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遍上课铃声充斥着校园,整个班级都在静静等着铃声结束上课。
铃声落的同时,后门传来几道参差不齐的报告声。
宁静被打破,众人视线移向后门,那站着三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即使迟到,也没从他们脸上分辨出任何紧张感。
尤其为首的江清嘉,吊儿郎当地站着。
他约摸是刚洗过头,乌黑的头发湿嗒嗒地耷拉在眉头,水珠顺着俊逸的脸颊滴进衣领,有种莫名的性感。
大概觉得有些影响视线,他伸手往后撩了撩头发,饱满的额头展露无遗,深邃的眉眼愈加清晰。
吴建峰站在讲台,悠悠地道:“比我还会掐时间啊。”
宋启臂弯光明正大地夹着一个篮球,正大光明昭示着他们刚刚干了什么。
吴建峰看到,又警告般道:“下次再打篮球迟到,篮球直接没收。”
怕耽误课程,只简单训了他们几句,放他们回了座位。
少年身形高大,且刚打完篮球,荷尔蒙的热气无处散发。
尤其他扯着领口扇了扇,凌晚都能感觉到热气往她这窜,不适应地拉远了凳子。
桌子上莫名多了一瓶饮料,江清嘉好奇是谁给的,又眼尖地注意到女生的动作,扯着领口的手倏忽僵住。
下一秒,又拽着领口嗅了嗅。
凌晚正舒了口气,这时江清嘉好像说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又向他那偏了偏身子,手指把碎发绾到耳后,侧着耳朵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眼前是女生白皙粉嫩的耳朵,江清嘉呼吸一顿,喉结滚了滚,又问了一遍:“我身上很臭吗?”
因着上课的原因,男生的声音压的很低,声线更显磁性。
凌晚从第一次听他说话就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符合她一个隐藏声控的审美。
眼下两人离得极近,他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耳际,像染剂一般染红了莹白的耳朵。
她猛地一下坐正身子,克制捂住耳朵的冲动,虽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还是老实摇头:“不臭啊。”
顿了顿,又问:“怎么了?”
江清嘉视线锁住她通红的耳朵,低低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挪凳子?”
“我……”凌晚再次梗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可以说吗?
就在凌晚不知所措时,讲台上一支粉笔劈过风狠厉袭来。
但这次粉笔路线有失偏颇,和江清嘉擦身而过,“啪”的一声,粉笔落在地上,一分为二。
“江清嘉。”吴建峰瞪着他,“干嘛呢,迟到就算了,上课还不老实,扯着你同桌说话,没看到人家都不想理你吗?”
凌晚:“……”
江清嘉:“……”
从他和她讲话,凌晚一直低着头,眼睛掩饰般没离开书。
一是因为担心上课说话被发现。
二是因为掩饰脸红。
所以从吴建峰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清嘉一人拉着同桌说话,而同桌不想搭理的模样。
吴建峰还在继续说:“既然你不听,那你肯定都已经掌握了。”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那就上黑板给大家做个示范,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是对班级同学说的,但话音落下,班级只有几个人敢扯着嗓子喊“好。”
其中声音最大的莫属于江清嘉的好友郑一航、宋启。
而得因于这位的“坏脾气”,其他人压根不敢吭声。
吴建峰:“既然都有人说好了,那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江清嘉同学。”
最佳好友郑一航再一次带头鼓掌,教室这才响稀稀拉拉的掌声。
从头到尾毫无招架之力的江清嘉气极反笑:“妈的,有病。”
最后,这位少爷一脸黑沉地被迫上了黑板。
走了几步,发现没带书,又折回。
