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苏应容不在,苏挽矜就和骆嘉一起用了晚膳,打量着骆嘉像个小动物一样埋头吃饭,不由出声提醒。
“别光顾着吃饭,你还在长身体,也多吃点菜。”说着往骆嘉碗里夹菜。
骆嘉一脸受宠若惊,抬头看苏挽矜笑得温柔,却冥冥觉得她这笑不怀好意。
许是曾经被挽矜表姐坑怕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记得他当时还不懂事,一在骆家受了委屈便跑到苏家来跟应容哥诉苦,撒娇闹人非要应容哥为他出气,也因此让苏应容和骆昊宇起了不少冲突。偏偏他看不出苏应容为难。挽矜表姐只是一直冷眼看着,甚至他来苏家几次都没注意到这个表姐。
骆嘉又和骆昊宇打了一架,只是年纪太小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骆老爷子不可能向着他,于是骆嘉一声不吭又跑来了苏家。
“骆嘉表弟,你过来。”苏挽矜在门口招招手,示意骆嘉过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晨光浅浅照在她身上,苏挽矜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人都是视觉动物,小孩子就更喜欢好看的人,骆嘉只觉得呼吸一滞。
他是看到了神仙姐姐吧。
仿佛被蛊惑的一般,听话地朝她走去。
苏挽矜蹲下身平视他,拉近两人的距离,更显亲近。
“骆嘉表弟知不知道民间有种面目狰狞的妖怪,名为鸦乌婆。其爪锐利非常,往往夜间出行,先选择一个人赶路的行人,然后从背后扑到一口咬在他脖颈上,待人流血死了之后,再慢慢把他吃了。”
骆嘉毕竟年纪小,被吓得瑟瑟发抖,再看苏挽矜,依旧笑得明媚温和,一时割裂感十足。
远处看着的下人怎么也想不到讲的是这种故事。
骆嘉颤巍巍地问:“表姐,给我讲这个干嘛?”
苏挽矜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语气娓娓道来,将故事讲得活灵活现,非得把骆嘉带到那个情景中去。
“光吃行人吃不饱啊,鸦乌婆就又把目光放到了小孩子身上。若是有总惹事端的坏孩子,就会惹得鸦乌婆看不顺眼,趁着夜色偷偷从窗户进去,然后……”
苏挽矜顿了一瞬,说话的同时配上吓唬小孩儿的动作,“一下子扑到床上将小孩吃个干净!”
骆嘉情不自禁朝后躲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惊恐无措地解释:“我不惹事,我是乖孩子,我是乖孩子。”
对这结果苏挽矜十分满意,装作着急地把骆嘉扶起来,“看把你吓得。表姐当然知道骆嘉是乖孩子。那乖孩子是不是不应该给应容哥哥添那么多麻烦呢?”
骆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快步跑出苏家。
路过苏应容院里伺候的丫鬟,看见骆嘉火急火燎地跑了,追也追不上他,赶紧叫道:“欸,骆少爷,我家少爷马上就过去了,你跑什么啊?”
骆嘉头也不回地跑,甚至头都顾不上回。
“不用麻烦应容哥哥了,我自己可以的!”
之后很多天骆嘉都不敢去苏家,骆昊宇找他麻烦他就躲着,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还是苏应容先发现了端倪。
只是苏挽矜讲得太真实,就算苏应容告诉他是假的,他也不敢完全放心。
应容哥小时候一定很听话,从来都没有见过鸦乌婆,万一他见了可怎么办。
往事不堪回首,又见了苏挽矜熟悉的笑容,骆嘉不由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现在长大了,已经不会被那些幼稚的故事吓到,但是对苏挽矜的敬畏好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多谢表姐,您好好吃,不用在意我。”
能被苏挽矜在意的,不是走大运就是倒大霉。显然他没有应容哥那么好运。
苏挽矜摇摇头,“表弟这是说得什么话,做姐姐的当然要关心弟弟了。”起了个引子,才顺理成章地问起:“最近骆嘉表弟常去太子殿下府上,殿下可问起什么?”
原来是打探消息的,骆嘉顿时松了口气。
平时看挽矜表姐对太子殿下一点儿不关心,还以为她不满这桩婚事呢,现在看来只是她处事谨慎些罢了。也是,太子殿下那般英明神武,怎么会不倾心。
苏挽矜原是想问问他裴嬴玄有没有又在打苏应容的主意,只是骆嘉会错了意,脑子里转得全是太子殿下府上有没有其他女人。
随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殿下平日政务繁多,教导我都是百忙之中抽空,表姐尽可放心。”
苏挽矜眼神危险地眯起,放心?她放心什么?
