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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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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冷的没边,既无炭炉,也不烧地龙。

乐正黎抱着赵烛衾,感觉他也很冷,连大氅都没穿,就身着一袭赤红袍服,衣袖宽阔,缓缓垂落,像凋零的玫瑰花瓣……

她在他清醒过来之际,就松开了揽住他后腰的手,继而将他推到椅子里坐下。

“陛下?”她轻唤,语气柔软。

赵烛衾没有回应,抬了抬眼睑,盯着面前俯身而至的女人。

这是他第三次见她,却在不久前险些失手杀了她……

乐正黎看他不言不语,便弯下腰去把跌在地上的那件黑氅捡了起来,她把它搭在赵烛衾的肩头,“陛下不冷吗?我让宫人把地龙燃起来吧。”

她转身欲走,被人给从后拽住了手。

赵烛衾神色无波,仅拉了一下,就立刻松开了,“你……”

他话语截断,只吐出来个称谓,乐正黎回头看向他,问:“我怎么了?”

赵烛衾缓慢地摇了摇头,“你不该来的……他会杀了你。”

乐正黎闻言,心想此人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察觉他患有精神分裂的?

“但他没有。”她半靠在桌沿边,伸手抚了抚那些杂乱的奏折。

“是国师的力量阻拦了他。”赵烛衾垂眸,语气不辨喜怒。

乐正黎惊诧,竟是徊仙搭救了她吗?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哦……那陛下您不想杀我吗?毕竟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

这个问题一出,赵烛衾缄默了好一会儿。

单薄的身姿裹着黑氅靠坐在椅子里,眉眼如画皮肤冷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美,他太过病弱,使得面容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纪更小些。

若乐正黎不是知道他已经及冠的话,一定会认为他才将将十八岁。

不像是一个高不可攀养尊处优的帝王,倒更像天生慢痾常年受苦腥汤药浇灌出来的金丝雀。

他缓声说:“不想。”

“那就好,这倒让我能喘口气了……”她笑起来,彻底放松心态。

殿内一时间没有人开口,气氛又逐渐冷凝。

乐正黎正想着是否该告退,就听到他又问:“你如何得知的?”

虽然赵烛衾很不想问,但还是没忍住。

他和白日的赵烛衾全然相反,做不到忽视这些异样,更想去剖出真相。

他不要活得不明不白,受人所蒙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自己琢磨的……我聪明吧。”乐正黎眸子一弯,笑声哽在喉间,她又抬手捂住脖子咳了咳,“陛下,下手可真狠啊。”

赵烛衾不置可否,“你不害怕吗?”

他抬眸,视线静默无声却振聋发聩,让乐正黎能清晰看见他内心的那一处脆弱和痛苦。

也明白了他问的不是怕不怕死这件事……而是怕不怕他,怕不怕他的精神分裂。

她摇头,边咳边说:“一种病症罢了,为什么要怕?我连死都不怕,哪里会怕陛下呢?”

赵烛衾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攥紧了黑氅的边缘处,指尖扣进花纹里,好似要被那些暗金色的丝线给绞断。

他倏然觉得很累,这是一种失控的情绪……

也许白日的赵烛衾所做下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及时止损,不该让扰乱心神的人或事继续存在着。

可他呢?

他也是这般想的吗?赵烛衾的脑子乱了一瞬,喧嚣骤起,又马上归于平静。

“他爱吃甜。”

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乐正黎听懂了,她挑眉,晓得是面前这个赵烛衾看透了她的心思……

想接近他的心思。

“陛下爱吃甜,我记住了。”乐正黎探出手,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另一个靠着桌案,相隔很近。

她想去替他整理好稍显凌乱的衣襟,但他似是不喜被人离这么近,因此蓦地偏了下身子,让乐正黎的手落空了。

“你走吧。”他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乐正黎也没再继续纠缠,虽然进度缓慢,但至少不是一无所获。

她站直身体,迈步向外走去。

及至门口处,那人突然问她:“你……可以每天晚上都过来待一会吗?”

男人嗓音清润,白日的那股子嗜杀阴沉全被洗去了。

她顿步,扭头去看那个坐在龙椅中的帝王。

满殿冷寂,灯烛昏黄,恍惚间觉得这里好像一间深埋于地底下的墓室。

那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就是一方棺椁,能把那个疯子皇帝给完完全全装进去,盖上棺盖后,死的悄无人知。

那么多人那么多物件,都通通沦为他的陪葬品,没有一件是带着活人气的。

显然,赵烛衾在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后,他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乐正黎隔着半殿距离看向他时,赵烛衾又侧了侧头,他想继续说点什么……可该说什么呢?

