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小白一早便从狗洞溜了出去。
江家舅舅回京述职，应该会照例上门拜访渣爹，她已经有了对策，只要等待机会见面就行。
想着前次急赤白脸不听劝非要自己找太子却一无所获的丑事，她已经吸取教训，再不会犯错。
在外面宅子吃了早饭，小白晾了衣服又出门买菜，仿佛就是这里的住客，不紧不慢往雅思轩而去。
慕容昀见到一叠图纸就迫不及待看起来。
他越是看就越是心惊：“小、小——姑、姑娘——这真是你所画图纸……”
我能当你姐姐了还小姑娘！
小白斩钉截铁：“是我所画，如果不信，你可随意提问。”
慕容昀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开始还问得小心翼翼，江湖上所有门派哪个都不会把绝学交出去，可是见白小白姑娘问什么答什么，甚至担心解答不清楚还用笔详细画下来，他就渐渐放开了。
有些明显是绝活，他也大着胆子提问，可就是如此，眼前这个相貌普通谈吐平庸的姑娘依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他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跟着父亲在小山村待久了所以心思单纯时，他的提问终于碰壁了。
这是个最最核心的问题，他提问后得到的答案也是一个问题。
不，是一串问题。
“慕容公子，你是我们大衍国人士吗？”
“祖辈都是还是你一个人是，你有身份证明吗？”
“你们的店铺是你一人出资、不是，应该这么问是你一人的买卖吗，还有其他人入股吗？”
“我最关心的问题，你要制造连弩，用途是什么，和其他国家打仗？江湖势力斗殴？”
慕容昀有些愣怔。
刚才还在心里嘀咕眼前姑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可她选择提问的时机如此恰当，若是细品她还非常又调理，衙门里的差役没事都不会问这么仔细。
他将扑倒图纸上的心渐渐收回，仔细看了一眼前言普通又平庸的村姑身上。
突然发现，她就算相貌普普通通，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姑娘，在下慕容昀，乃是千机山庄少庄主。千机山庄地处西北，从我祖辈开始就制作各种机括、带领地方百姓一同抵御敌国入侵。我祖父是上一任武林盟主，我父亲是这一任武林盟主，如此答案，姑娘可否满意？”
慕容昀也不是傻子，眼前姑娘担心之事能理解，一下就说了清清楚楚。
就是他不说清楚，出门了雅思轩的大门随便找个江湖同道打听一下就知道，索性他就直接说了。
“哦，这样，”小白放心了，然后，她把他刚才提出的问题一一详细解答。
慕容昀很快又把心神沉浸到图纸里面去，他现在心痒难耐，如果制作顺利，不消半月连弩就能面世。
西北即将再次开战，有了连弩，又多了几成胜算。
两人越说越投入，随着图纸的解说，两人的关系也熟络起来。
期间，有人送了点心茶水，屋里火盆也似乎添置了一些，小白用衣袖抹着额头细汗，对眼前奢侈的生活心中羡慕。
她一个侯府嫡女吃个馒头还要用体己银子换，而眼前这个少主却能过上炭火自由的生活，实名羡慕。
“给，”慕容昀掏出自己雪白的丝帕。
小白没接。
这是桑蚕丝的吧，不便宜，她现在用脏了赔新的给他，不舍得。
慕容昀见她有些犹豫，额头细汗却已经顺着留海快要流到眼睛里了，就直接将帕子塞到她手里。
“赶紧擦擦！”
不同于上次有差事在身，这次他有分寸。
小白也不扭捏，等她有钱了，昂贵的桑蚕丝帕子用一条扔一条，不不不，她会合理使用。
眼前小哥哥的好意，她记下了。
*
陆昭关上窗户，陷入沉思。
明明声音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如此相似的音色。
可是，慕容昀上次明确试出来，她发际耳畔均未有痕迹，不可能是易容；今日他故意让人增了好几个炭盆，热汗之下她的容貌依旧未曾变化，只能说明，这世上的确又声音极度相似之人。
对面又传来两人说笑的声音，似乎相谈甚欢。
陆昭耳目灵敏，只觉聒噪。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约十日后再见。
两人又是说说笑笑出了屋子，一个似乎拿到了工钱非常开心，一个拿到图纸也很是满意，相互道别。
终于安静下来。
陆昭过去时，屋子里已经无人。
想来慕容昀是急着赶去工房了。
陆昭往后门而去，想要也去工房看个究竟，谁知那个姓白的村姑去而复返。
陆昭疑惑，闪身隐入门后，透过门缝细看。
只见那个村姑拿起屋中摆放的一座黄金雕刻的水车，用手指拨弄其中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后，瞪大了眼睛。
