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绿洲②
伊月下车后，新一也走出后排，关上车门。
路的左侧，距离这里十几米的位置，有一家亮着招牌的便利店。在荒野里显得特别突兀。
莫西干头把手里的钢棍从后用两个肩膀扛住，摆出凶狠的样子，一甩头，“你，跟我到那边去。”
他是对伊月说的，甩的是便利店的位置。
新一走上前，伊月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把银时叫起来。
“两个男的原地休息。”莫西干头发话了，对着新一喊，“明天可以去参加游戏。”
他这话给在场的人传递了几个信息，瞬间，工藤新一就抬起双手，表示不会反抗。
然后，莫西干头让伊月走在前面，押着她朝便利店走去。临近亮灯的房子后，混混用棍子指了指屋子后面的方向。
伊月依照命令走到后门口，看见了一片霓虹灯牌：汽车旅馆。原来是两座背靠背的建筑结构。
他们走进旅馆，大厅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两位挤在一起的女孩。
两个女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向着更不匀称的方向发展，仿佛不管对方死活。
莫西干头小混混走到大厅正中央，钢棍一立，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待一晚上，明天早上有大巴车来送你们回城。这一关，不欢迎女性。”
呵，伊月在心里笑了。可没见着召集令上有性别限制。
沙发上的瘦女孩哆哆嗦嗦说：“我们知道了，你让我们现在走吧，我们宁愿走到汽车站，这个地方我们一秒都不想待了。”
“不行。”小混混的破锣嗓，哇哇乱叫，“大晚上的，你两个女生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迷路走到雨林里怎么办？”
“那里可是有吃人的东西，嘿嘿嘿嘿。”他眯起眼睛笑。
结果就是劝退吗？
伊月靠在吧台上。如果刚才走的是大路，应该也会有关卡，是因为是小路，才是这种歪瓜裂枣的拦截方式吗。
这时，伊月看着窗外思考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个匀速移动物体。
银时路过大门，走到旁边的窗户外，同时的，他也发现了伊月。
窗户开着，银时一幅路过的样子，手里举着冰淇淋。
“伊月酱，你在这儿啊。”他说。
“是……你去便利店了？”伊月隔着窗户跟他对话。
“买了冰淇淋哦，你要不要吃。”银时隔着窗户问她。
“你自己吃吧，新一呢？”伊月说。
“他去买明天进雨林里的补给了，刚打听了游戏的场地要穿过片雨林地。”银时说。
“阿银，晚上气温降低了，还吃冰淇淋，你把外套穿上啊，别着凉了。”伊月说。
“我不冷，天上星星超多呢，大概明天也是晴天～～”银时说。
“沙漠嘛，很适合看星星的。”伊月说。
他们俩自顾自聊天，当旁边人都不存在，隔着整个大厅和窗户，喊来喊去。
肉眼可见的，莫西干头小混混的表情从不满变成了臭脸。这家伙完全没城府，一勾就中，拾起钢棍三步并两步冲出大门，就要跟银时干架。
银时耍帅的大部分过程伊月都没看见。
她慢吞吞挪出大厅的时候，小混混已经给横着挂在了屋檐底下，看不清钢管勾住的是他的皮带还是裤子，他小鸡仔一样耷拉着四肢，场面辣眼。
银时一边用巴掌抽他脑袋，一边教育他。
“小哥啊，关心小姐们的话语要用温柔的语气说才有用。”
“不然啊，你老妈可是会伤心的哦。”
“总之啊，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成人，银桑很担心你。”
伊月看了一会，怀疑着，这能算作是帅的吗？好像有点帅又有点烦人。
不管了，伊月刚准备嚎两嗓子感谢银桑舍身相救。
旁边的女生就先她一步喊了起来，“哇，好帅好帅好帅啊。”
略无语，“……”
银时闻声就扭过头，对着三位女士，然后，这家伙就开始挖鼻屎。
大无语，“……”
经历这一波操作，伊月来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阿银，你要是讲究点，会更有异性缘。”
银时毫不在乎：“我已经很受欢迎了，选择太多会举棋不定，那样不好。”
究极无语，“……”
“我啊，跟那种完美到耀眼的人合不来。”银时笑了，死鱼眼睛化成新月弯弯。
“不管是现实中，电视上，漫画里，还是记忆中……阿银都不太关注那样的角色呢。”
伊月嗤笑，问：“你说谁呢？”
“你那个手环的主人。”银时指了指她的手腕，“就算一个。”
.
