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鸥台每年都会让学生填写志愿意向,算是一种单纯的调查问卷,除了高三、高二的学生会把它当做一回事之外大概没有一年级的学生会很认真地去填写。
那么,你决定好了吗?
他的梦中出现了一道空灵的女声。
昼神幸郎被往常的闹钟声吵醒,这是固定的肌肉记忆。改不掉,更戒不掉的起床时间让正在准备早饭的母亲有那么些头疼,她对昼神幸郎说了抱歉解释现在的情况,可能这次他又得啃干面包去学校了。
“没关系。”照常说出一句谅解的话之后昼神幸郎从冰箱里拿出袋装面包和牛奶便去上学了。
简单而又轻松,愉悦而又快乐。
这是他每天生活的总概括,毕竟构建出一个完整的人生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长野的七八月份,要是路过田间肯定能看到开遍的野花和蔬菜。这县城总给昼神幸郎带来遐逸,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感觉。
虽然容易被东京的城里人嘲笑乡野气息重之类的话,但昼神幸郎根本没想过隐忍,如果真有那种场面,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保卫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乡土和最重要的东西。
当然,要是等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才帅气的话星海光来肯定会和他的专用颜文字一样暴走的。
昼神幸郎又像个怪人一样突然在路上从面无表情变成笑脸盈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各种各样的人踏进他的生活开始他也被填补了许多色彩。
星海光来,白马芽生,算上白鸟游,已经够好了。
这个青春,这个属于昼神幸郎的青春。
自习课是少有的,特别是在早上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是中年妇女,工作态度很认真,对于升学班,尖子班的东大上线率估计运筹帷幄,早大上线率也十拿九稳。
与其说她是老师,不如说是正在博弈的棋手。
昼神幸郎看着发下来的志愿表,填了基本信息之后就没有动过笔了。他在没头脑地想,去年的今天那个十七岁的昼神幸郎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填过这种兴趣类的调查问卷。
其实换作刚刚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他说不定还会神气十足地填上日体大之类的体育强校。对于排球,他是执着过,但那种扭曲的执着在遇到星海光来后一点点分解。
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放手去做,剩下的事情剩下再说。星海光来的话,大概每一句有意义的他都记得,这些足以改变昼神幸郎对世界的看法。
昼神幸郎填下了自己的志愿,几乎都是医学专业颇具优势的名校,他的邻座是白鸟游,他有时候也会去看她在做什么。
这一瞄不要紧,他可是第一次觉得白鸟游这个人厉害得可怕,心平气和地填下了早大的志愿,明明连全校前五都挤不进去,要是其他人知道了,她也真会被别人说做痴人说梦。
新班级给他的感觉还行,和以往没差,同样是三年级学生的排球队经理草色礼子目前和他以及白鸟游是一个班的。
草色礼子是班长,如愿以偿地拜托副班长三年满贯之后她的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就连成绩都是粘着班级前十不放的。在升学班竞争,有时候也不比打排球的困难少。
安安心心交上志愿表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又少了一个问题,真不错。昼神幸郎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确定吗?”还是排球部的教练艾伦·墨菲,他对排球队的三年级部员确实搞不懂,除了白马芽生的志愿和目标像样点之外其余的三年级队员相当不符合预期。
艾伦·墨菲看了那张志愿表:
第一志愿,北海道大学兽医科。
第二志愿,东北大学兽医类专业。
第三志愿从原本的早稻田大学动物医学科改为了东京医科大学兽医类专业。
艾伦教练的脸板起来,皱纹虽少,但还是明显看出他的不理解。昼神幸郎的出身,他或多或少知道。可艾伦教练没想到昼神幸郎会有比昼神家的名誉,比打排球更喜欢的事,他的意思本是想劝昼神幸郎仔细考虑,可貌似这个人不需要太多推动和引导,“为什么第三志愿填了又改?”