他又开始躬着身子从桌洞掏书。
凌晚坐在座位,一脸愧疚。
上课说话的也有她,结果她侥幸逃过一劫。
见男生抬眸张唇好似想问什么,以为他又是不知道哪本书,立马贴心提醒:“还是选修一。”
然后她看到江清嘉的动作一顿,半晌,似是扯着唇笑了一声。
凌晚来不及细思,把第几页第几题也都细心地告诉了他。
吴建峰看到,啧啧感叹:“你说你这个同桌多好,这么贴心。”
“你上课扯着人家说话,耽误人家上课,人家还愿意帮你。”
闻言,凌晚脸颊通红,内心更愧疚了。
视线跟随着男生,他闲散地走上讲台,然后慢悠悠地捏起一根粉笔,大刀阔斧地在黑板写下一个解字,便顿住没有下文了。
前门敞着,窗户开着,偶尔有穿堂风吹过少年衣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流畅的身形,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在全班同学注视下,明明被挂在黑板,却丝毫不见慌乱,站姿懒散。
一时不知道该说他是从容还是单纯厚脸皮了。
江清嘉成绩差到几乎全年级皆知,年级倒数几名内绝对有他一席之地。
这个老师应该也没少听其他老师吐槽过江清嘉。
她也知道老师是在开玩笑,但莫名想到一个词——捧杀。
一片寂静中,吴建峰说:“怎么样,就知道你不会做。”
班里有人在笑,“噗”地一声,伴着咳声,分外明显。
江清嘉转头,看到郑一航和宋启两个傻子在分一瓶饮料,见他看来,举了举手中的饮料,嘴角还挂着贱贱的笑意。
他眯了眯眼,那饮料挺眼熟。
再看自己桌子,桌面空荡荡的,唯一的一瓶饮料也没了。
吴建峰得意地拋着粉笔,一副小孩头的模样:“这个题有点绕人,可不简单啊,”
他继续道:“这样吧,你在班级找个同学帮你,她能做出来,就让你回座位。”
“做不出来,你就自求多福。”
此话一出,讲台下静静看热闹的人整齐划一的低下头,突然自己给自己找事干,掩饰一番,生怕江清嘉挑上了自己。
江清嘉视线在班级巡过一圈,突然对上一个盯着自己愣愣发着呆的人。
对方见他也看向他,怔然回神,眼里闪过慌乱,又猛地低头,也开始给自己找事干。
他眼里闪过兴味,突然有了主意,“老师,要不就我同桌来帮帮我吧。”
男生清冽的嗓音传来,分明是好听的,凌晚却头皮发麻。
吴建峰没意见,“行,让你同桌上来吧。”
凌晚搁下笔,拿起书本,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台,颇有种赴死的决绝。
江清嘉难得有了一种愧疚。
但这愧疚并没维持多久。
因为身旁低她一头多的小姑娘手中捏着粉笔,刷刷写题,动作间甚至没有停顿,脸上表情淡淡,神色专注。
他白担心了,现在看来,丢人的只有他。
须臾,她停笔。
吴建峰:“答案是正确的,这位同学做的是对的。”
他先是对凌晚说,“回座位吧。”
又瞧向懒散站在讲台的男生,“你同桌把你赎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后面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回去和你同桌好好学学,别整天扯着人家讲话,学生就要好好学习。”
江清嘉对这话已经免疫,脸上表情淡淡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座位。
刚坐下,就收到唐诺的一顿猛夸,“凌晚,你真的好厉害,这都会做。”
凌晚抿了抿唇,轻笑“还好,不是很难。”
而郑一航和宋启逮着江清嘉嘲笑。
郑一航:“嘉哥,你太牛逼了,人家英雄救美,你他妈美救英雄,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清嘉对他的嘲笑不予回应。
右手手指沾染了粉笔沫,凌晚左手笨拙地掏出湿纸巾,仔细地擦了一下手。
他暼到,厚脸皮地伸手,“给我一张,谢谢。”
凌晚看了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指,默了一瞬,还是伸手递给他一张。
江清嘉接过,慢条斯理地擦着指腹上并不存在的粉笔沫。
真是个贵手,凌晚想。
一个“解”字,用了一张湿纸巾。
然后就看见那贵手把那擦过手的纸巾随意扔进了她左手边的垃圾袋,那个垃圾袋是凌晚的。
见她盯着他的手,江清嘉故意反问:“不让扔?”
