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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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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领着他们进了宝家老宅,一路上遇到的人见到她无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句珠小姐。

陈真跟在宝珠的身后,虽然没有过多地寒暄和交流,但他的眼神就没从宝珠的身上挪开过,柳枝跟在陈真旁边肉眼可见地不开心,她想不通路上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人家的陈真为什么会在见到宝珠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种殷切和渴盼,是柳枝从未见过的,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柳家如今在走下坡路,各方面都一年不如一年,柳母又偏疼她弟弟,对她的事也不甚上心,她要想有个好出路就只能靠自己,而攀上陈真是她目前能走的最好的捷径,她舍不得放弃。

“陈真哥哥。”柳枝揪住了陈真的衣角,面上露怯,“我腿好像有点……”

他们来的路上起了雾,陈真开车没注意不小心刮蹭到了树上,万幸没出什么大事,当时颠簸两人也简单查看了一下,没怎么受伤,只是柳枝那边更靠近事故发生,陈真担心真的出事,听到柳枝说腿就忙停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搀扶住了她。

客人都停了,自然没有丢他们不管一个人走的待客之道,所以宝珠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淡淡看着他们。

柳枝眼底噙着泪,眼尾通红,下唇被她自己咬得泛白,像是忍耐了疼痛很久,旁边的陈真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心疼得不行。

看到如此画面,一直跟着的小李先忍不住轻啧了一声,宝珠倒也称不上膈应,只是觉得他们俩人都有点不分场合的没脑子。

宝陈两家有意联姻的消息早就在柏湾那些圈子里暗流涌动,那么多人等着看好戏,光在宝家老宅里做工来来回回的人背后就数不清有多少双眼睛。

柳枝那点小心思宝珠看得明白也懒得戳穿,她知道柳家情况,也理解柳枝上赶着凑到陈真面前的用意,虽然陈家对她来说不过如此,但对柳枝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真正让宝珠觉得是罪魁祸首的,是陈真。

柳枝明晃晃的所为连小李都能看透,陈真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再说了,他就算蠢得瞎了眼,也不至于聋了耳朵听不到一点外界传的风声,家里保姆都能议论的事,陈家的那些长辈又怎么可能没提醒过他。

明知道还依旧跟人家走得近,这和默认又有什么区别,就像现在,他应该清楚自己在宝家做客,来的任务也是接宝珠去看展而不是在这里毫不避讳地当着宝珠的面给其他女性看病,宝家的保姆和家庭医生又不是都死了,还是他声带被割了,连喊人都不会了。

宝珠看到柳枝抬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居然还有胜利的高傲。

看吧,不就是他先在别人一点一点的试探下给予了回应,所以才给了别人挑衅的底气和自信吗?

宝珠越看越平静,她根本不想上前做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把柳枝当作过竞争者,就算是陈真,在她眼里也早不是以前那个香饽饽了,顶多是个不得不应付的合作对象。

而且,联姻关乎两家利益,他在宝家这么不分轻重,根本不用她出手,陈家的那些长辈也会收拾他。

“要不,我先让司机送你们去医院吧。”宝珠笑着,落落大方的主人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听到这话,陈真仿佛触电一般,立刻松开了扶着柳枝的手,支撑力陡然消失,柳枝反应不及,不可避免地向旁摔去。

见人要摔倒了,陈真又着急忙慌地再去扶。

最后,那双手尴尬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宝珠,我和柳枝不是……”他看向宝珠,满是无措,像个无计可施的可怜人。

开始就不懂避嫌,现在倒是知道解释了。

宝珠心里冷笑了一声,面色依然没有表露半分不满。

“我看柳小姐伤得挺严重的,还是先送她去医院比较重要,画展我再另外麻烦别人吧。”

本来这次要陈真陪同去看展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陈家该管管儿子了,现在陈真都把人一起带到宝家了,也不该只是温温和和地提醒了。

她说的这话是警告,宝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缺人陪着看画展呢?没了陈真,还有李真王真,她身后多得是想陪同的人,看画展是,联姻当然也是。

陈真大概是从来没有遭受过被宝珠拒绝,此刻人都僵在了原地:“我……”

“珠小姐,有人要我把这个给您。”吴姨来得很是时候,她将手里捏着的一个牛皮信封递到了宝珠手上。

信封上并没有写任何信息,只有很淡的香水味,这个气味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香水,但宝珠却觉得很熟悉,好像不久前才闻过。

前调浓郁略有一些轻佻,仿佛在鼓足了劲勾引人,但中调却开始冷了下来,掺入了檀香,原本的花香也如同枯萎一般,最让宝珠惊喜的是后调,像冷冽冬日里潺潺的溪水,周遭都是雾凇厚雪,独他占一份生机。

宝珠小心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画展的入场券,以及一张简短的字条。

内容只写了四个字——可否有幸?

