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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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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徊仙还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谈起过伏灵族。

长夜漫漫,国师殿的山顶宫苑前,总站着一道纤瘦若惊鸿的身影。

这是徊仙的母亲,玉昭。

女子挽着利落的发髻,珠钗半垂,贴着额头轻轻晃动,眉如远山瞳似静潭。

她时而仰头去观看天幕上陈列分布着的星辰,又时而低头掐着指尖问卜。

小小的徊仙立在回廊上,盯着母亲的背影,便像是有了倚靠般。

母亲总是很忙碌,每个月的首尾相衔之日都要在观星阁待上一整天,继而再进讳楼里去翻阅冗杂的禁籍。

彼时的徊仙还不被允许进入讳楼。

他也不能像书中所描述的稚童那般时时刻刻缠着母亲哭着闹着寻求陪伴。

不能纵情、不许怠懒、不要软弱。

这是玉昭自徊仙能听懂话后就日日耳提面命的十二个字。

而徊仙也当真长成了如她话中所言的徊仙。

许久之后,玉昭回头,看向了立在自己背后的徊仙。

她面色平和,只问:“为何还不去安眠?”

徊仙迈着步子下了台阶,行至她面前几步之遥的位置顿住,继而拱手弯腰行礼,规规矩矩地回应着:“我也想多多研习星辰之学。”

玉昭走近,抬手按着他的肩膀,“现在还未到时机,徊仙,我会教你的。”

徊仙仰头注视着她,童气未褪的眉眼分外青涩,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盈着淡淡月华,“母亲……”

话没说完,就被玉昭出声截断:“犯了失言,明日的功课再重三分。”

徊仙不敢蹙眉,但眼底却溢出了几丝微不可察的委屈和难过。

他讷讷地变了称呼:“是,国师大人。”

玉昭收回了手,不知抱着何种目的,她又开始讲述起关于伏灵族的往事。

徊仙乖乖地听着,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他明白这是母亲对他的安抚,即便她从不说破,可他能懂。

兽族皆以兽化形,唯独伏灵,难追其源宗。

也许伏灵族的出现只是造物之主突然兴起的念头,他们的存在非兽非人,两不相融亦不敌对。

但万事无定论。

伏灵族的血脉能绵延长久,却输在过于稀少。

兽族与人族早已不断扩张占据了大半的版图,伏灵族所居之地被无限压缩没有尽头。

除了命长与卜魇之术外,伏灵族并不善战。

人口寥落,子嗣艰难,危机隐现。

迫切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是走向人族的阵营,还是加入兽族之内?

玉昭说到此处,垂眸看着徊仙,问他:“倘若你是伏灵族的族长,会如何抉择?”

徊仙听罢,思索片刻后,才轻声回答了母亲:“事关重大,族长不可一人断言。”

玉昭轻叹一声,“我问的是如何选?”

“我无法选,对不起……国师大人。”

徊仙垂着脑袋,不敢去直视自己母亲,他的手耷拉在身体两侧,指节弯曲着死死攥紧了衣袍。

后来,玉昭便没有再执着地追问他,她大概也明白了一件事。

徊仙生长在北聿皇宫里,早就失去了伏灵族所具备的某种特质。

也因他未曾经历过当时的惨烈,故而犹豫寡断过分良善。

一人所言难以决断全族之生机,可若没有这一人出现,那灭族之祸只会提前。

然又因这一人的言论,将全族推向了另一种不可挽回的走向。

谁又能批驳徊仙所说的是错误的呢?

只因不管怎样做都难逃此祸,伺机谋动的觊觎者早就存了要攫取伏灵族的心思。

雪色纯白,凝在鬓发上,能清晰瞧见规律延展开的细细冰棱。

宫道上格外寂静,连步音都好似被白雪掩埋了。

这才多久,地面便已垫起了一层薄雪,脚印蜿蜒,是另一种属于冬日的记号。

乐正黎用手拂了拂自己的脸,摸到一手碎雪,她偏着脸贴在徊仙的胸膛处,半湿的脸颊和鬓发都洇进了徊仙单薄的衣袍。

她身上还裹着他的外袍,虽没甚作用,但好歹隔绝了落雪的侵蚀。

“你冷吗?”她问徊仙。

“不冷。”徊仙低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平视着前方。

乐正黎擦干了脸上的水后,又抬眸凝视着他。

视线往上,她看见了微微凸起的喉结和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张清冷无尘的脸。

她问徊仙:“赵烛衾今日状态不对,他到底怎么了?”

