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皇帝
为什么中原缺少优良战马,自然是中原没有那样的草场、养不成大马。
马是需要放养的,只有水草肥美、地形辽阔的地方,养出的马才能体态强健。而利于马生长的草原,很多都不在汉人手中。
“就算是普通的马,一匹至少也能值三百匹绢。”
绢?不是,我想知道它值多少钱好不好。
钱、money、银子,别跟我说什么绢。
“一匹绢,二斛谷吧。”
谢灵月头疼,这都是什么计量单位?
货币出现很久了,这时候也早就不是以物易物的时代了,秦始皇不就统一货币跟度量衡了么。
秦半两汉五铢,尤其是汉代的五铢钱一直在市场上流行了大几百年呢。直到唐朝的开元通宝,才完全上取代了汉五铢。
不过战乱时货币十分不稳,很多政权都会取消货币,直接以物易物。
三国曹丕文帝在试图恢复五铢钱不行后,直接就用谷物和锦帛作为交易的货币。
西晋立国之后,也想过要恢复货币。这不是还来不及搞什么经济政策,国家就要挂了么。
整个两晋南北朝四百多年,都没有什么靠谱的货币,民间如果要用还得汉五铢。
“就算你有马,瞅瞅你刚才……”辛昀揶揄,“水平也不行的。”
谢灵月不服气:“那是你们骑的太快了,我慢慢的不就行了。”
不过南方水网密集,倒是不适合骑马。
两人洗完澡,辛昀换了女装,确实是颇有英气的一位丽人。
又吃了饭,谢灵月也总算是活了过来。
“谢妹妹,我得去张府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路上也瞧一瞧。”
谢灵月果断应了。
上下五千年,总有那么几个城市出镜率极高、贯穿始终,比如十三朝都城的洛阳。
从先秦到宋朝,洛阳一直都是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四关环绕、东接平原、物产丰富。
而且因为虎牢关的存在,使得洛阳和东部的中原之间多了一把锁,只要派兵把守住虎牢,洛阳就固若金汤。
说句难听的,就算西面有敌人打来,皇帝在洛阳、各地方的军队也方便救驾。
当然了,有得必有失。
洛阳东部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所以敌人如果从东部杀过来,那可就不妙了,比如“安史之乱”。
而失洛阳就不得不退守关中,半壁江山可就没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晋室经历八王之乱后,洛阳城果然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一路上谢灵月瞅着防守实在松懈、约等于无。
“就算位置再好,你这一点防守也没有,岂不是拱手让人。”
但对此时的朝廷来说,也许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毕竟自己人都打没了。
果然,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洛阳要完要完了。
她看着现在路上零零散散或走或站的人,都觉得他们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辛姑娘,你是准备长留洛阳吗?”
“不,我这几日就回凉州。”辛昀拉住她手,“你为何要南下去江东?”
这自然是历史的选择。
西晋朝廷立国本就不正,皇帝又不靠谱、宗室虎视眈眈,大臣们各个醉心玄学,敌人们全都磨刀霍霍。
五胡众人很多从西汉时期就开始慢慢进入中原,不是一时半刻形成的,真正是几百年慢慢积累起来的祸患。
总而言之,内忧外患这都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
除非三体人来,不然谁都救不了晋朝。
“我也只想多活两天而已……”
不过此去建康,路途迢迢不说,这年头别说高铁高速了,正经路都没几条。
“你有亲人在哪里?”
“也许有吧。”
“也许有?那就不是很亲了。要我说,你若真的没地方去,不若跟我一起回凉州?”
“凉州?”
“正是,凉州虽然穷了些,不比中原富庶,但也不是不毛之地。”
此时的江东建康,虽然有了东吴多年的经营,但毕竟偏僻,不能与中原相比。后来也是有了南朝几百年的发展,这才慢慢成了“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至于凉州,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那地方“凉”的很。
早在四五千年前,凉州地区就有戎、月氏、乌孙聚族而居。
元狩二年,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远征河西、击败匈奴,在在河西走廊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二千年来,这几个地名都还没怎么变。
往西,谢灵月只去过西安,对河西那叫一个人生地不熟啊,知道那里虽不至于人迹罕至,但到底……
“我……我再想想。”
她一是真的想再考虑考虑,二是对这个颇为自来熟的辛昀也实在不太了解,还是得多打听打听。
到了张府,她说:“这家主人我也不认识,要不我就留在马车里,不出去了。”
此时虽还不至于男女大防,但这个理由也是合理的,辛昀并不强求。
等马车被赶去了后院,谢灵月也从马车上跳出来透透气,迎面就碰上了一位熟人。
“你……是你?!”
眼前这提着马刀的高个子少年,不就是那个她以为是“北宫纯”的张茂吗?
不过不奇怪,这不就是他家么。
“我……”谢灵月想着,这家里她是一个也得罪不起,赶紧说,“早上弄脏了公子的衣裳,真是抱歉,要不我帮你洗干净了?”
谁想洗衣服啊,她倒是想说不就一件衣服么、我再给你买一身不就行了,叫唤什么。
但她是真的没钱啊。
“不必。”
他们算是见过两面了,但不是大晚上就是他全身盔甲,要不就是她自己吐得两眼发花。
所以,今天还是第一次,她正眼看这大公子,竟然是个眉宇之间颇为俊俏的少年。
而且,瞅着还没有成年呢。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跟辛姑娘一起来的。”她立刻表忠,“公子,那夜你怀疑我是奸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
张茂挑眉。
“可这次我帮你们一起杀了匈奴人,便再不能怀疑我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辛姑娘也不疑我的。”
张茂想答话,但后面有人喊他,他就金贵地点了个头走了。
反是贾子规也从马棚里出来,倒是很高兴地与她寒暄了几句。
“谢姑娘,你们杀呼延翼的事我也听说了,当真是厉害,巾帼不让须眉。”
“哪里,还是辛姑娘他们救了我的小命。”
谢灵月记得他说过,他和张茂也算是亲戚,他姐夫就是张茂的哥哥,这里也算是他家。
“这究竟是……”
“原来你还不知道。”贾子规介绍说,“成逊凉州张刺史家的二公子啊。”
我天,这么说,张茂就是张轨的儿子!
他哥哥就是张寔了!
现在张寔的儿子张骏应该也在这里。
两晋十六国真的太乱了,一堆凉一堆燕,五凉、四燕、三秦、二赵,并成、夏为十六国。
张轨在凉州颇有建树,于是张氏一族在这乱世之中据守西北,表面向东晋和前赵称臣,实际已成为割据政权。
张轨去世后,他的儿子张寔张茂、孙子张骏、曾孙张重华张祚张天锡等等继续坐镇凉州将近七十年。
“从凉州刺史、凉州牧、凉王,到称帝,张家也走了一条漫长的路啊。”
谢灵月啧啧,只怪张这个姓氏太过了普通了,茂这个名字更是平平无奇,一时半刻没能联系起来。
前凉高祖张寔、前凉太祖张茂、前凉世祖张骏……
她顿时肃然起敬,敢情这屋子里面现在就住了三个皇帝了!
追封的皇帝,那毕竟也是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