“光来的女朋友要去那里上学,我和他女朋友认识,到时候自我介绍之类的事情会让我很尴尬。”
“就因为这个吗?”艾伦·墨菲挑眉问道。虽然星海光来恋爱的事情,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八卦到的,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女朋友的影响范围会如此之大。
昼神幸郎不想和艾伦·墨菲纠缠太久,办公室本来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一直都认为他自己是好学生。他走到门口时又想起来有话没说,便微侧着头,“我是打算高中毕业以后不打排球了,还请您别觉得奇怪。”
“或许您想说我是排球世家的一股清流…啊……我真心觉得这种称呼听起来很怪。选择兽医科完全是个人喜好,我不觉得热爱是坏事。”他自言自语地说。
别过了头就好。昼神幸郎藏起的最后一句是有故意使坏的成分的,他不知道那到底能不能成为教练认可的答案,所以他觉得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行了。
“昼神君,你在排球队里确实很独特。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没有独特的球员能在赛场上存活。”
昼神幸郎回头,高大的身躯与教练能够勉强平视,他不屑地笑了:“正合我意。”
和教练的不愉快交流明明不会发生的,昼神幸郎开始反思自己又怎么了,换作是平常的他怎么可能会顶撞教练,这就是在挑战艾伦·墨菲的权威。
虽然教练不会和孩子计较,但昼神幸郎还是留了心眼。
事情很难预料,没有人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像他刚出门的时候也不能知道草色礼子正在门前杵着。
“你找教练?”
“……是啊。”
拙劣的演技在昼神幸郎这里完全不奏效,他扬眉留下傲慢的神情便离开了。
昼神幸郎没心情去想这些,关键的内容是他刚刚才构建好的理想。
——考上理想的大学,学习有关兽医类的知识,五年后成为实习兽医。
“我听班里成绩好的家伙说早大的偏差值很高,小游你真了不起。”
是星海光来的声音。昼神幸郎犹豫着要不要踏出下一步,他现在的心情烦乱到不想和任何人接触交流,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的理想的。
笨蛋情侣什么的,才不要靠近。
“幸郎!我刚好想找你!”
昼神幸郎的背影被无情拖拽回星海光来的面前,昼神幸郎又要在他身边听他说废话了。
“刚刚我和小游聊了今天填的志愿表,她第一志愿果然填了早大,真好。”
“光来,你是谈恋爱谈得走火入魔了吗?”这一句话让星海光来知道了他的得意忘形程度,用昼神幸郎的话来说是走火入魔,可要是换作别人呢?
“嗯,有点得意忘形了。”星海光来认真地作答,看得出来他做出了改变,在年纪增长中本性难移是没错,至少也会掩饰。
接着,他迅速转身和星海光来撞个满怀。
星海光来不放过这次机会,鼻子有点痛,发问道:“你为什么不好好走路?”
“因为有些话想说。”他做事有理有据,面对星海光来的提问也是有恃无恐,这算什么,他大概从来没把小孩子放在眼里。
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星海光来往后退,直到能与昼神幸郎平视,“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游,她真的会去早大吗?”
听到昼神幸郎直呼她名的星海光来有点诧异,以往他都不会那么称呼的,一口一个白鸟的昼神幸郎不见了。
“嗯,她现在很用功,话说你不是在她旁边坐着吗,怎么这点事都要问我……还有你怎么突然叫小游的名字了?”
昼神幸郎终于知道和以前的朋友和解之后关系好转时被她男朋友打探消息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他牙关微张,在几秒内组织语言道:“没什么…和她关系好转了而已。”
“真,为,你,高,兴。”星海光来说这句话时的咬牙切齿让昼神幸郎滴汗,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表情和言语不相符。
……“你别多想,我不会喜欢她。”
昼神幸郎原本也不想解释的,可要是被星海光来从现在到放学死死地盯着,他会窒息。星海光来被完全看透了,他不服输的劲十分可怕,“我当然知道!”
知道还需要说出来的吗?