不是她非要问的这么直白,反正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所以乐正黎素来是抱着最坏的打算问出口的。

果然,徊仙沉默了几息后,才缓声道:“不过是诅咒反噬罢了。”

“可他之前也没有这么癫狂啊?刚才……他……”

乐正黎骤然泄气,算了,徊仙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诅咒的话,赵烛衾哪会有丁点脆弱显现出来。

徊仙听见了她语气里的激动,还有失望。

于是他又说:“是有人种了引子,诱发他不可控。”

“不过陛下失控是迟早的事情,待到诅咒吞噬心智后,他的癫狂会愈发严重,当年他父亲赵惑在死之前,就屠戮了皇宫中近一半的宫人。”

“这是没办法遏制的情况,彼时我在讳楼,再出来时,一切都不可挽回。”

徊仙轻叹,又漠然地勾唇笑了下,“祖宗造了孽因,结出来的果子再苦,他们都要被迫吃下,这怨得了谁呢?”

他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可乐正黎明显听出里面有着不易察觉地讥讽之意。

乐正黎咬着下唇,装作不知道地趁热打铁继续追问:“是否跟你们伏灵族有关?”

“嗯。”

徊仙抱着她的手指收紧了两分,“赵家这一代都会死于诅咒,他们承袭皇位,也理应接受诅咒之力。”

“诅咒因何而起?”

“因赵家先祖的贪欲。”

乐正黎当然知道诅咒来源于赵氏想要长生和囚禁了伏灵族遗脉。

可……如果赵氏什么都没有得到的话,那诅咒岂不白白承受了?

话音落下,徊仙眸光凉薄地看着远处的石板宫道。

除开道侧两边时不时闪过一盏宫灯外,其他地方都是不可探测的黑幽。

随着明黄的灯晕一簇簇越过他的鼻尖,徊仙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晦暗不明。

“他们背叛誓言,屠杀伏灵族又囚禁了我母亲,就是为了获得长生之力。”

“明明已经成为了诸国中的强者,但欲求不满沟壑难填,妄图始终控制着伏灵。”

“其实……他们真的得到了长生,可惜长生并非永生。”

徊仙的声音清透且不包含丁点情绪,平平淡淡地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乐正黎惊诧,已经得到长生了吗?

那为什么……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想明白了!

得到长生,所以诅咒生效。

又因诅咒,长生无法维持。

诅咒截断了长生的能力,让赵氏都死的凄惨。

这便可以解释出为何赵烛衾求死不得了……

他只能,也只被允许死于伏灵族所降下的诅咒,如他的先祖那样。

而徊仙的血,是缓解诅咒的灵药,所以囚禁伏灵族的遗脉是必须要做出的行为。

一刹那,乐正黎觉得齿关生寒。

她太想知道千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让赵氏和伏灵族之间结下这种死生不散相互折磨不停的仇恨。

“赵烛衾快死了,他没有后嗣,大乱将起,而那个禁制……或许也很快便能解开了。”

徊仙的嗓音再次响起,徐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徊仙说这句话时,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停顿。

结合此前徊仙的种种行径,还有某些猜测后,乐正黎陡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系统说过,在赵家人死绝后,禁阵便无法再掣肘着伏灵族。

系统还说过,这个方法并不现实,因为赵氏血脉太盛,死了赵烛衾根本不算完。

系统又说过,解开禁阵还有其他方法……

那么,是否证明乐正黎就是那个其他方法?

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而显然这个猜测非常合理。

这样也一下子就把之前徊仙的行为全都说通了。

正因为她是解阵关键,所以徊仙才会次次容忍,才会万般庇护。

当然,谁又会对一件被自己看作解脱他出樊笼的利器生出额外情绪呢?

在这转瞬间,乐正黎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

说不上难受或意外,但也没有识破秘密的快感。

毕竟徊仙除了不告知她以外,没有想过隐瞒,也不曾刻意规避或扭曲事实。

徊仙需要她,需要活着的她,这就是最关键的一点。

她心有松懈,可又迷惑起来,她到底要如何帮他解除禁制?

又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

前两次复生,他若知道这个人是她,为何没有主动接近?

疑窦丛生,乐正黎又陷入了寻找下一个答案的迷宫内。

“系统,回答我。”想了想,她又开始去找系统。

仅两秒后,她脑海中就传出系统的电子音:【具体方法请宿主自行解密。】

【之所以知道是你,是因为有星盘为指引。】

【而前两次,你复生时都错过了每月的首尾相接之日,因为只有在这一天徊仙才能观摩星盘。】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乐正黎起了怒火,语气恶劣。

【宿主并未询问,故而没有主动告知。】

即便早就晓得系统是这种臭德行,乐正黎还是免不了兀地置起气来。

她不主动说话,徊仙更无开口的可能。

两人都沉默了一路,徊仙稳稳地抱着她入了自己的寝殿。

刚把人放在圈椅里,正要退开时,乐正黎就抬手拽住了那条悬挂在他胸口的朝珠。

他的外袍没了,身上的背云却还仍旧牢牢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只是这样一来,瞧着就有些衣衫不整……

莹润的珠子被包在掌心里,释放出冷滑的触感。

“国师大人,那日你问我,是否在你后背看见什么东西,如今你还想要答案吗?”

