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副画
对于美术生来说，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莫过于十二月初的美术联考。
联考是每位艺术生学习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场考试，关系到高考的综合分也关系到自己能否考上心意的美院。
自从上一次换过石膏以后，林宴京自认为自己的手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着在十一月最后一天把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再去医院，早点拆掉这个东西。
这几天已经开始打印准考证了，刚好画室里也有打印机，上午的速写课也成了自习，肖宇鸣在那边还在做范画，大家都陆陆续续到工作室里印准考证。
张晓欣在网站上输入了自己的证件号码以后，林宴京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看到熟悉的学校名称:“在实验考啊?”
“是啊。”张晓欣往电脑屏幕前凑了凑，仔细看着考场信息，她笑着说，“好像，咱们画室的都在实验中学考。”
林宴京想了想，她笑着:“我那时候好像也是在实验，学校的环境很好。”
说完，她怔了怔，在心里默默想着，原来，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林宴京是第一次在画室带学生，也没有什么经验，想着毕竟大家相处这么长时间总得给大家点什么小礼物当纪念。
没有她的课的时候就待在工作间里看着那些材料想着自己能不能弄出来一些小手工。
巧的就是，最近流行一种叫石塑粘土的手工材料。
肖宇鸣学着网上那些视频买了些石塑粘土就做了一些可爱的小摆件送给他那位学妹。
林宴京看着工作桌上的透明架子上摆着肖宇鸣做好的小摆件，心里有了个想法。
……
某一天放学之后，画室的学生已经都走了，林宴京还捏着手里一块白色的粘土不紧不慢地从工作间里走出来。
画室就剩下这最后几天的课，秦洛珩确实注意到原本课上也会跟着画上几笔的林宴京下了课就跑进工作室里，等到吃饭的时间才出来。
“这几天在忙什么?”秦洛珩臂弯搭着林宴京的外套，看她手里捏着的粘土大概有她四分之一掌心那么大。
“哦，这个啊。”林宴京捏了捏，感觉大概形状也没什么问题，她把手里那块粘土放在窗户边自然风干一晚上。
秦洛珩帮她套上羽绒服外套，她用手指了指窗户那边也晾着的几块粘土:“这不是快要联考了吗？给孩子们做点小手工意思意思，留个纪念。”
“还是你考虑的仔细。”秦洛珩看了眼窗台上捏好的几块粘土，形状看起来是椭圆，但又不是完完整整的椭圆形。
从形状看起来，感觉倒像是平日里她经常用的调色盘。
随后，他眼角微垂。
画室今年只有六个学生，算上林宴京刚才放上的那块粘土，刚好是六块白色粘土。
忽然间林宴京想到什么，她抬起原本低头拉外套拉链的头，她歪着头去看秦洛珩的眼睛:“当然，也有你的那一份。”
秦洛珩眼神里的光微不可觉地变化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眼。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手工，可能做的没有那么美观……”林宴京越说对自己越不太自信，她摸了摸自己外套的口袋找着东西。
她摸到一个扎染的小布袋，拉过秦洛珩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原本打算等最后一天再给你的。”
秦洛珩摊开掌心看着躺在手心的有他手掌大小的小布袋，林宴京继续说着:“先拆开看看?”
面前的女生倒是很期待他现在就拆开看看，秦洛珩抬眸看了眼面前女生期待的神情。
他弯着唇角，也遂了她的心愿拉开包装的抽绳。
打开了袋子以后秦洛珩也大概看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他还装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样哦了一声。
他的声调稍扬，带着丝缱绻，又带着些喜悦。
林宴京抿着唇注意他的反应。
当他从里面拿出两个小人偶的时候，面上的笑也藏不住了。
小人偶被林宴京捏的很可爱，两颗豆豆眼下是两团粉色的腮红，小人被涂了一层亮油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这衣服是……”秦洛珩拿起被固定在底座上的两个小人偶，细细看着小人偶的衣服。
深色的裤子和浅色的短袖，又加上胸口也很还原地画上了嘉宁附中的校徽。男生带着一副眼镜，背着黑色的画板，女生手里提着一把长柄雨伞。
两个人偶的手却连接在一起。
“附中的校服。”林宴京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秦洛珩手里的两个人偶，眼睛泛着一点点光。
“怎么选这套衣服。”秦洛珩笑了声，他明知故问，指尖在两个小人偶的头上摩挲，“你平时的衣服都很好看。”
林宴京心里清楚，他明明心里清楚答案却还要问出来，她把那两个人偶收了起来，她垂着眼胡诌:“这套衣服简单，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校服多好，还显我年轻。”
秦洛珩的手轻轻搭在林宴京的脸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两只手。
她扎着马尾，头发比高中那时短了一些。女生和几年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颊的轮廓变得更明显。
“和你一起上学的那段时光，是我最珍重的回忆。”
林宴京闻言，抬起眼眸。
男人眼中的柔情似水，眼底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就在秦洛珩的唇即将落在她唇上的时候，林宴京忽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她感觉自己的掌心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林宴京跟他卖了一个关子，心里也想着可以让两个人之间沟通更多一些:“那个粘土可花费了我几天的时间，所以，你需要拿出什么和我交换。”
秦洛珩疑惑地挑了下眉。
“什么都可以，比如一件我们之间我不知道的事。”林宴京说着，缓缓放下自己的手。
“好啊。”秦洛珩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笑，“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
林宴京得意地哼了一声，她抱着胳膊等着秦洛珩的下文:“是啊，我处心积虑。”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了。”秦洛珩的手放在林宴京的后脑，指缝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把她的头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你喝了我饮料的事，我一直都记着。”
“什么？”林宴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她在自己脑海里搜索，最后想起在高中某年，她曾不小心喝了秦洛珩喝过的饮料，“你，你知道?”