凌晚摇头,说了句“没有”就将思绪拉回放在课堂上。
身后郑一航又戳他,“嘉哥,孟璇霏给你的饮料你肯定不会喝,我喝了啊。”
他说的是那瓶饮料。
孟璇霏前前后后给江清嘉送了许多东西,一开始他还会礼貌退回,但那女生依旧坚持不懈,他没法,幸好有郑一航这个吃货替他解决。
他顺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那是孟璇霏送的?”
“你同桌说的啊。”
“哦,”他扫了一眼认真做题的女生,淡淡道,“你们喝吧。”
郑一航见他这态度,“啧”了声,“不是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硬心肠呢,这么个美女对你献殷勤你都不要。”
江清嘉不吭声,郑一航还在那哔哔赖赖,吵得要死。
正想举手通过老师解决这个麻烦,又一粉笔熟练地袭来,正中郑一航的头。
吴建峰:“你也想上黑板来做个题是不。”
郑一航瞬间收敛,“不了不了,我听课听课。”
说着,装模作样翻开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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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近视而没有眼镜的人来说,理科比文科煎熬。
譬如现在,吴建峰在讲台挥斥方遒,洋洋洒洒写下一个又一个深奥的数字。
密密麻麻,在凌晚的眼中,像蒙了一层雾,吹不散,看不透。
凌晚使劲眯了眯眼,盯着字辨别一会,眼睛干涩生疼也没看出黑板上的字。
她愁苦地放下笔,心里默叹一口气。
偏头想看看同桌江清嘉的战术成果,借鉴一下,结果看到这位少爷书都没翻开。
他手中灵活地转动着一支笔,简单的笔在他的操纵下像是有了灵魂,快到只剩残影,炫目撩人。
但比转笔更吸睛的是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嶙峋,力量与美的结合。
凌晚看得入神,倏地,视线中的手停住动作,笔被拢入掌中。
江清嘉挑眉看向她:“怎么了?”
凌晚怔怔回神,抬眸对上男生戏谑的眼神,他的眼睛深邃夺目,像藏了亿万星河。
她飞速撇过头,强装镇定道:“噢、没事。”
她面上再怎么若无其事,可她停顿的话语,眼中一瞬的慌乱,轻颤的睫毛都在向江清嘉暴露着她的紧张失措。
再看她眯着眼的犯难模样,他了然“哦”一声:“看不清黑板啊。”
凌晚点头。
然后眼前伸来一只手,男生语气狂傲:“你的笔给我一下,哪题看不见,爷帮你写。”
她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感到怔愣,反应过来,视线转向他的桌上,那有一支笔。
清凌凌的双眼存着疑惑:“你不是有笔吗?”
“那是转转笔,不能写字。”
“……哦。”
高中生竟然没笔。
凌晚从笔袋拿出一支笔,递给他。
“你帮我记抛物线的就行。”
江清嘉抬眸看黑板:“哪个是抛物线?”
凌晚深叹一口气,翻书,找那个图形。
刚想指给他,就听他“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懒散写着字,淡淡道:“一共就两个图形,一个是椭圆,另一个只能是那个什么线了。”
凌晚:“……你说的对。”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江清嘉收了笔,递给她一张纸。
凌晚扫了一眼,怔住。
只因字上的纸像极了她初中老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屎壳郎随便爬都比你写的字好看。
难看就罢了,还难以辨认。
原来那天他说得是真的,他的字真的挺特别。
特别丑。
江清嘉深藏功与名,把笔还给她,“抄吧,特别齐全,我连椭圆也给你写了。”
凌晚眨了眨眼,把纸夹进数学书,轻声道:“我…晚自习再抄。”
她晚上好好研究研究。
目前来说她还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