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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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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晏和白锦离开后,苏寐试图在脑中复原十年前的事实真相。

十年前,韦管事韦应钧和未婚妻阮奚生活在清池城外那个小山村,他们十分相爱,生活得平静而幸福。

某一天,焰英负伤,被阮奚所救。焰英因此在那个小山村里修养了一段时间。

那时,潮物阁阁主还是毕丘,毕丘或许偶然见到了阮奚,对于阮奚的美貌十分垂涎。但韦应钧小心翼翼保护着阮奚,毕丘也忌惮身负九味玄火的焰英,一时无法对阮奚下手。

而就在这时,椘泽之乱爆发了。

椴花谷主沈铖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纪晏得到司职神的神之印记,并且藏在椘泽;虽然实际上是纪晏和白锦一起被魔神困在椘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因为谣言,许多江湖修士疯狂涌入椘泽,焰英得到消息,也同阮奚和韦应钧告别,去了椘泽。焰英知道毕丘对阮奚的觊觎,或许承诺了会归来保护阮奚。

然而,毕丘和王禄却另有算计。毕丘一方面虽也觊觎纪晏获得的神之力,但是他也认为,焰英的离开,恰好给了他接近阮奚的机会。他接受了王禄的建议,让王禄代替他去了椘泽。

然后,在韦应钧恰好没有陪着阮奚的某一日,毕丘用一封假信骗走了阮奚。阮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韦应钧为给阮奚复仇,进入潮物阁,杀了毕丘,自此成为潮物阁大权独揽、操纵人妖灵买卖的韦管事。

这其中,只剩下阮奚死后到焰英在无心鬼窟被审判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需要填补。

至于焰英为什么去椘泽,还有焰英最后为什么成了灵族的叛徒?苏寐直觉,焰英背后也藏着故事。

但在韦管事的眼中,焰英毫无疑问只是个背信弃诺的失信之人。

韦管事和阮奚原本同椘泽之乱毫无关系,但他们却偏偏因椘泽之乱阴阳两隔,难道这就是韦管事从此以后既不相信人,更愤恨妖,同时也憎恶灵族的原因?

苏寐想了想,还是觉得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这时,站在她身边的容耀忽然焦灼地道:“苏姑娘,你看。”

苏寐立刻抬头看向邻县天空,却发现刚刚还是一片血红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云覆盖,滚滚黑云间,苏寐只看得到有两抹金色光线在激烈缠斗。

苏寐眉头皱起,但仍然问得简洁干脆,“那到底是谁?”

容耀想到青轶的叮嘱,不必对苏寐透露滟妖的阴谋,此时他却已经顾不得许多,立刻道:“滟妖叶荼。”

苏寐脑中蓦然闪过了黄泉岸边那个与她斗过法的女妖的影子。

“寐寐,又有人来了。”

看似在苏寐怀中睡了多时的净瞳忽然睁开眼,警惕地看向了山道上的那块巨石。

苏寐和容耀立刻双双回神,看向巨石后,那里隐隐已传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看到来人的第一眼,苏寐难得地眨了眨眼。

来人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无论是她的面容五官还是神态气度,都同霍羲之十分相像,她穿着一袭墨绿衣裙,手执宝剑,神情平静,步履笃定,缓缓向他们走来。一如霍羲之的出场那么飘逸且突然。

苏寐自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却没想到本应是深宅贵妇的中州牧夫人会是这个样子。

来人走过巨石后,便声音平静地自陈身份,“我是霍旼之。”

苏寐想起在无心鬼窟听到过的霍羲之与韦管事的谈话,还有方相曾向霍羲之求证过的那句话,心里快速一叹,随即又朝邻县的天空瞟了一眼,发现邻县天空的黑云似乎正在慢慢散去,她心下不由一松。

青轶终究是妖王,她原本不该为他担心的。

“夫人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韦管事的声音竟出乎意料地冷静。这几乎是苏寐见到韦管事以来,他对人说过的最客气的话。

但客气其实意味着并不热情,或者说冷漠。

苏寐收回目光,不由侧身望向韦管事,果不其然发现他眼里几乎全是疏离。

“我听说方相在潮物阁,所以想来会一会……韦管事。”说最后三个字时,霍旼之停顿了许久,那段时间,她一直平静地看着韦管事。

韦管事假意一笑:“原来夫人是为方相而来?可惜,我与偃门霍羲之已有交易,他现下恐怕还并没有为我办成那件事,所以,夫人带不走方相。”说到最后一句时,韦管事的语气已冷漠至极。

“那我此时能做什么?”霍旼之并没有放弃。

苏寐细观她的表情,发现她的情绪也一直很稳定,只是在看向韦管事的时候,偶尔眼神里会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

韦管事语气十分公事公办,“夫人只能等。”

说完,他就移开了目光,转身将注意力移到了正准备溜走的王禄身上,并且毫不犹豫于指尖燃起一簇九味玄火,掷到王禄身前,拦下了他的脚步。

王禄回身阴鸷地看向韦管事,对韦管事指尖的那簇九味玄火再次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可斟酌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乖乖地退了回来。

霍旼之看到韦管事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了几分痛苦之色,但不久,她就坚定地摇了摇头,并且道:“不,韦管事,我不会等。”

“那夫人想做什么?”韦管事神情一下子变得冷冽莫测起来。

霍旼之道:“或许说个故事,韦管事有兴趣听吗?”

