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然后呢？”平夏忍不住又追问：“你有没有上去揍那个花花公子一拳？”
“啊？”
“我没说错啊！那个千明，不就是花花公子？他一定是又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把菁菁骗回去了吧？”
是的。
菁菁回到了千明身边。
她后来是这样向段书砺解释的：
“他来找我，一天三四次，约我去这里玩去那里玩，我不理他，他就痴缠，你不知道，千明耍起脾气来有多幼稚！”
菁菁她根本受不住，再加上，千明再三发誓他已与其他女朋友一刀两断。他诚挚地说，他现在只爱菁菁一个，他没她不行，他对她日思夜想，他扒着眼底的黑眼圈对她说，你看，我熬夜熬成老爷爷，天天失眠到天光，你再不理我，我一定会猝死。
“难道她会信他这些鬼话？”平夏翻白眼。
段书砺沉默后道：
“爱他，不就信他咯。”
被爱迷了眼而已。
道理不外如此。
段书砺再一次经历“迟到”，但他怪不了谁——
谁叫他说过“他有的是等她的时间”那种话。
这也是他发的誓。
那天过后，他没再联系过菁菁，每天从宿舍楼跑出去，他都避开路灯那个位置。
他怕。
他怕有人会叫住他。
他怕再看到缩着肩膀哭泣的身影。
他怕——
会再心动受骗上当。
新年晚会那天，他忙到要死，凌晨收尾工作一做完，一个女孩走到他面前说——
“段书砺，大家要去宵夜，一起啊！”
女孩也是学生会干部，但直到那天之前，段书砺还没和她单独说过话。
整组人拉到校门口的路边摊开吃，段书砺和女孩一桌，女孩帮他用开水烫餐具：
“段书砺，最近你没什么事吧，老见到你不开心的样子，跟女朋友吵架啦？”
“没啊。”
女孩笑：“是没有吵架呢？还是没有女朋友哇？”
“两样都没有。”
“真的吗？”
“骗你干啥？”
女孩又笑：“那好，既然你没女朋友，那要不要考虑我？”
段书砺愣住，夜色中，女孩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可她再努力，眼睛也没有菁菁眼睛的一半大，她长得不漂亮，可是她笑容真诚，性格爽朗——
老板把两碗热腾腾的肉丸汤送上来，女孩提醒段书砺：
“把围巾摘了吧，不然沾了油渍很难洗的。”
围巾？
段书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戴着菁菁送给他的围巾，他一把扯下来，女孩伸手接过去：“放我这边吧，我替你保管。”
女孩不止性格爽朗，还很细心体贴，这不是最佳女朋友人选是什么！
段书砺一时忘了对方的名字：“你叫什么来着？”
女孩装怒：
“喂！大家共事这么久了，你还记不住我的名字吗？我叫赵琪，这名字没那么难记吧！”
女孩说笑着把烫过的餐具递给他，邻桌的同学哄笑起来，她起身装作要去打他们，见他们求饶又马上坐回来。
“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她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喂肉丸，肉丸烫，她圆起嘴巴吸气。
菁菁没她那么不雅的吃相，可菁菁吃相再雅，也不会再给他看。
他冷冷一笑说：“那就试下呗。”
和赵琪在一起的日子，没想象的那么难过，但也，没有特别的快乐。
寒假，大家都回家过团圆年，段书砺回家，却要面对父母离婚。
爸爸要出国，问他要不要一起，书砺不想把妈妈孤伶伶地留在国内，于是婉拒，爸爸叹气，临走拖着箱子又对他说：如果反悔，随时找我。
整个春节假期，他和妈妈两人分别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年夜饭吃肯德基，他通宵在网上打游戏。
赵琪在零点时打电话给他，问他年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她手机背景音听起来很吵，问她在哪里，她说在海南——
“每年过年全家都出门旅游，今年地点选在海南，这边在室外都穿短袖，早晚吃冰淇淋，还可随时下海游泳。”
她好开心，而他却对着一堵苍白的墙壁，墙壁那头，还有个妈妈在伤心。
其实爸爸早有情妇，一离婚，就和小三携手出国，他们还生了一个小他快二十岁的妹妹，他见都没见过她！但她就是他的妹妹！
“怎么不说话呀书砺，又不开心了吗？还是又胃痛啦？你小心点哦，东西不要乱吃，对了，正月你有没有空，我过去找你啊！”
其实段书砺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他对着话筒，对着话筒那头的赵琪，却没有一点倾诉的欲望，他只淡淡回道：
“随便你，你有空就来，没空也没关系。”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收到一条短信，想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菁菁发来的：
【书砺，新年快乐！】
他心跳加速，捧起手机，像捧着一尊佛，眼泪莫名涌出来，他这才知道，他唯一想要的倾诉对象，是菁菁。
