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山林间爆发出轰然巨响,大片的鸟雀受惊纷飞,黑呼呼一片像是移动的乌云。
七海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钝刀挡下一记利剑般的血液,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地上留下了近乎半米长的拖痕,来不及放松被震麻的手腕,他迅速起身向前横劈,将手执太刀的禅院悠逼退。
“还要负隅顽抗吗?”
黑色低马尾少年冷笑,再次汲步持刀点刺,刀刀瞄准七海的致命点。
七海建人没余力有回话,他眉头紧蹙,应付眼前攻击的同时还要躲避高处加茂茗的偷袭,加茂家传的‘赤血操术’无孔不入,在她的精准操控下甚至可以在半路转弯,一不留神就会被击中。
“百敛·穿血!”
又一道血箭直逼他的面门,七海被他们两人针对,一时间分身乏术。
不远处灰原雄也陷入了困境,他的对手是三年级的香取宫治,先不论对方远超他的战斗经验,‘闻香操术’的特殊效果他到现在也没搞懂,只能凭借体术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但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行动已经出现明显的颓势。
绝对不能给七海拖后腿!
戴眼镜的棕发少年面前摆放着五块长方形积木,他盘腿坐在地上,时不时根据灰原的行动改变积木的摆放方式,优雅的做派和灰头土脸的灰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动动手指,将第二三块用一块积木连接起来,似乎轻声说了什么,同时灰原上方骤然出现一块巨石,直直朝他砸了下去。
七海余光瞥见这幅场景,忍不住大喊:“灰原!小心上面!!!”
“你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禅院悠借机用拔刀术上挑,如果不是七海反应够快,这时开裂的就不是衣服,而是他的胸口了。
听见好友的呼喊,灰原踉跄地躲开平地燃起的火焰,一抬头就被石头的阴影笼罩,眼看就要被砸成肉泥之际一只鹰型咒灵从天际边俯冲而下,叼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了落石范围。
“轰隆!”
落石和他只有一米的距离,灰原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发无伤,紧接着视线内就出现了坐在蝠鲼上的两位二年级前辈。
是夏油杰及时出手救下了他,一同到场的还有家入硝子。
硝子甩出一把手术刀阻止香取宫治运行术式的动作,纵身从蝠鲼上跳下后拽着灰原躲在了暗处,开始熟练的帮他处理伤口。
夏油杰紧跟而上,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冷着脸,此刻也没心情说废话,放出两只剑鱼咒灵直冲坐在地上的香取宫治,凌冽的攻击和之前完全不同,双方之间杀意弥漫。
“白敛·穿血!”
加茂茗调转攻势过来辅助香取宫治,为他争取到重新搭积木的时间。
“快点宫治!我要撑不住了——”
夏油杰以极快的速度从咒灵背后冲过来,在加茂茗分神说话之际一拳垒在了她的小腹上。
“咳啊!”完全没有防备的加茂茗飞出去数米远,她趴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腹部的痛感在四肢流窜,低头呕出一口血。
“铃虫!”
最后一块积木落下,形状怪异的昆虫凭空出现,它们一部分阻挡了夏油杰紧随而上的攻势,其余的飞向加茂茗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层甲壳结界。
“不错嘛,你的术式。”
夏油杰赞叹道,可话音刚落他就唤出咒灵再次发动了攻击,没有眼睛的巨口怪物发出沉闷的哭声,它的尾巴上坠着人头大小的尾刺,毫不留情的朝香取宫治扫了过去。
香取宫治判断出局势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抛弃积木躲到了落石后面,下一秒承受这一击的石头四分五裂,难以想象这要是落在他身上会怎样。
这时灰原雄在硝子的治疗下恢复了大半伤势,他重新拿起武器加入战斗当中。
“这还怎么打?!优一郎去哪了?”香取宫治有些崩溃,“禅院那家伙不是说好我们只用对付一年级的吗?为什么夏油杰会过来!”
“你说小岛同学吗?他弃权了,现在应该已经被老师抬回去了。”夏油杰笑眯眯地说,“你急着见他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哦。”
闻言棕发少年的脸色愈发难堪。
明明从一开始的计划只是解决掉这两个一年级而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禅院直哉那家伙到底去哪了?!
“怎么,想投降?”夏油杰冷笑一声,“我可没打算接受啊,毕竟你之前可是真的想杀了灰原。”
香取宫治瞥向铃虫结界之下的加茂茗,她一直伏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交换眼神后他将口袋里最后的积木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出最后的香型。
就是现在!
“横笛!”
“赤缚!”
刺耳的笛声贯穿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夏油杰大脑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就在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由血液构成的牢笼将他束缚在其中,加茂茗在铃虫的掩护下迅速接近。
她紧握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以牙还牙!
然而她的计划终将落空,因为东京校的另一位最强赶到了。
“咒术顺转·苍。”
地面在咒力的作用下以顺时针的方向扭曲在一起,加茂茗脚下一滑摔进坑底,碎石土块倾泻而下,顷刻间将她掩埋。
“茗!”
香取宫治惊慌失措,在坍塌停止后踉跄着冲向后辈消失的地方,他不顾被尖锐石块划破的手指,硬生生把加茂茗从里面挖了出来。
“你还好吗?哪里还有受伤?”
加茂茗浑身上下都是土,再加上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她呸呸几声,“宫治,好痛,我想洗澡……”
香取宫治:“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那边夏油杰也没好到哪去,他被赤血操术困在原地不能动弹,地面碎裂的同时被牵连了进去,现在半个身子埋在里面,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悟!你眼神有问题吗?这点距离都控制不好?”