陆昭想起此人几次拿着银票眼神几乎要冒金光的表情，又看着她眼神灼灼盯着那架水车，剑眉微微蹙起。
屋中静默一瞬，陆昭等着她下一步行动。
那个村姑将水车抱在了怀中，直接拔腿出门。
陆昭眼神沉肃，抬手时手中多了一个银豆子。
小白抱着水车狂奔出门。
可她四处张望，也不知道那个骚包红衣小哥哥去了哪里。
她知道如何简化核心结构了，怀中水车模型上的轴承给了她很大启发，如此，就算没有现代化的车床也能轻松制造连弩了。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慕容公子，刚要开口大喊一声，却觉膝窝处突然像是被重物击中，酸麻的同时她“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怀中水车“咕噜噜”滚远了。
糟糕！
这小少爷真是有钱，连个小摆设都是黄金做的，摔坏了她可赔不起。
她也不顾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跳着脚就要去捡那个贵重的摆件。
谁知，她刚拿到那个摆件，还没来得及检查是否摔坏，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就围了过来。
小白吓了一跳。
侍卫后面，她隐隐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只是记不起哪里见过了。
“我我我，”小白有些结巴，“我不是有意弄坏的，我、我可以修好。”
别让她赔钱就行，她可以恢复原样。
侍卫听了她的话有些懵。
修好？不是偷走？
小白见有商量的余地，赶紧补充：“先借我画个图，马上就好，很快的，然后坏掉的地方我会修好，放心，一定恢复原样。”
画图？难道真不是偷走？
侍卫更懵，有人还疑惑转头看向屋中之人。
陆昭皱眉，挥手让侍卫下去。
此时，正好慕容昀从屋子里的后门进来，他听见了声音出来看究竟，得知小白从水车结构中有了新的想法，更加高兴。
两人又在屋中开始嘀嘀咕咕。
陆昭出现又离开，甚至没有太多人在意。
到了对面屋中，陆昭打开窗户，看着那个姓白的村姑拆开那个水车模型，速度之快，手法之熟练，仿佛她才是制作这个水车模型之人。
然后，她一边和慕容昀说着什么，一边用毛笔画起来。
期间，似乎她觉得毛笔不顺手，还从掏出了自己的……炭条，非常快速地开始又写又画。
慕容昀听得很仔细，往日里千机山庄少庄主的傲气一概消失，仿佛只是那个村姑的一个小徒弟。
他摇头，村姑给她详细讲解。
他点头，村姑也露出笑容。
期间，有人送上饭食。
慕容昀开始还没觉得，后来他估计实在饿了，就开始一个人吃了起来。
而那个村姑，依然埋头在那里写写画画。
慕容昀很快吃完，两人又开始一起讨论。
陆昭也吃完了午饭，漱口净面，发现那个村姑还没有吃饭。
而隔得不远的距离，他甚至能隐约听见村姑腹中发出的声音。
这倒是个和慕容昀不相上下的痴人。
终于，慕容昀看不下去了，他似乎提议让村姑先吃饭。
村姑仿佛这才想起，才端起碗筷快速扒拉起来。
她的吃像很符合一般人对于村姑的认知，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吃饭狼吞虎咽，一边咀嚼一边还不停看着眼前图纸，仿佛恨不得一碗饭直接塞嘴巴里才好。
陆昭抿了一口热茶，看着那个奇怪的村姑，微微挑眉。
终于，两人的讨论停下了。
村姑告别，慕容昀急急忙忙又朝工房而去。
陆昭看着村姑往外走，只是脚步有些……不太稳。
陆昭想起来，他刚才的一击是加了些力道的。
一般壮汉都疼得受不住，这个村姑刚才似乎完全不察，现在倒是感觉到了。
还真是个奇怪之人！
*
小白从狗洞里回到侯府，吃饭洗漱后躺回塌上才感觉身子像是散了架一样。
脑袋嗡嗡地叫，胃里也有些难受，和前世里忙碌时连轴转一样。
可想起那个骚包小哥哥提前给的一半报酬，心里美滋滋的。
她的院子受排挤又怎样，她有钱，大家饿不死！
*
三日后，小白见到了来侯府拜见的江家舅舅。
舅舅和渣爹在前院说话，小白和舅母拜见了老夫人之后，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噗通”跪下了。
“竹儿，你这是何意，快快请起！”舅母惊讶至极。
换做往年，这个外甥女能开口叫她一声舅母都了不起了，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小白屏退众人，把白清篱很有可能是她嫡亲弟弟的事情详细说了。
“啊！”舅母惊骇至极，吓得赶紧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