稍抬眼睑,她目光澄净地盯着他。

她脖子上缠着白纱,声音略显嘶哑,点滴血痕洇固在衣领处,可怜又孱弱,又遭冷风洗礼,虽有徊仙外袍裹着,但她现在的脸色竟比刚才在殿中时还要更加苍白。

徊仙僵持着弯腰的姿态,与她靠的格外近,听闻此言后,眸色蓦地暗了暗,“想要。”

“那大人将衣袍脱了,好叫我再仔细看看。”

乐正黎手指一扯珠串,徊仙不自觉地跟着塌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缩短,面上肌肤都能感知到对方喷散出来的炙热鼻息。

她弯着唇角,眸底铺陈出千丝万缕的明媚之色,“国师大人,上次我确实在一扫而过中得见某些东西,但我知道非礼勿视,所以看的并不真切……现如今倒是可以认真看看了。”

说着,她的指尖沿着珠串往上攀升,并不长的指甲剐蹭在玉珠上,声响颇显清脆悦耳。

徊仙垂眸,目光凝在她的手指处,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襟,细长白皙的指节仅停留片刻,便狡猾地试探着想要往里而去。

反手按住了那只想要继续深入的手指,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轻声说:“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早就料到过会被拒绝,乐正黎轻哼一声,从他手底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了伤口后,那我能看你吗?”

徊仙未置可否地站直了身躯。

殿内烛火倒分外明亮,一盏盏长明灯被搁置在灯托架上,使得乐正黎能更加清楚地去打量他。

今日这身烟白袍服她之前没见他穿过,质地稍显轻盈,层层叠叠的纱袍笼罩着挺拔高挑的身姿,近掌宽的束带下是一截劲瘦的腰腹,他将外袍脱了后,反而遂了她的意。

入了国师殿,她又注意到徊仙的发丝变回了白色,拢在玉冠中,一丝不苟间令人心底生出几分想要摧毁揉乱的冲动。

徊仙拿来了伤药回来,便发觉了她那不加掩饰的视线。

他低头看她,与她目光相迎。

恍如神祇的男子眉目如画神色疏冷,这样一张脸,一张清矜到不染丝毫凡尘俗气的脸,更加使人想去拉着他坠入红尘里。

“怎么了?”他问。

“为什么你的头发,出了国师殿就会变成黑色?”

“魇术罢了,白发太过惹眼,他们总会控制不住视线。”

宫内关于徊仙的传言很多,他完全不在意,在意的人始终是他们。

乐正黎点了点头,不再盯着徊仙的脸看,“国师大人,我每次都这么盯着你看,你不会心觉僭越吗?”

徊仙两步走近圈椅,将药瓶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后,一手掌着她的侧脸抬高露出了脖颈,一手去轻轻揭开了白纱,“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没从你的目光中看见任何阴晦。”

“国师大人还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一套说辞吗?嘶。”

白纱被掀开,扯动了伤处狰狞的肌肤,她低声痛吟,忍不住地伸手想去阻拦,徊仙用拿药瓶的手背格挡了一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倒有几分道理,却也无法一概而论。”

徊仙的动作不觉放轻了两分,弯腰下来时,乐正黎才发现戴在他脖子上的朝珠与背云都消失了,想来是他刚才摘掉了。

“太医不是给我包扎好了吗?何必劳烦大人再帮我看伤?”

乐正黎微微歪着脖子,也不敢乱动,就怕牵扯了伤处,疼的她直皱眉。

“太医的药不好,手法也粗糙。”

乐正黎便不再多说什么,清凉的药膏被涂抹在伤痕上时,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细密的刺痛生出,她又上手拉住了徊仙的腰带,指腹扣在突出的云纹刺绣上,泛出微白。

徊仙低头注视那道被咬出来的伤口,手指滑过,能清晰摸到翻起的皮肤和底下微弱跳动的经络,若是牙齿再向下移一寸,恐怕就要刺进动脉中了。

不知道为何,他心底深处居然涌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凝神细究,是在气怒。

可气怒什么?他却辨不出来。

被重新包好的伤处确实比太医弄得更好,并且乐正黎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压了一下白纱,钝顿的痛,不太明显。

“国师大人真是妙手回春,我的脖子不疼了哎!”她笑得粲然,仰头去夸了夸。

徊仙却冷淡着一张脸,并不应承,只问她:“要喝水吗?”