秦洛珩笑了一下，声音低哑，他看着女生明显地愣了一下，在林宴京的唇上留下一个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的炽热的吻。
“甚至是亲眼所见。”
想到自己以前干过的荒唐事，林宴京一时间大脑宕机，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和面前的男人亲吻。
他明明看到了自己误喝了他那瓶饮料，那天的中午却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又一口。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秦洛珩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林宴京，也许要在暑假之前。
……
今天是繁星画室在今年的最后一节课。
林宴京在凌晨才把那六个石塑粘土捏好的调色盘做好。
她趴在桌子上睡了没多久就有被闹铃叫醒，怎么说也是画室最后一节课，前段时间就算再加班陪着学生画画今天最重要的一天必须要来。
早上她上了秦洛珩的车有气无力地对他说了句早。
林宴京扣好安全带以后，秦洛珩看了她一眼:“熬夜了？”
林宴京靠着座椅闭上眼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的不清晰起来:“嗯，给学生的小礼物，总算是做完了。”
“行，你睡吧。”秦洛珩发动了车，“到了我再叫你。”
今天早晨来了之后就看到大家在为三天后的联考做最后的准备。
秦洛珩想的是最后一天的课让学生自习，晚上没有课，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就可以带着自己的画材回家了。白天自己安排课程规划，也可以收拾自己的物品。
繁星画室的课程只负责到联考，联考之后的校考就看学生的志愿选择更专业的培训机构。
想到这里，林宴京心想着要不要安排什么放松放松，辛苦了这几个月总算是结束了。
一上午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坐在位置上继续练速写的，也有像张晓欣一样在重新清理着颜料盒的颜料。
站在画室里，林宴京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强行控制自己不要打瞌睡。
“你，要不去工作间里睡。”秦洛珩扶着她的肩，“最后这几天你也跟着熬夜陪他们画画，最后一天了，去休息一下。”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除了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人听见。
“林老师。”王雨诚站起身叫了一下林宴京，他想着再试试去画一些难以去塑造的静物，希望林宴京能给一点指点。
林宴京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转过头给秦洛珩一个笑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之后她应了下来坐在王雨诚的位置上。
画室的最后一天，林宴京想着给学生做小礼物的事，也忘了去问秦洛珩最后一天怎么安排。
林宴京心里想着事，在作画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
“老师，您怎么了？”王雨诚站在他身边问了她一句，“您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林宴京晃了晃头，她笑着说，“我就是早上有点晕车，没事的。”
林宴京画完这个白鸽标本她站了起来对着王雨诚嘱咐了几句:“按照嘉宁这边的考法来说，其实这个一般不常考，但是你看了一遍就能理解大概如何去画，要是真的考了也不会担心。”
就在林宴京说完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王雨诚又叫住她:“老师，可不可以在画板上留一个签名?就算是让我当一个纪念了。”
在画板上签名，林宴京还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
在这几名学生中林宴京确实最看好的是王雨诚，她点点头:“行啊。”
听到林宴京这边可以在画板上签名，几个收拾画材的学生也纷纷抱着画板过来。
“老师！我也想要签名！”
“我们合个影好不好?”
“林老师，我想让你和秦老师都签个名。”
“诶——”张晓欣在这一片抱着画板的少年中维持着秩序，“林老师手臂上还有石膏呢，我们稍微注意一下下。”
“问题不大。”林宴京隔着卫衣的袖子摸了摸里面的石膏，“过两天就要去拆了的，没事。”
没想到学生们都想着让她在画板上签个名，林宴京想了想回工作间去拿自己放在帆布包里准备送给学生的纪念品。
她抬眼看着工作间的方向，就看秦洛珩抱着胳膊靠在门边。
林宴京学着学生的语气:“秦老师，麻烦帮我拿一下我的帆布包了。”
等到下午，才在画室里看到肖宇鸣的身影。
林宴京看着他提着一个大盒子，用浅色的丝带系了起来，像是装着蛋糕的盒子。
这才得知，秦洛珩是打算大家晚上在画室聚一聚的。
画室的最后一天，没有林宴京想的那样煽情。
几个人把一起围成一个圆圈，都在畅享着自己以后会去哪里，会从事什么工作。
林宴京夹在女生中间，对面就是秦洛珩。
画室关了灯，蛋糕上的烛光摇曳，恍然间让林宴京好想回到高中的某一天，好像是周向昀过生日的时候。
林宴京握着手里倒了可乐的杯子，她微微抬了起来，对着秦洛珩隔空碰了个杯。
男人倚着椅子听着肖宇鸣给学生们避雷哪些学校的哪些专业，他注意到林宴京的小动作，也举起杯子回应她。
……
那晚画室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林宴京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虽然不用去画室了，但是联考没有结束依旧不能完全放松。
在去医院准备拆石膏的路上，林宴京收到楚熠发来的消息，大概是问她什么时候去风明街那边。
林宴京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她轻轻问道:“楚熠问我什么时候去风明街。”
她说完又补充一句:“可能觉得祖父休息得早，他无聊吧。”
“你公司那边，是不是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去?”秦洛珩回应她，“拆了石膏也不用那么早复工，还是要静养。”
林宴京捏了捏手机，她其实是看秦洛珩这几个月来一直在照顾她同时还要打理画室，一个人太辛苦。
恰好又看到朋友圈有人请了长假去其他城市旅游放松，心里便出现一个想法。
旅游，那就是两个人出行。
林宴京想着自己和秦洛珩谈恋爱的时间算起来还没有满一个月，她就想着两个人去旅游……
她要是真说出这个想法会不会被他以为自己想趁机占他便宜?！
林宴京摇摇头，驱散心里的想法:“那，就还是先去风明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