便利店的门口。
伊月问刚才的两个女生，“你们要一起吗？参加游戏。”
两个女孩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像是听见了什么鬼话。
“不要去了吧。我们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的，”圆润的那个女孩凑近一些，“听说，这一关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哇，可怕。”另一个女生说。
伊月笑了笑，“怎么说的像个黑洞似的。”
“便利店的店员还说……”她咽了咽口水，“雨林，一片不属于沙漠的雨林……走进后，女的会疯，男的会迷失，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伊月闻言，怔了片刻。对她们说：“我还是决定去看看，来都来了。”
“那，那好吧。”女孩见无法改变伊月的想法，便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塑料袋塞到她的手里，“这包一次性雨衣你拿着吧，我们用不上了。你也不要逞强，该退就退，注意安全。”
伊月看了看被赠予的物品，十个装的一次性雨衣，是很薄的那种。
“啊，谢谢。”
在她的劝说下，两个女孩决定明早再离开，今夜人多，还有那个让人安全感爆棚的武士坐镇。
众人在汽车旅馆里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伊月同银时、新一迎着朝阳，穿过整片戈壁沙漠，把晨光熬成了烈日，在午后时分达到了那片雨林。
最后的沙漠地带，有用石头规则摆放而成的巨大箭头，指示玩家后续的路需要进入雨林。
他们徒步踏入茂密的热带植物丛中，遮天蔽日的阔叶，老树盘根复杂，脚下是堆积的树叶和植被丰富的养料。
光线斑驳陆离，绿意围绕。
伊月确实没有想到，一片沙漠中央竟然包裹着真正的热带雨林，这太神奇了。
这时，新一说话了，“这里的地貌，好像夏威夷啊。”
“怎么说？”银时走在前面，给大家劈开一条安全的路。
“因为火山，夏威夷岛东侧是茂密的热带雨林，西侧则是荒漠。”新一解释说。
伊月汗颜，是自己没见识了。
“新一每个暑假都会去夏威夷吗？”她顺着问。
“前几年要去，最近去的比较少。”新一说，“那里很容易下雨啊。”
“伊月你不是也住在东京吗？具体是哪里呢？”
伊月回答，“赤坂，靠近六本木那边。搬到那里也没多久，离公司比较近。”
“是吗？伊月做的是什么行业？”
“集成电路……芯片设计，属应用物理范畴。”伊月说。
“啊啊，赤坂的那家芯片公司，我知道了。”新一说。
“对对，那边就那一家嘛。”伊月答。
他们两对了半天暗号，银时回过头，皱起眉，“你从前提过吗？芯片什么的。”
“不重要。”伊月赶忙说，“你们别指望我对脖子上的东西有什么见解，我什么都不知道。”
新一和银时开始同时盯着她。
“告诉你们，我做过的跟生物芯片最相关的一款产品就是：给猪植入芯片，有朝一日再给它打入电流，就能知道这是哪头猪。”伊月实话实说。
银时：“哈哈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我有紧张吗？”伊月愣了愣神，自己都没察觉。
新一忽然指着根巨大的植物喊了起来，“伊月，快看，芭蕉。我告诉你啊，在雨林里如果你没有水喝了，可以砍芭蕉的芯来挤出来汁水喝。”
他又补充说：“是我爸在夏威夷的时候教我的，我倒是还没试过。”
“诶？是吗。”伊月扭头朝银时说：“阿银，砍一个给我们看看嘛。”
银时嘴上说着麻烦，但还是动手给他们砍了一颗巨大的芭蕉。
“不要伤到它的根哦。”新一兴致勃勃盯着他的手，他挥动的刀刃，“它就还能迅速长大，不会死。”
伊月觉得那把洞爷湖，好像可以自己变出刀刃一样，不然怎么能用木刀砍得动植物。
刀里面也许真的住着仙人。
等到新一和伊月像两个小孩一样，各自捧着一截芭蕉芯喜笑颜开的时候，银时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箭头的所在位置，往前走去。
也是在很久以后，伊月才意识到，只有跟银时组队的关卡，她好像从来没有操心过。
“黄瓜味的。”芭蕉芯被伊月扭成麻花，甘甜的汁液滴进口中。
“哈哈汁水饱满。”新一笑。
不一会，下起了大雨。三人手忙脚乱套上雨衣。确实很有先见之明，那两个女孩，伊月想。
虽然植被茂盛，他们几乎很少淋到雨。但是这里过于潮湿，空气变得粘稠，让人体感很不好。
