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王瑜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给她租了高级小区的大平房还不够。昨天缠着叶昊轩竟要他也搬来一起住。难得一次跟好哥们聚在一起，她的夺命连环扣气得他摔了手机。
王瑜不过因为新鲜，时日不长，叶昊轩还有点耐心尝鲜。时日一到，便弃若敝履。叶昊轩觉得她有点不知好歹。
方才与叶卫东大吵一架，又是因为他的玩忽职守，长期以往混迹娱乐，不知归家。叶昊轩是一头脱缰野马，再茂密广阔的草原也囚禁不住他。叶昊轩的母亲早年患病离世。叶昊轩从小没有接受母爱浇灌。叶卫东为了给叶昊轩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弥补这个遗憾，他拼命赚钱，却忽略了父子之间的沟通。小时，经常半夜回家时，儿子已经酣然入睡。常年陪伴他的都是保姆。
长大后，两人经常因为叶昊轩的不谙世事，花天酒地，而两败俱伤，身心受损。
他鬼斧神差地把车子开到轩宁工业区的大门，盯着来往的穿着制服的员工进进出出。
突然眼尖的他看到一抹橘黄色的POLO衫，这不是苏百合还有谁？
他灭掉香烟，熄火打开车门。
苏百合慢吞吞地打算过斑马线，也不看看周边的车辆，低头就走。
叶昊轩看到一辆汽车飞快向这驶来，苏百合都没有注意。
他立马拉住她，“你他妈，过马路不看车辆啊？”
苏百合才回过神，看到是叶昊轩，竟笑了，“叶老板，晚上好啊。”
叶昊轩回忆见到苏百合的几次，她的表情都是七分冷面，三分薄凉的，让他吃瘪。今天这张笑意粲然的脸，倒让他楞了一拍。他转眼看到她橘色POLO衫背面写着“平安家政”。
“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
“现在也不晚啊。”她缓过神来，羞涩地挣脱被他握着的手臂，环顾四周，晚霞昏黄，华灯初上，随即又看到一张盯着她的脸，她又缓缓低下头，自她下了公交车不知不觉走了多久，才发现已是入夜时分。好像是有些晚了。
就在叶昊轩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时，他听到一个清冷的糯音。
“我在外面做兼职。”
叶昊轩震惊不已。
“没道理啊，基层车间的工资对于你们外地人来说，不低啊？”
又是这个词。苏百合低着头走路，再次将头缩进龟壳里。
“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打个电话，叫行政部门给你申请困难补助。去他妈的，都是吃干饭的，背调都做了些什么？”叶昊轩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苏百合瞪大双眼，连连摇手，“没有没有。这是我个人原因，我家庭不困难，够不上补助条件，而且不需要补助。”
“那你这么拼命干什么？累得自己过马路险些被车撞。”叶昊轩蹙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我刚才走神了。”苏百合选择性回复后面的话。
“制服也不脱，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做家政啊？”
苏百合低头一看，她魂不守舍的从何心梅小区出来，心里空落落的，连制服都忘了脱。她又扒拉着脱下来，突然又想起自己干完活，出来后连饭也没吃，顿觉饥肠辘辘。
“吃晚饭了吗？”
苏百合吃惊，莫不是小老板能窃听到她的心里话？
“好了，肯定没吃。走，去吃饭。”叶昊轩又拉起苏百合转身过马路。这次他的力气比刚才重了几分，苏百合挣脱不了。她今时今刻身心皆疲，不想挣扎，也许进食能缓解一二。很多时候，失落最好的调节剂是美食。
苏百合第一次坐进这样的豪车驾座，谨慎地不敢放松下来，两只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上。
叶昊轩转头仔细打量苏百合，她正转头看着车窗外。
头发细软乌黑，耳边落下的鬓发轻轻刮着有弧线的脸颊。脸蛋干净粉嫩，睫毛很长，一闭一合，额头干净光洁，没有当下时新的刘海。叶昊轩想了想，刚才笑的时候有一对小梨涡，加上这个标配，简直是青春的模样。
叶昊轩以前总是跟她面对面，印象中只记得第一眼惊艳，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仔细的打量，方才因跟叶卫东吵架而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得到舒缓。
“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兼职？”车厢里寂静的只听到发动机的隆隆声，叶昊轩出声打破静默。
苏百合自认跟小老板不熟，两人唯一剑拔弩张的一次会面，就是抢夺手机那次。但是不知为何，今天就是想倾诉，尽管对象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许一吐而快能让空虚的心灵得到归宿。