他殿内是不常备着这些的,对伏灵族来说,吃不吃饭都无甚影响。

反正他们又不会死,偶尔的饥饿感对徊仙来说才是恩赐。

乐正黎见他脸色不复刚才那般温和,瞧着居然像是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

她聪明地没有问出口,只颔首,“要,晚膳我也没吃……”

“好,我让仆从去准备。”

徊仙说着就解下了腰带,旋即去一侧桁架上拿了件氅袍披上后出了寝殿。

乐正黎低头盯着被攥在自己手里的腰带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没松手,所以就干脆解下来给她了吗?

她哑然失笑,将腰带整齐叠好后搁在了几子上。

徊仙离开,乐正黎捂着脖子也下了圈椅。

赤着的一只脚底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时,她才发觉殿内很冷。

不仅冷,殿内还格外简约,一眼扫过都没瞧见哪个物件是赘余的,布置得也很巧妙,素色纱帐缓缓垂落,随着寒风侵入而飞舞轻晃。

视线偏移,她在书桌上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简洁之室的物件。

那是一个狐狸面具,制作工艺极其精巧,镀金的材料勾出狐狸脸的形态,两只耳朵稍显高耸,却并不突兀,金丝盘缠,使得这个面具愈显栩栩如生。

在面具的两侧还悬挂了几根丝线编制出来的璎珞,小小的铃铛和玉石错落着点缀在其上,软化了这独属于金属的冷硬质感。

乐正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她弯下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狐狸面具。

制作并未彻底完工,左侧的璎珞还有没编完的一条耷拉着,细细的丝线上已穿了两颗小铃铛,显然它的主人把面具放下前,正在细心编织。

徊仙端着温水和膳食折返回来时,乐正黎已坐回了椅子里,她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睛半眯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去床上睡。”他推了推她,本来不想折腾,但见她唇瓣干涸且刚才还说自己没用晚膳。

乐正黎困倦地喝完水又用了膳后,才抽空问他:“那你呢?”

徊仙正拿出了一床干净的被衾,闻言不明所以,“我什么?”

“你在哪里睡觉?”

“不必担心我。”

乐正黎听了这话,却不肯放过,坐在床边追问着徊仙:“国师大人是要把自己的床让给我睡吗?”

“嗯,你睡吧。”徊仙好脾气地回应着她。

“可是好冷,殿内没有地龙吗?”

“没有,你若冷,我让仆从进来点炭炉。”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多麻烦啊。”

“不麻烦。”

徊仙说罢,转身就要再往殿外而去。

乐正黎叹息。

“真的不用。”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脚步,继而轻声说:“大人和我一起睡吧……这样,我既不冷了,你也不用非要把床榻让给我。”

徊仙听到这话,很明显地怔住了几息。

“这……于礼不合。”他声音清敛地婉拒了她。

“哪里有那么多礼?国师大人难道要让我独自一人缩在那么宽的床榻上被冻死吗?”

她还伸手拍了拍床榻,砰砰作响,这么冷的天,睡一觉的话她会被冻出个好歹吧……

也不是不能让仆从进来燃炭炉,但白白浪费掉这么好的机会,似乎有些划不来。

好不容易和徊仙亲密了些,不乘胜追击还是乐正黎的作风吗?

徊仙缄默不语,他并不想跟她同榻而眠,于是只能又重复一遍:“我让仆从进来点炭炉。”

“不要。”乐正黎持续耍赖,干脆一展臂把人从后面给抱住了。

徊仙被她给缠住手脚也不生气,只耐心地解释着:“我抱着你睡也没办法暖和。”

“谁说的?”乐正黎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如小猫撒娇,黏黏糊糊。

她今晚有些异常,不知是真被刚才那一遭吓到,还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睡,徊仙猜不准。

可很意外的是……

徊仙并不排斥。

甚至他心底隐约生出了两分想回身揽她入怀的冲动……

乐正黎紧紧抱着徊仙,宛如抱住了一根拯救溺水之人的浮木。

她能清晰感知到层层衣袍下凸起的脊骨,还能嗅到他身上清浅的青竹与檀木混合的香气,手臂收拢,他的腰腹亦随之绷紧。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徊仙轻轻叹息出声。

他转过身,将手贴在乐正黎的肩膀上一推,她就直接躺下了。

但她掌心里还攥着他的衣袖,如此一来,徊仙便也顺势屈膝跪在了榻上。

他将手肘撑在她的身侧,悬着的身躯几乎将所有的光亮都遮住,帐子内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乐正黎微微闭了闭眼,睡意席卷,又在听到了他出口的话而猛地醒神。

“试过就知道了。”

他说,嗓音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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