落款是,陈祁。

该说不说,陈家这位二公子比他哥有意思多了,连出场时机都掐得恰到好处。

“你不用纠结了。”入场券在宝珠葱白的指尖转了个面,明明白白地晃了陈真的眼睛,“我有约了。”

“陈真哥哥。”柳枝感受到了陈真手力的加重,拧了眉,“我有点疼。”

但陈真恍若未闻,死死地盯着宝珠,像是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

“是谁?”他扯了个笑出来,有点瘆人。

柳枝看了想躲,小李和吴姨等人也被这低气压沉得不敢出声,这不太像往日里那位体面的陈家大少爷。

只有宝珠,依旧笑盈盈。

她走近,灿烂着一张脸,说的一字一句都诛心:“陈家,不止有你一个儿子。”

陈真的笑霎时颓了下去,他伸手想去抓宝珠,却比不过宝珠快一步。

宝珠没有一丝犹豫,利落地从他面前离开,只留下了不会回头的背影。

直到注视着她彻底消失在转角,陈真才低头凝视起落空的掌心,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等他回头的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

刚走出庄园不远,宝珠就看到了停在路口的车。

这次不是陈祁之前那辆炸眼的薄荷绿色库里南,是辆比起来还算低调的黑色大G。

车窗是降下来的,一只修长的手随意地搭着,指尖夹了根香烟,烟灰弹落。

宝珠突然想起了网络上对陈祁的评价——比绝对颜值的脸更让人着迷的是他泛滥肆意的气质,就像你明知握不住却还忍不住举起手臂挽留的旷野的风。

车转了个弯,不消宝珠走几步路,已经主动停在了她面前,就连副驾的车门都贴心地帮她开好了。

“你介意吗?”陈祁咬着新烟,手上把玩着打火机,还没点。

宝珠在国外其实也学会了吸烟,倒没有瘾,就是间歇性地会在想不出设计稿的深夜趴在阳台一根接一根,痛苦需要发泄,她没有出口就会选择麻痹。

但今天,她并不想在车上闻到尼古丁燃烧的味道。

“介意。”

打火机在她落声的那瞬间停止了转动,紧接着,他叼着的烟也被丢进了看不见的角落。

动作挺迅速。宝珠赞许地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漂亮的琥珀色中仿佛藏了一整个银河的绚烂,难怪连吴姨夸他也要特意强调帅气。

“等一下。”

宝珠刚要碰到车门就被他突然喊了停。

她不解,下一秒看到他开了车门下来。

雨还在继续,他没撑伞,跑了两步,站在了宝珠面前:“你能闻见吗?”

“什么?”他长得有点高,宝珠只能抬点伞才好看清他。

“烟味。”

他骤然伏低身子,独属于雨天的那份潮湿被他靠近的呼吸挤走,从伞上滑下的雨滴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睫毛上,晶莹的,微微颤动着。

宝珠错开了目光。

“能闻到——”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点距离,“很重的烟味。”

虽然明明见到了陈祁吸烟,但他身上其实并没有难闻的烟味,反而是那份信封上的同款香水味在勾人。

是他给的信号太明目张胆。偶尔利用一下可以,但把他当作可以交往的安全对象宝珠暂时还不能确定。

“那我散散味道。”

他自己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超出宝珠预料,没有继续靠上来。

雨好像忽地大了,打在伞上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柏油路面上溅起的水花也一朵接一朵,宝珠瞥向几步外,陈祁没动,衣服上有好些雨痕,濡湿了一大片。

宝珠忍不住了,她觉得陈祁可能有病:“你不上车吗?”

他被淋得有些可怜,听到她问,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我身上有烟味,你不喜欢。”

“那我也没有要你站在这里淋雨,伞都不知道撑一把?”

他又垂下眼睛:“没有伞。”

“算了。”宝珠叹了口气,先一步上了车,“现在上来。”态度强硬得仿佛她才是车主人。

“好。”陈祁听话飞快地上了车,他裤子倒还好,衣服已经快湿透了。

“穿着湿衣服会容易感冒——”

宝珠话到一半,他就解开了身上衬衫的所有扣子,腹肌隐约可见。

“所以要脱掉,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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