“我缺钱。”
“你既然这么缺钱，怎么我上次赔偿你手机，你还不要。”
“一码归一码。”
“你这家政怎么收费。”
“服务项目不同，收费也不同。”
“项目里面有没有陪人吃饭这个业务？”
苏百合不明就里，转头看了一眼小老板。
叶昊轩摆明想逗逗她，也不理会她，一脚刹车就到目的地，“到了。”
苏百合跟着下来，她稀里糊涂任由小老板拉上车，到达目的地险些站不住脚，这里哪是她这个薪水能承担的餐厅。
“走啊？等着我来拉你啊？”
“小老板，你去吃吧，我去其他地方吃。”苏百合说完，想转身离开。
“怎么？不想赚钱啊？”
“啊？家政服务里没有这项业务。而且你到底是要吃饭，还是要约服务项目啊？我现在下班了，关门暂停营业了。”
叶昊轩看着她经不起挑逗的模样，懵懵懂懂，甚是可爱。
“你不是饿了嘛，吃饭。”
“这里太贵了，我吃不起。”这门面奢华不说，小老板停好车，门童就弯腰结过钥匙去泊车，明显不是自己能吃得起的餐厅。即便今天自己头昏脑胀，这点意识还是可以分辨的。
“想什么呢，我请你。”
“哪更没道理让你请我。”苏百合逐渐从失落中苏醒，又变成那个执拗的二愣子。
叶昊轩失了耐心，“你去不去啊？不去的话我还有其他办法请你进去，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就前几次交锋，她知道小老板难以捉摸的出其不意，她选择妥协。
叶昊轩以往跟莺莺燕燕出入的都是高档餐厅，这些环肥燕瘦的美人来到餐厅都要矫揉造作一番，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可不像眼前这个实在人，一脸正经坐在这里说点太多了浪费粮食。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先吃着吧，不好吃可以再换一批。”
苏百合望着这满桌的佳肴，都不知道怎么下筷。自己平时省吃俭用，跟着李水香去过最奢侈的餐厅就是自助烧烤店，哪知道一坨冰淇淋上面插根小草也能变成一盘子菜。餐厅风格轻奢风，桌上摆盘的菜与这周边风格迥异，更与餐厅名——“风情食府”格格不入。这一晚剧情可谓跌宕起伏，苏百合轻呼出一口气，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她拿筷子夹了一筷叫不出名字的蔬菜，尝了一口。味道十分爽口。万进饭店老马的菜重油重调料，苏百合吃惯了，过渡到本地人承包的轩宁食堂，以为饭店餐厅的菜肴不是香辣重口，就是吴侬软语风格的建宁菜。如此比较起来，这家餐厅的菜肴风格简直与其他风格的菜肴不是可以同档次而语的。她慢慢放下束缚，大快朵颐。
叶昊轩今天跟叶卫东吵架，就是因为在家难得吃一次才遭到数落的，所以此刻他并不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百合，脸上没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叶昊轩以为女孩子都长了一颗小胃，食下三筷就饱了，没想到苏百合对食物的迷恋，都不愿意浪费，看着这么多吃不完的菜甚至想打包。
回去的路上，苏百合发现叶昊轩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安静不少，难道是心疼这餐请客？苏百合想把饭钱给他，又怕再提起，他又要骂自己是犟种。
没想到叶昊轩先开口，发出一个老板对员工的正常提问，“你来轩宁多久了？”
“快半年了。”
“你有什么心愿吗？”
小老板异想天开的问题让她疑惑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我说你这么努力赚钱拼命，家庭也不困难，是要完成什么心愿吗？”
苏百合想了想今晚 “吃别人手短”法则，他难得的正经，开口说，“我想攒钱在建宁买房子。”
这个寻常的梦想震碎了叶昊轩一颗七荤八素的心。
“你有资格买房子吗？”
“有的，我咨询过，外省人只要缴满社保一年，就可以有购房资格。”
“你这么拼命，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没有呢。”说到这，苏百合不自信地轻声说，“一部分薪水寄回老家了。攒下的钱也不多。我还想报班考个学历。这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苏百合又默默看向窗外，不知想什么。
叶昊轩说不出话来。
今晚的一餐饭，让他犹如看到一个人间烟火里的仙女，在凡尘中起起伏伏。人世间的纷扰繁杂，似乎皆与她无碍。
原来也有女孩子这么普通，普通到努力攒钱，又这么惊艳，惊艳到她的梦想熠熠生辉。仅凭这一点，在他认识的女孩子里，她便脱颖而出。
汽车很快就到工业城了。