正月初三，他没有见到赵琪，而是见到菁菁，她千山万水赶过来看他，就因为那天他在电话里失控地说了一句：菁菁，你在哪里，我需要你。
火车站的出口处人山人海，但菁菁一出现，段书砺就发现到她，她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他心痛的菁菁。
他请她去吃饭，找最热闹的街最具人气的餐厅，春节的装饰挂得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他一向最怕排队也忘了，反正可以一边排一边和菁菁聊天，红对联映着他的脸，他也一派喜气洋洋。
他对着菁菁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会这样的呢？明明亲眼看见她和千明在一起，那么恨的心情，如今转眼已忘——
她来看自己，千里迢迢，坐那么久的火车，来看他！看他！他何德何能！又何其幸福！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和菁菁在一起！在一起！
“菁菁，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过过的最凄惨的一个春节，可是因为你，又是我过过的最幸福的一个春节！你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力量、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对着家里那堵墙，迟早要疯掉！”
菁菁没有抽开他紧紧拉住她的手，她静静地望着他，大眼睛里，盛满温柔：
“书砺，你瘦多了，怎么会这样呢，你要多吃点啊……”
“我吃不下……”
“我来了也吃不下吗？那我不是白来了？”菁菁笑了，带泪的笑容，美得越发惊心动魄，连对座的小朋友看见了也手舞足蹈地冲她咯咯直笑。
于是段书砺听话地大快朵颐，他大口地吃肉，大碗地喝汤，把肚子撑得饱饱的，脸上的笑容也美得饱饱的。
终于，他把爸妈离婚的事，尽情倾诉给菁菁听，菁菁沉默，但始终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她说：
“书砺，我还能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我们永远是朋友，是不是？其实我知道，这之前你讨厌我，因为我又和千明在一起，但现在，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我，书砺，我感激你，为什么你人这么好，还要遭遇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想帮你……”
“菁菁对你还是很好的……”平夏感叹。
段书砺扶着额，只是凄惨一笑——
那天他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后，段书砺带菁菁去订房间。
在房间门口，他君子地留步。
“你好好休息，明天打电话给我，我们再找地方玩。”
结果菁菁问他：
“不进来坐会儿？”
菁菁开门进去，灯开了，一瞬间眼前像幕布拉开，他似做梦一般、被身后一只无形的手一推、进去了——
戏上演了，难道今遭，他有幸成主角？
他坐在床沿上，面前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春节新闻，全国各地都在欢度新春佳节，到处是五彩缤纷的颜色，到处是五彩缤纷的笑脸。
他有种幸福的错觉。
从卫生间里传来的流水的声音，突然让他紧张，他不停地来回踱步，仓惶中，他在镜子里看见一张他不熟悉的脸——
菁菁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是她叫他进来的！是她！所以，他可以的！
他把脸埋向她湿漉漉的发，刚要吻她，就被她用力推开了，她嘶吼：
“段书砺！你做什么？！”
他被推倒了，手勾到她放在桌上的背包，背包掉下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一堆的化妆品，高级口红，高级粉饼，镶钻的化妆镜打开了，摔裂了，破碎的镜面，照见了段书砺同样破碎而扭曲的脸——
他仍记得最初见到菁菁的样子，她素面朝天，没有一点脂粉的气息，而现在，她用着这么一堆、每一件都足够支撑她一个月饭费的化妆品——
他笑了。
想也知道，这些一定都是千明送给她的。
他捧住头，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什么主角，从来他都只够资格坐一名台下的看客！
他匆匆起身，经过她身边时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仓惶逃出房间，刚关上门，他就感到腹痛如绞，胃里似有千把小刀在雕刻，血肉横飞中，雕出一张小丑的脸——
他就是那个小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