气氛越发凝滞,骆嘉还不知道自己会错意,十分疑惑。还好这时苏应容处理完事情姗姗来迟,一下子转移了苏挽矜的注意力。
命人加了一副碗筷,苏挽矜施然起身迎接,接过他脱去的外袍递给下人,眉眼带着些许嗔怪,抱怨道:“父亲也真会挑时候,还不由推脱非要把人叫走。”
苏应容知道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笑着安抚她坐下,“外祖父来了,父亲自然不敢怠慢。”
骆嘉默默埋头吃饭,看着两人的动作如此自然,只能感叹表哥表姐兄妹情深。
只是他总有种在看新婚小夫妻的错觉。
然后使劲摇了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想法,他真是大逆不道……
且不说两人有兄妹之谊,挽矜表姐还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来着。
“外祖父?他竟然来了,是有什么大事吗?”苏挽矜听着更担心,什么天大的事竟让骆老爷子亲自上门。
还是苏家的门。
苏应容又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逼我成婚呐。”
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既然苏挽矜问起,他也就如实说了,却没想到屋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静。
半晌,苏挽矜才开口问道:“那……哥哥可有中意的人?”
眼神期期看着苏应容,直到他摇头之后才松了口气。
就算明明知道她和哥哥不可能,她私心却还是不想看到苏应容对另一个女人呵护备至。
哥哥这般温和的人,无论以后谁嫁给他,都会很幸福吧。
苏挽矜低头饮茶,不动声色掩下眼底的哀伤,多希望那天晚点到来。
“起码看着你出嫁,哥哥才能放心啊。”苏应容揉了揉苏挽矜头顶的发丝安慰她。
对于苏挽矜的低落,他只以为是妹妹担心以后少了一个人的关心,小女孩性子。
以后她不只有哥哥,还会有夫君,一起爱她关心她。
晚膳散了,下人来来往往收拾残羹剩饭,苏挽矜痴痴站在窗前发呆,还是身边的小丫鬟叫她才回神。
“小姐,该就寝了。”
苏挽矜点点头,任由丫鬟把她扶回卧房,只是就算熄了灯也没有丝毫睡意。
在床上翻了一阵,最终也不打算勉强自己,直接拢了衣衫重新去开了窗户。
“小娘子不关窗,这是有心等着采花贼来呀。”
才开了窗户,就听房顶一阵声响,然后跳下来一个人,正好落在窗前,和苏挽矜隔窗而视。
苏挽矜却一点不惊讶。
毕竟祁寒酥胆子大,更冒险的事都做了,只是夜探闺房算什么。
冷冷瞥了一眼他,就准备重新将窗户关上,就算祁寒酥早早料到她会如此,提前放了只手在窗子中间,苏挽矜也没有丝毫留情。
就是把他的手夹断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好祁寒酥反应快,及时用另一只手拦住苏挽矜关窗的动作,明明没有被夹,却把手抽出来斯哈斯哈地演戏。
眉眼忧愁,宛若一个怨妇。
“可真是个狠心的女子。”
见苏挽矜还是不理他,也不再插科打诨,直入主题,“我有法子让苏应容不娶妻,你可愿配合?”
果然苏挽矜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去看他,神色正经,不似玩笑。
“我阻拦我哥哥娶妻作甚?我看你是发癔症了,找我配合。”
祁寒酥不客气地把窗子开到最大,坐在了窗台上,半个身子已经到了苏挽矜的闺房。
不由多想,若是苏应容知道他晚上这般过来调戏他妹妹,估计下一秒就把他打回郢国去了。
“咳,苏挽矜,咱俩谁跟谁啊。跟我你还装什么?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你哥哥啊。”祁寒酥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有些话说得太认真,容易被打。
他不掩饰对苏挽矜的欲望,也能看出她心中另有其人,但他不在意。
苏挽矜越是难得到,他就越想得到。
当了这么多年“天命之女”,她不仅安然无恙,还过得风生水起。他背后的势力被苏挽矜整垮了几个,他当然不会用看寻常深闺小姐的眼光看她。
苏挽矜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知道她心思的人不多,敢当面戳穿她心思的,他算第一个。
“买如意酒楼花了不少钱吧,还有闲钱打通茶铺吗?”苏挽矜随口问道,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祁寒酥表情一僵。
他不知道苏挽矜的情报网有多大,但是实实在在的烦到他了。
没想到这么快苏挽矜就得到了消息,他是有一匹茶叶要卖,连他和如意酒楼的事也知道。
他买如意酒楼是不想看着大舅哥家里的产业被败掉,结果大舅哥不领情也就罢了,苏挽矜还借此威胁他。
真是被这对兄妹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