苏百合下车，叶昊轩叫住她，“以后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记得回我，不要像上次一样，打出去的电话石沉大海。”苏百合不回话，不知道小老板是什么用意。叶昊轩看她默不作声，“你在什么车间在哪间宿舍我都清楚，找到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苏百合不接茬。
王瑜的连环夺命扣消停了几天，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两人间诡异的对峙。
苏百合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叶昊轩看着她纤细修长的背影，缓缓过马路。
接起电话。
“昊轩，我新买了一瓶红酒，你来尝尝嘛。”件听筒那边没有声音，王瑜继续撒娇，“当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嘛？”
“我来了。”叶昊轩挂了电话，开车前往王瑜住处。
王瑜挂了电话，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洗个澡应该来得及。她换上热辣性感的吊带蕾丝裙，春色若隐若现，又向空气喷上迪奥香水，身体来回晃荡两下，让香水落在凝脂肌肤上。所有事准备完毕，她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堪堪过去二十分钟。她估算着时间，二十分钟还没开到这里，今天的叶昊轩不知道在哪个销金窟，又不敢问她，怕哪里不顺心又惹毛了这个小少爷。
正想着，叶昊轩开门进来了。
王瑜里面笑意扬起，贴上去，“昊轩，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以为你还因为上次那件事生气呢。”
叶昊轩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迪奥的香水。”
“你这闻香识女人的本事，我是佩服不已。”王瑜轻轻递上一个吻，“来，我今天新买了一瓶红酒，花了我半个月工资呢，快来尝尝。”
王瑜为了欢愉，会花重金买一瓶小资红酒，有些人为了生活磨出十指生茧，叶昊轩又想起那个执着于梦想的身影，坚定而又柔软。
王瑜递过来一个高脚杯，荡出一杯醇香。
“好喝吗？”王瑜满眼期待。
“还不错，很纯正。”
“那是自然。”王瑜笑起来，杏色丝绸吊带裙称得她风姿绰约，“我这里好酒很多，你要常来才能尝鲜。”
叶昊轩放下酒杯，张开双臂放在沙发背上，“这里住的还舒心吗？”
王瑜看着叶昊轩放松的神态，开口说，“回家是舒服，在单位可一点也不顺心。”王瑜我见犹怜地叹了一口气。
叶昊轩凑近，右手轻柔地搭上她的肩，“单位里怎么了，跟我说说。”
王瑜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就是行政办公室里的那些人，看到你来接我，背地里把我议论的不知不多难听。哼，我看他们是看你喜欢我，嫉妒我呢。”
“那给你换个部门吧。”叶昊轩掏口袋拿出打火机，王瑜纤手接过打火机，替他点烟。叶昊轩吸一口烟，用手捏捏她的下巴，“想换哪个部门？”
正中王瑜下怀，“我想去业务部。”
“业务部？这么忙，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
“业务部赚钱嘛，那我得努力赚钱啊，万一哪天你看我不顺眼，跟我一刀两断呢。”
叶昊轩能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吗？轩宁集团业务员全国各地跑。轩宁出品必属精品，各地的供应商和客户都想跟轩宁集团搭上线。业务部设计布料厂商，服装设计公司等等，接触的公司多，事物也繁杂。基本是全公司捞油水最严重，最劳心费力的部门。王瑜心术不正，哪玩得过业务部里的那些老油条。她现在脱口而出的听似玩笑的话，无非想要他的承诺，可他不接茬。
“我明天跟人事主管说一声。”
王瑜开心地环住叶昊轩，“那我们早些休息吧。”
叶昊轩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你自己睡吧，我今晚回家住。”
王瑜蹙眉，“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
他弯腰，轻抚王瑜脸颊，“今天陪你尝了红酒，又答应给你换部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都好几天没住在这里了。你不住我这里，住哪里呢？”王瑜佯怒，“怕是又钻进哪个温柔窝了吧。”
叶昊轩轻声笑出声，“王瑜，成年人的感情都是你请我愿。我想我跟你之间，应是更加纯粹才对。别老是想着拿话激我，得寸进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进有退，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