昼神幸郎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把星海光来的发言。
“我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待会在鞋柜箱那边等我。”
星海光来瘪了瘪嘴,“哦。”
星海光来相信昼神幸郎,那是他接近四年的搭档。虽然昼神幸郎的脾气摸不到底,但好在星海光来不是追根究底的人。
放学在鞋柜箱附近等昼神幸郎,这个约定星海光来能够坚持,不过他和白鸟游碰面的时候他就不淡定了。
“幸郎还没收好东西吗?”他和白鸟游对视后的第一句话是询问昼神幸郎的进度。
白鸟游不是无知,她在眨眨眼后突然凑近星海光来,在星海光来的耳边偷偷说道:“草色桑把他约走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被直球搞得耳根赤红的星海光来一时还没去理解有关昼神幸郎去向的信息,他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撤了一步,“好…我是说可以。”
周围的人不算多,白鸟游深吸一口气后拉住星海光来的手往草色礼子透露的地方移动。
鸥台内部的假山后面,因为巨石而遮挡住两人的身影,他们能从远处恰好能看到正在低眸的棕色卷毛。向假山边移动的两人靠的很近,差不多搂在一起的星海光来和白鸟游紧绷着神经偷听昼神幸郎和草色礼子的对话。
在他们的印象里,虽然这不太好,但也是无奈之举。
人类的好奇心是无限的。
“我喜欢你。”是草色礼子的声音,她低着头和昼神幸郎说出了这句话,蕴含着少女心意和青春萌动。
听到之后差点叫出声的白鸟游被星海光来捂住嘴,虽然他的两只手都分别扒拉在不同的嘴上。他们排球部的经理一直在喜欢昼神幸郎,这让星海光来怎么不尖叫。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吗?”昼神幸郎冷淡的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就算看不到他脸上什么表情,星海光来和白鸟游都能想象得到。
“我没兴趣。”昼神幸郎的一句话在星海光来的认知里已经算狠了,他平时没怎么见过这种状况的昼神幸郎,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做梦似的。
“为什么…不试试看……昼神君对恋爱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话不会寂寞吗?”少女的哭喊没有引来少年的心疼。
昼神幸郎的嘴角向下,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很烦躁,他不是没有收到过女生的表白,而是这次不一样。
之后又要怎么面对彼此?只剩下最后一年却在两个重要赛事前表明心意是开玩笑的吧?
昼神幸郎只把这个当作是棘手的事件。
“我不会认真的,草色同学。”昼神幸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坚定让围观的星海光来佩服,“之后继续当同学吧,谢谢。”
既然绝情,为什么又假意温柔?
草色礼子的心里想不明白,她在泪腺爆发时提前转身离开,唯一的一点体面,她已经不想失去了。在草色礼子走后昼神幸郎沿着原路返回,他看到星海光来和白鸟游在没走几步的地方朝这里打招呼时,昼神幸郎心里只有尴尬和不解。
“可以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了。”他狠狠地扫了一眼这两个不会撒谎的家伙。
“呃,那什么,从草色桑跑走之前?”白鸟游率先开口,终于能说话的心情是喜悦的,可如何应对昼神幸郎又是烦心的。
“嗯,走了。”
他虽然没有生气,但一路沉默。
跟在昼神幸郎身后的笨蛋情侣不怎么敢和他搭话。白鸟游挽着星海光来的手,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幸郎生气了吗?”
“幸郎?!”星海光来差点被口水呛到,他这时候才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他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程度。
他是男朋友诶!白鸟游的正牌男友!!
昼神幸郎即使知道身后有多大动静也不回头,他彻底陷入思考了。
思考,为什么能比别人绝情。思考,自己为什么不会期待草色礼子的心意。
他很早之前经历的麻木,如今提起来也会一笑而过,被遗忘的过去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很想搞明白这件事情,如果冷漠无情是真的,那他会不会是薄情寡义的类型。
和白鸟游在路线上出现分歧以后,剩下的人只有昼神幸郎和并肩而行的星海光来。
昼神幸郎盯着星海光来显眼的脑袋,有些落魄似的问:“你觉得我冷血吗?”
“还好。”星海光来想了想,觉得深奥的问题对他来说还是算了,他稍后补道:“如果是小游以外的女生和我说这句话,我也会拒绝。”
“只能说,你不喜欢草色那种类型吧。”
还算客观的答案没有让昼神幸郎的心情恢复平常,他听完这样的答案以后没有出言询问些无果刁钻的问题了。
他差不多已经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冷淡一点也不坏,那毕竟是昼神幸郎的本性。
从内心一直到外表,无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