韦管事没有立刻回答。

苏寐却敏锐注意到霍旼之的声音似乎已经不复之前平静,显然她的心境已经动摇了,而霍旼之的故事或许正好可以再填补一些事。

毕竟,方相曾经问霍羲之的问题是,“他……是不是就是母亲恋恋不忘的那个人?”

中州牧夫人何以对韦管事恋恋不忘,苏寐直觉不是因为情,而是因为——

“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韦管事的话将苏寐的注意力瞬间拉回了两人身上。

霍旼之深深地看着韦管事,眼中有泪慢慢涌现,“我想说,你与他长得真的很像,像到我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甚至……甚至……就以为你就是他。”

“莫非夫人当年救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他?”韦管事突然嘲讽一笑,“可我以为夫人或许都已忘了他的名字了!”

“是……也不是……“霍旼之说着神情一顿,然后像忽遭重击般,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你记得……原来你还记得,你当时就认出我了吗?你是不是自从那以后就一直怪我……怪我……之前没有找你,可是,你不知道,我之前找了你很久很久……“

“韦某不知道夫人说的很久很久,到底是多久?“韦管事唇边嘲讽之意越发浓烈,”我长到七岁,有山匪假装妖族洗劫了我所住的村子,将我的祖父祖母全部杀害……夫人和中州牧当时经过,救了我,我当然一直都很感激。“

“你还是在怨怪我?我找了你七年……“

霍旼之的身体终于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她似乎想离韦管事更近一些,但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七年?“韦管事脸上又露出了残忍冷酷的表情,”夫人不要忘了,我七岁见到你时,你已是中州牧夫人,正陪着新婚丈夫赶往中州赴任。而我的父亲那时去世还不满七年。我自然不敢说夫人你抛夫弃子,另嫁他人;但我想,夫人当时离开还在襁褓中的我时,就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韦应钧曾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忆起幼时的事了。

因为,阮奚死了。

七岁之前,他和阮奚在那个小村里生活得多平静啊;可七岁那年,山匪假扮妖族洗劫了他们的村子,阮奚被她的父母强行带走……而后,却是经过的中州牧夫妇救了他。

那时,在没见到霍旼之前,他是非常感激他们的。但霍旼之还是在她新婚丈夫的陪伴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霍旼之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陌生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向中州牧委婉提议,“这个孩子这么可怜,不如将他送到……偃门吧。“

中州牧对她爱恋极深,无论她说什么,中州牧都只笑着说好。

两人相扶相依的样子落入他的眼中,可他却觉得讽刺至极。

从那一刻起,他就彻底相信了祖父祖母告诉他的话,他的娘亲是个凉薄无情的女人,虽然她曾经爱过他的父亲,但她并不想抚养他,所以,将他留给了年迈的祖父祖母。

“所以,你其实不是在怨我,而是恨我,是吗?“

苏寐不知道霍旼之内心到底经过了怎样的翻覆,才得以再次平静克制地说出这句她或许早已猜到了答案的话。

她只看到,霍旼之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剑,忽然毫无预兆地从她手中滑落了。

那极轻的不经意的落地一声响,仿佛是某种预示,但更像某种宣告——虽然表面上看,霍旼之是克制了自己,但其实她的内心已经渐渐趋向崩塌。

就是在这一刻,苏寐觉得,她从霍旼之隐忍的背影上看到一个母亲的悔恨和悲痛。

与净瞳相伴捉妖的路上,苏寐曾经见到过许多母亲,有因女儿失踪的阿茑母亲,有完全以子为天的母亲,有任劳任怨付出的母亲,有苛刻的母亲,有宽容的母亲……当然,也有抛夫弃子的母亲。

或许见过霍羲之的名士风度在先,而霍旼之气质又与霍羲之太过相像,自从她出现后,苏寐一直无法将她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母亲联系起来。

但这一刻,苏寐却真切感受到了,她显然并非不后悔,不悲痛,只是母子失散太久,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靠近韦管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韦管事对她的恨。

就如很多时候不知该如何面对世人的她。

“寐寐,人真的很复杂,是不是?“

净瞳像听到了苏寐心中的疑惑般,忽然开了口。

苏寐回神,却没回答。她若有所思地朝一旁的王禄看了一眼。

容耀察觉苏寐的目光,也不由开始注意起王禄来。

净瞳没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自顾自絮叨道:“可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从前怎知现在,现在又怎知以后,这可能就是命运的诡谲吧。“

命运的诡谲?

