡的……」
「那個東西……在屍魂界時都沒什麼在用。」
「欸?真的嗎?你沒更新程式嗎?早就已經改良過,屍魂界也可以傳訊了。我們隊上現在也都用手機在傳達事項,真的挺方便的呢!平子隊長也說,現世那邊,手機可是必備配件……什麼嘛,原來是這樣!」隨著語尾的結論,雛森這才一掃黯淡,重燃熠熠目光,並帶有點得意地抬顎:「下次我幫你用啊!如果你不會更新的話。」
「找我有事?」
「有喔!晚上一起吃飯?吃完一起賞月?好嗎?」
「……就這點事?」需要她勞師動眾,長途跋涉到偏僻的流魂街,還闖入危險的高靈壓訓練地。他一邊分析一邊流露出不解。
「今天是滿月啊!團聚的日子。通常大家都會跟重要的人待在一起。」
——重要的人?
「還是……你們隊上有自己的活動了?亂菊小姐有約你嗎?」
「沒有要跟其他人。我可以陪妳,做妳想做的事。」
「……好哦,謝謝。欸、幹嘛突然這麼嚴肅啦……」
——這是誠懇不是嚴肅。他本應語重心長地解釋情懷;但不知為何,與其多做交談,他更想暫停時光,專注於她得到應允後那像是吃了蜜糖般滿足的微笑,別被任何事物干擾。
「那晚上我們來小酌吧!喝點酒,配著月光,感覺很讚唷!」她笑盈盈,更加愉悅地合起掌,指尖輕輕舞動,身子還有點微微擺晃。
「好。」
「好?你當真也要一起喝酒呀?以為你又會制止,說以茶代酒就好……嘿嘿。」
「我都說了。會陪妳做任何妳想做的。」
雛森聞言後雖有些呆愣,但瞬間便炯然地眨了眨眼。
「……為了我嗎?說這種話,我會有點感動耶日番谷——啊,對了!那我也要跟你說……
卍解完成後,日番谷那長高的模樣,真的非常、非常帥氣唷——!」
誇耀的尾音似乎過於高亢了,尤其在這狹窄空間裡,回音的傳播格外明顯。而雛森在語畢後,罕見地眼冒星芒,雙頰還隱隱摻帶著害臊的泛紅。
這回則換日番谷不可置信的頓住了。
「抱歉,我偷偷隱藏靈壓在洞口觀察你那模樣一陣子了。上次聽阿散井說什麼遇到你哥哥,我根本不相信,但在訊息上詢問你也沒讀,以為你偷瞞著什麼……現在終於謎底揭曉了,傳聞中又高又帥的獅郎哥哥?嘻嘻。」
「……妳……不要再給我亂取綽號了。」
「但原本的高度還是比較習慣……」她起步走近,抬手,觸碰到他額間時,那觸電般的竄流感傾刻炸遍了全身感官。「這樣我才能幫你擦汗呢。」但踰矩者卻不以為然,方才的羞澀早已收斂。
「……妳這傢伙。」
崇拜的眼神稍縱即逝。
但他又不可能因眷戀這短瞬的感受良好就再施展一次卍解。
除了崇拜似乎不夠,還奢望了一點什麼——
於是他撥開並扣住雛森的手,拉著她步離這已被冰霜覆滿的狹隘空間,碎嘴著:「下回不要再來了,這種地方隨時會坍塌。我會搞定傳令神機跟妳聯絡。」
「還要把我設定置頂優先通知哦!」
「……那怎麼用?」
他的一切誠懇,一切配合,既然已輕易地打動她,那應該還可以再貪婪一些,延伸冀望她那抹純粹的笑容能永久綻放,甚至是唯獨留存於他身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