而且，在下一个路口，他们遇见了天降二选一的局面。
两个箭头，一左一右，没有任何提示。
“应该两边都能到。”伊月说。
“是的。”新一思考了片刻，“但是途中遇到的「内容」可能有所不同。”他拍了拍挂有两个路牌的树木，“兵分两路，一公里后联系怎样？”
坂田银时有点犹豫，没有马上同意。
后者声称自己有丰富的雨林求生经验……虽然存在逞强的嫌疑，但，最后银时同意了。
接着他们便分开了，银时带着伊月，新一暂时自己一路。
雨明显越下越大，打在树叶的力道仿佛要把植物的纤维就此击穿。
弥漫的水汽让人视线模糊，他们徒步的速度减慢下来。
银时和伊月不再东拉西扯地交谈，开始注意四周的情况，光线也极具变暗，能想象到头顶的乌云密布。
啪啦——巨大的雷声传来，尾音轰隆作响，震得大地都在颤动。
现在，仿佛一切都浸泡在水里，潮湿，还是潮湿，伊月有点心烦意乱。
所以她被脚下的一根藤蔓绊倒，跪在了地上。她摸索着，同时听到前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好不容易站起来。
“阿银？”探寻着问了一句。
“啊。”前面的人回道。
“一公里快到了吧。”伊月喊道：“我们该联系新一了。”
“这里已经没有信号了。”银时的声音答。
伊月抬起手环，右上角的信号格赫然打着红叉。
“那就难办了。”她说：“原路返回吧，新一肯定也会返回那里，这条路看起来没什么希望的样子，但愿他那边情况好些。”
“你哪都去不了哦。”银时的声音答。
？伊月站住脚，看向前面那个距她半米的身影。
穿着雨衣，身材高大，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你在说什么啊？”伊月问。
“什么啊？继续走吧，小姐。”那个身影用银时的声音回答。
伊月退后一步，脚后跟碰到一棵树才停下。
“你不是坂田银时。”她坚定地说。
“哈？”
套着雨衣的头缓缓扭转过来，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银色卷发，而是一个干枯的蓑笠边缘。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高大的身影继续转头，什么东西咔咔作响。
然后，石膏般白的脸，空洞漆黑的眼廓，惨红的十字形嘴巴，一切，绽放在伊月的视线里。
“我，要，吃，了，你。”
那个十字形长满獠牙的嘴巴用坂田银时的音调，一字一句说。
伊月扭头就跑，不管脚下多滑，发疯地跑。
耳旁是她浓重的喘气声，心跳直快，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她在心里哇哇乱叫，脚步一刻不停。
直到周围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同样的，坂田银时的声音。
“吃了你。”
“吃了你。”
她的脚步被迫停下，面前的丛林里，四处站着一圈头戴蓑笠，身披雨衣的怪物。身型不一，有胖有瘦，都长着同样的十字形的嘴。
跑不了吗？伊月定在原地，观察四周，太多了，至少二十多具。
一声嘶叫过后，所有怪物都向她冲过来。
在她还没来急反应的时候，跑的最快的怪物，已经一把摁住了她。
太快了，几乎是瞬间。他比别的怪物快上几倍。
他的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给她摔到一棵树上。伊月的后背被结实猛烈地磕了一下，感到剧痛。
“他们怕雨。”摁住她的人说。
伊月偏过头，心有余悸地把目光移动到他的脸上。
确定了是个人，不是十字形惨红的嘴巴。
“先说句对不住了，小姐。”
？什么
伊月感到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头，揪住她雨衣的帽子顶，往上提去。
就这样，那人给她把雨衣从上扯走了。还好雨衣很宽松，动作得以流畅到行云流水。
接着他踹了一脚伊月靠着的树，哗啦——所有半落不落的叶片上的雨水浇了下来，给她淋了个透心凉。
她明显感觉得到周围的怪物不再敢上前，围成一圈探头探脑。
怕雨，也怕一个淋了雨的人。
伊月落汤鸡一个，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戴着跟怪物一样的蓑笠，穿着一样的雨披，低着头露出半张脸，面无表情的。
他的目光向下，扫过伊月的手腕。
“你为什么带着我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