真是可笑!人做错的事,竟然要怪到命运头上。

韦管事最后讥讽地笑了笑,转眼便恢复成了平日里阴鸷冷酷的模样。接着,他并没有再理会霍旼之,而是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铃铛。

苏寐注意到那枚铃铛同摩海崖潮物阁上挂着的青铜铃铛几乎一模一样,心中蓦地一紧。

“叮叮——“,短短三声,古朴的铃声像涟漪层层荡开般,以山岗为中心,迅速传开。

苏寐意识到韦管事可能正在召唤“暗棋“,她迅速调转目光看向王禄,果然见到王禄微低着的面容上忽然恨恨地抽动了几下,眼里一道权衡算计的幽光闪过后,不过翻手间,王禄已利用妖力将山岗上所有的石子集聚在了手中。

苏寐立时猜到王禄妖力依托恐怕是土石之力,正欲提醒,却听容耀已经喊出:“小心——”

而就在容耀开口的瞬间,王禄已将手中所有石子散成了满天星状,只见他目中一狠,手诀一出,那满天的石子迅速以极其强悍的速度飞速砸向韦管事!

潮物阁的“暗棋”未到,王禄显然想利用这个时机,出其不意杀了韦管事。更何况,蕴含妖力的石子又岂还是普通的石子?

就像曾经纪姒曾经水淹别院的巨浪,苏寐想起之时,手中结印姿势已起——

但霍旼之以一己之身拦下了砸向韦管事的石阵!

霍旼之出身偃门,与霍羲之一样,修习的也是傀儡术。而傀儡术在对阵中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可以幻化傀儡,让对阵变成一对多。

苏寐虽没看到傀儡的影子,但她明显感觉到从霍旼之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术法气息!她对付王禄十分游刃有余。

因此,苏寐并没有出手。

况且,留给王禄的时间并不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苏寐却发现王禄竟然低下了头,而在王禄抬头的那一瞬间,苏寐再次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妖力震动。

但看着王禄气急败坏不复以往精明的脸,苏寐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不料,净瞳忽然愤怒道:“不对,寐寐,他已经不是王禄了,有人控制了他,是陌翃,一定是他!你看石子上泛着的妖力,颜色变了!”

妖力越高,越接近纯粹的金色,颜色越浅淡透明。

黄泉河岸边,净瞳和她都见过青轶和陌翃对战,难怪净瞳比她先认出石子上泛着的妖力变了。

“还有……还有,寐寐,他似乎在召唤谁……”净瞳声音竟有一丝难得的紧张,“不对,是陌翃在召唤……”

苏寐立刻安抚地拍了拍净瞳的背脊。如果是陌翃的话,苏寐脑中很快闪过了书卿白的影子。

将自己的本源淬炼成黑渊银剑,人剑合一的灵族怪人。

而且,苏寐没想到,只不过一眨眼,她的猜想竟已被证实。

书卿白好似御风而来,忽然现身在半空中,不过数眼逡巡,他似乎就已锁定了他的目标,但他又怎么可能料到,苏寐比他更快。

当他幻化成剑态,试图从半空直接劈向霍旼之时,苏寐早已悄悄结印,幻化出了进阶版的蓝色光剑。

两把同样强势的剑甫一交锋,便使得整座山岗似乎震了几震。

可这时,“王禄“忽然诡异地笑了。

苏寐察觉到异样,迅速转身,却见“王禄”手上早已转换成了高阶妖术,而他望着霍旼之露出了嘲讽的不自量力的笑,似乎已准备给出致命一击!

这样的变化不过发生在一瞬,黑渊银剑的攻击本就凌厉霸道,就在苏寐分神、试图去救霍旼之的微秒之间,黑渊银剑竟突破了蓝色光剑的护持之势,直接而果断地劈向了苏寐!

“苏姑娘,小心——”

“寐寐,小心——”

净瞳和容耀没想到突生变故,一时没来得及救援,只得出声提醒。

但苏寐还是在黑渊银剑和“王禄“的联合逼持下,和霍旼之双双受伤败退了下来。

“苏寐,原来果然是你回来了。”“王禄”阴恻恻地笑道。

苏寐自然知道背后其实是陌翃,只反问道:“你的目的是我吗?”

“我的目的当然是你,我被你们关在婆娑妖狱五百年,你觉得我不该复仇吗?“

苏寐从不曾和陌翃正面对峙过,但不知为何,他今日透过“王禄”对她说的这些话,让她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陌翃不应该是个负气就会复仇的人。

“可你难道忘了,五百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关入婆娑妖狱的吗?婆娑妖狱只关恶妖。”苏寐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禄”似被激怒,面容微微扭曲道:“原来你也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陌翃,不准你这么说寐寐!”

净瞳哪受得了苏寐被人欺负还被人侮辱,这时瞅准时机,立刻不管不顾地跳将了出来,他一出手,便将全部妖力集于利爪,试图迅速撕破“王禄“四周的护身结界,可他身上到底还有禁制,与叶荼大战消耗的妖力也还没恢复,在”王禄“看来,净瞳的举动更像在张牙舞爪地泄愤。

两人妖法相斗,不过数个回合,净瞳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

苏寐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准备再次结印。容耀见苏寐这样,正想开口阻止,却忽然看到青轶的身影从山岗边缘凭空显现,挡住“王禄”强势一击的同时,反手救下了即将跌落的净瞳!

容耀顿时长长吐出一口气,眼角余光瞟到风定池也终于匆匆赶到,心下一霎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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