五条悟的声音渐近:“哈?那是因为精准控制很累啊!”
夏油杰在七海和灰原的帮助下把自己从坑里拔了出来,他额头暴着青筋怒而吐槽好友,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种在地里的糗样。
但是在看清白发少年的动作后他呆住了,一同呆住的还有东京校其余几个人。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经典画面一样,‘王子’抱着‘公主’凯旋,在阳光的衬托下竟然有几分唯美,然而当‘王子’是五条悟的时候,这画面就有些诡异了。
“我说能赶上吧。”五条悟得意的对藤原初夏说,“如果真让你自己蹦过来,我怀疑今天可以直接给杰收尸。”
初夏翻了个白眼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硝子身边,等着她帮自己治疗。
家入硝子:“……”
她露出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刚才的画面冲击力过于强大,再看看正在放肆嘲笑夏油杰的白发少年和板着脸丝毫不觉得哪里奇怪的藤原初夏,满腔的疑问最终化成了一句。
“什么毛病。”
初夏疑惑,她指了指自己的腿和脸颊,示意伤口在这里。
硝子扶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哎,算了。”
她叹了口气,开始任劳任怨地治疗,并严肃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少女漫画看多了,不然为什么会从五条和初夏身上看出诡异的粉红泡泡,幻觉吗。
怎么想前者都是孤独终生的不二人选,至于后者……也不像开窍了的样子。
针锋相对的战斗因为两人的出现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在得知东京校已经祓除了一级咒灵后,京都校几人原本还想博一下的想法也消失了。
“喂,你们,知道禅院直哉在哪里吗?”五条悟不耐的问道,“让你们出来送死,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真是符合老子对禅院家的印象。”
被蛇形咒灵困成一团的禅院悠冷哼一声,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
“少爷做事自然有他的主张!”
灰原和七海在角落里说悄悄话:“我们这样好像反派哦。”
禅院直哉不见人影,三年级的香取宫治成为了京都校的领头人,他倒没那么维护禅院,或者说以往的服从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更何况居然敢把他们当枪使,那就要做好被反刺的准备。
“我不知道。”香取宫治把加茂茗护在身后,“那家伙说有办法拖住你和夏油杰,让我们分开解决掉医生和一年级的,哪想到从一开始计划就出错了,你们两根本没有一起去处理一级咒灵。”
自此,理不通的环节串联起来了。
初夏的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特级咒物,在清理掉路上的杂鱼后她用符咒简单的将它封印了起来,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物件。
原来这就是禅院直哉计划拖住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东西,用一只进阶中的特级咒灵当做‘中立’的王牌,在对战中两人无论谁受伤对京都校来说都是好消息,再不行延缓回防的速度也可以。
结果在赛前夏油杰突发奇想改了配置,他自己对上了本来伏击藤原初夏的小岛优一郎,快速解决后又迅速保下了灰原雄,这也导致逐个击破的计划失败了。
初夏起身拽了拽五条悟的衣服后摆,把特级咒物交还给了他。
“真可惜,没机会揍他一顿了。”五条悟耸耸肩,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众人和乌鸦眼前,“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远在教学楼的监控室,他的声音通过电磁的干扰有些失真,但那些话还是一次不落的传达到了高层和老师的耳中。
“……我说你们这些磨磨唧唧的老东西能不能快一点,到底是谁带进来的不已经真相大白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想要我来帮忙?”
乐岩寺嘉伸沉下脸,“够了,团体赛到此为止,公布结果吧。”
禅院家的高层还是不肯放弃,“可是……”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乐岩寺校长瞪了他一眼,“老夫不管到底是谁将特级咒物带进了交流赛,也没有兴趣关心禅院家最近有没有丢失什么重要咒物,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学生的安全,其余的事情不做评价。”
他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夜蛾正道,“夜蛾,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中年男人不言。
“小孩子争强好胜罢了,恐怕也没想那么多。”禅院家的高层讪讪一笑,他示意三仓监督公布比赛结果。
广播的电流音再次响起,公布本次获胜者是东京校。
半晌过后,夜蛾正道缓缓开口。
“乐岩寺校长,禅院先生。”他看着屏幕上欢呼的学生,脸上没有喜怒之分,“这次没有出现什么伤亡,我可以当做是意外,但希望以后你们的学生能记住自己的本分,下作的手段用多了就算得到胜利也没声么好称赞的,恕我先行离开。”
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之后收拾好设备的监督和冥冥也离开了,只剩下乐岩寺嘉伸和几位高层的管理者。
“这就是你们告诉老夫,平衡御三家的手段吗?”
禅院百被噎了一下,他连忙找补,“这只是试探罢了……”
“为了打探六眼的实力,你们就把京都校当做试验基地吗?!”乐岩寺嘉伸虽为守旧派,但他做了这么久的老师,现在又是京都校的校长,怎么可能容忍高层把自己的学生当做随意抛弃的试验品。
“乐岩寺校长,这话就有些过了。”另一位加茂家的人反驳道,“我们这里至少还有两名成熟的准一级,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不会有学生受伤的。”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乐岩寺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单人赛推迟一天,让禅院直哉来找我。”
“这……”
老人猛地回头,过长的眉毛下眼神如刀。
“就算他是禅院家下一任家主,在没有毕业前也是京都高专的学生,老夫找他有什么问题吗?”
禅院百被骇得心脏紧缩,他嗫嚅几声,只能在心里暗叹倒霉。
明明是禅院直哉胡作非为的结果,到最后竟然要他来买单。
“……不,您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