他不该说话的。

“好。”没有迟疑,她表情自然地应了下来。

不管是真的想有人陪,还是另有企图,这对乐正黎来说,是一件好事。

赵烛衾听见了这个字也未有太多反应,他很平静,却与徊仙的那种淡漠完全不同。

他的平和藏在皮囊下,又缓缓浮现出来,丝丝缕缕,里面似乎裹藏着许多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他的仁慈都建立在某种契机上,那就是白日的赵烛衾已经把所有血腥之事做完了……

故而,乐正黎能感觉出每当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仿佛在克制着一种欲.望。

一种把她剥皮抽骨,将那一颗满是算计与不轨的心脏给徒手挖出来的杀欲。

不源于他,但也是属于他。

骨节分明的十指捧着鲜血淋漓的脏器,每一次跳动都被合拢的掌心所掌控住。

他敛眸注视着,一语不发,像在观察,更像是在欣赏……

倘若情况允许,或许他还会在看完之后亲手把心脏再嵌回乐正黎的胸膛之中。

夜晚的赵烛衾是安全的,却亦是复杂的。

至少比白天的赵烛衾更为难懂。

乐正黎将头转回去,推门出了御书房,复杂又如何,不管他是真善还是伪善……他都是赵烛衾。

脚步声远去,门扉关闭,书房内又只剩下了那一道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赵烛衾拢着黑氅在椅子里静坐了好久。

久到凝结的蜡油已经堆高到快要淹没那点子堪为强弩之末的烛火。

他伸手摩挲着披在肩头的黑氅,若细嗅,能捕捉到一丝淡淡的甜香。

一声轻叹落下,他将指尖按在自己的脖颈处,缓慢鼓动的经脉与刚才扼住乐正黎脖子的触感完全不同。

男人用双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在不断收缩的力道中,逐渐喘不上气。

即便是整张脸都憋红了,赵烛衾还是没有松开。

死死掐着脖子时,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被绷紧的琴弦,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窒息感不断灌进他的身体中,逼迫着他放开那只试图杀死自己的手。

眼睛充血泛红,爆出大片的红血丝蔓延着覆盖至眼尾,生理性的泪水无法阻拦地顺着流出。

他大张着嘴,便如那被抛到岸上的鱼,水渍逐渐枯涸,只能徒劳无力地拼命张着嘴换气。

断断续续的嘶嗬声响彻整个宫室,昏黄的烛火被风带着左右摇曳。

涣散的目光中仅能看见那一小片烛火分散又合拢,最后化作一团黄豆大小的光晕,然后终于灭了。

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黑暗。

赵烛衾猛地松开了手,他歪着上半身缩在龙椅里,控制不住地咳嗽。

只差一点,他就能杀掉自己了。

可惜始终差那么一点,他杀不了自己。

结局早已撰写,死亡的诅咒高悬于灵魂之上,等待的间隙是一种打碎骨头拿出来熬煮的痛苦。

他只能死于诅咒,死于疯症。

赵烛衾又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额头重重砸在桌案上,一下比一下更狠。

‘咚咚咚’的声响传出,仿佛是有人在暗夜中击鼓。

暗卫接二连三冲了出来,月德不在,他们无从下手,只能攥住赵烛衾的手臂防止他再次自残。

有暗卫去拿了被子过来将他包裹住,勉强把人给禁锢在了椅子里。

赵烛衾却在连续地嘶吼着,即便他死死咬着齿关,都没办法克制住喉间溢出来的声音。

偏头把脸埋进被子里,他用牙齿狠咬住嘴唇,这才稍微消停了几分。

暗卫们皆一脸肃穆不敢掉以轻心,等到赵烛衾把自己折腾着疲惫睡着后,他们才轻手轻脚地退隐至暗处。

夜风如泣,回荡在皇宫的每一处。

陷入睡梦中的赵烛衾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天,苍穹都被血色映照成了刺眼的红,哀声凄厉,哭喊不绝于耳。

宫道内到处都是奔跑疾驰的脚步声,还有提着长剑收割性命的黑羽卫。

鲜血顺着剑尖甩出一串串暗红色的珠子,甲胄和黑靴沾了血显得愈发黏腻厚重,踩在地上的血洼里,溅起一圈污血。

暮色近晚时,他从花圃摘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母亲很喜欢这种颜色秾红的花朵,他也喜欢。

掐住花茎,年幼的皇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母亲宫里。

父皇并不允许他日日去寻母亲,可小皇子思念得很,他才堪堪五岁,却早早脱离了母亲的怀抱,甚至连父皇的疼爱都极为稀少。

他很聪慧,会算着时辰去找母亲,这样就不会碰到父皇。

皇子还小,但他已经看明白了很多事。

他明白自己的父皇并不喜欢他这个孩子,更明白父皇不希望他靠近母亲……

可他的母亲很爱他。

虽然在父皇看见他们相处时,她会变得冷漠,但每次独处,都是小皇子最幸福的时光。

她会从后环抱着他,把他揽在怀中,温柔地说着悄悄话,会告诉他,她很爱很爱他,也会告诫他不要去学父皇……

小皇子想到母亲,脸上表情就变得欣喜,他也很爱母亲,等他长大了,就要杀掉父皇,这样……母亲就会一直温柔地爱着他了。

玫瑰坠地,声响很细微,小到殿内对峙的两人都未发觉。

一脸木然的母亲坐在桌边,而赤着身子的父皇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脚边,低声呢喃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小皇子愣愣地站在门边,借着缝隙窥伺内里的场景,随侍的小宫女也看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你真的不爱我吗?”他父皇仰着脸,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母亲垂头,目光呆滞,像看一件器物,出口的嗓音更是平静,“对。”

血色骤起,暴怒的皇帝在那一夜因疯症犯下了足以下地狱的罪恶。

小皇子被宫女抱着蜷缩在衣柜里,圆润漆黑的瞳孔将一切尽收眼底,眼角被闷得绯红,但他没有流泪,整个人都怔怔的模样,耳边全是男人癫狂的话语……

“既然我终究会死,那你便陪着我一起吧……芙娘子,我的妻,我的血肉,我的灵魂……”

“若不是爱上了你,我何至于疯癫至此?”

“芙娘子……朕的芙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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