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
趁着这个机会,谢长安赶紧转头去看他:“殿下,你没事吧?还好吗?”
崔时堰看着她一脸忧色,无力摇了摇头。
那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明星被他勾起了兴趣,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的谢长安。
其貌不扬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下,双眼看得一阵发直。
络腮胡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稳了,赶紧趁热打铁道:“美吧?小弟没骗你吧?”
男人紧紧盯着谢长安。
络腮胡又趁热打铁邀功道:“这不,小弟一看见就猜大哥会喜欢!就惦记着给您带回来!小弟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敢动呐!大哥您瞧瞧可还满意?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个病秧子,真是晦气!”
那被他讨好的大哥沉默片刻,大手一挥说:“把他们分开关押,万一这病秧子把病气传给了小美人儿就不好了。放心把!好处少不了你的,等我玩腻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谢长安手指蜷缩起来,死死抓着膝盖上的裙摆,把那一片布料抓得皱巴巴的。
络腮胡男人赶紧附和:“对对对!小弟这就把人分开关!晚些时辰小弟就把美人送去大哥的房间!今夜就拜堂成亲!”
她听着外面人侮辱性的话语,不害怕是假的。
她犹豫片刻,趁着那群人勾肩搭背远去的时候把手中的东西塞进崔时堰冰凉的掌心。
她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认真的看着他形状好看的眼睛,语气坚决而笃定:“等着我。”
下一刻,就有人拿着长刀对她吼:“下来!跟我们走!”
谢长安二话没说起身下车,走之前眼角余光还不忘看一眼马车里一动也没动的崔时堰。
她被带走以后,崔时堰合拢的五指缓缓张开,露出掌心的金簪。
这是……要他自保?
这种关头,她竟然不是担心她清白不保而是担心他没有东西防身会被人欺负?
而且,这似乎是她身上唯一有点用处的首饰……
崔时堰露出了一个带着淡淡讥讽的笑容,他真是苦头还没吃够,竟然差点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总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随时就可以抽身离开。
若是他想走,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另一批负责安排他的人也到了,手里拎着刀命令他下来。
崔时堰垂下眼睫遮住了其中的冷芒,半晌没动。
“你聋了?没听见吗!让你赶紧滚下来!”
他的毫不作为让周围的人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警惕的举起长刀朝着马车,慢慢逼近。
倏然,车里的人动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刀,脚步却退了两步。
崔时堰弯起苍白的唇角:“坐太久了,骨头有些僵了,劳各位久等了。”
“……”
众人不知道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戒备却尚未消退。
崔时堰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慢悠悠走下来,看得旁人都替他急。
如果走了,就不好玩了。
他老老实实跟他们走。
谢长安被带到一处石室,人工凿出来的,石壁凹凸不平。
一路走过来,她发现这群连朝廷都无可奈何的山匪老巢竟然藏在深山里一个山坳里,周围的植被茂密,山又高又险。
山洞外有藤蔓树木遮挡,难怪往山林里一钻官兵便遍寻不得。
他们几乎要把山脚挖空了,挖出石室来充当住宅。
这间石室有石头做的床榻,上面铺着野生动物皮毛,还有形状不规则的石桌,雕工很差,石室角落都燃着蜡烛。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送来了喜烛西北喜服,甚至还挂上了红色纱帐。
整个石室里都被妆点得红红火火,就仿佛真的要在这几个时辰内筹备一场大婚一般。
谢长安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脑中却在想着各种办法。
她得逃出去。
周围都是深山老林,这群匪徒占据了好几座山,挖了数个洞穴,从甬道透出的光亮来看外面灯火摇曳,但她还摸不清九殿下的位置。
这地方人看起来人还不少,男女老少皆有。
一缸一缸密封的酒坛被从山洞里搬出来,他们在洞外空地上燃起了堆堆篝火。
倏然,旁侧的洞口忽然钻出一个小巧的人影来,这人怒气冲冲完全没想到洞外会有人。
她跟领路的人撞了个正着。
“嘶……”她痛呼了一声,踉跄着退了两步,捂着头怒声骂道:“狗东西你没长眼睛吗?”
小厮抬眼看到她的脸立马告饶:“小姐恕罪,小的走得太快没注意冲撞了小姐!小姐绕过小的吧!”
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料子还不错的红色碎花衣裙。
许是为了方便行事,衣裳是窄袖,裙子下面也是裤子,满头辫子扎在一起。
她皱着眉头:“你着急忙慌干什么去!我爹呢?方才听婢女说我爹当真要给我娶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后娘?而且今夜就要拜堂洞房?是不是真的!”
“……”小厮的脸色陡然变得严峻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面露难色。
女子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咄咄逼人的追问:“问你话呢!你快说啊!”
“是……真的。”
小厮这句话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吐出来的。
少女闻言俏丽的面容上染上怒色,板起脸来:“好啊!那个勾引我爹的狐狸精住那边那个山洞里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撕了她这张脸!”
崔时堰不动声色的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最大最热闹的山洞,门口围了一群又一群喝醉了酒手舞足蹈的山匪。
小厮见她一副要去闹事的模样,赶紧劝解:“小姐,这可使不得,那美人儿很得老大欢心,你要是去闹事定会受责罚的!”
“呸……”女子动作粗鲁的呸了一声,视线一偏却忽然被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崔时堰吸引了。
她抬起手指指着小厮身后的人,从一开始带着审视的琢磨道后面有些移不开眼了。
“他是谁……?”
小厮解释道:“这人啊也是跟马车一块儿抓回来的,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大抵是庶出穿得也不怎么样,还病里病气的。”
小丫头自小在这贼窝里长大,哪里见识过盛京三公子的风采,一下子就被折服了。
她走近了几步,围着长身玉立的崔时堰绕了几圈,连根头发丝也不舍得放过。
她眼睛里发着光:“这外面的男子都长得这般……花容月貌么?竟比起女子来也不输分毫。”
她不知是在问崔时堰还是问旁边的手下。
手下摸了摸自己仿佛娘胎里就天残地缺的脸:“这……小的没有发言权啊。”
少女却看入了迷,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手下:“……”不愧是父女,两人都一个样。
崔时堰猛地咳了两声,声音极为虚弱无力:“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经他一提醒,手下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
他热着耳朵对女子抱拳:“小的奉命送他去关押的地方不能再耽搁,这外面风大,他这身子骨久了恐怕也受不住。”
少女没有开口阻止他,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她在心底暗暗做了决定,他们这里很多人的老婆都是抢来的,包括她娘当年也是被他爹掳上山以后看上了才有了她的出生。
母亲临走之际交代过她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让她一定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手下带着崔时堰穿过一个个洞口,最后到了一处偏僻又冷清的地方。
“进去老实呆着!今夜是我们老大的大喜之日,若是顺利洞房,说不定你还能捡条命!要是敢轻举妄动,你跟那个小娘子谁也活不了!”
男子语气不善,指着一旁只有一人高的黝黑洞口示意他进去。
周围没几盏灯,他们又是背对着光源处,因此这人并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面容平静,眉宇舒展,透着股悠闲之态。
哪里像一个被掳回贼窝的普通人该有的表现。
“命吗……”
崔时堰嘴角嚼着一抹笑意,躬身走了进去。
甬道很长很黑,进去以后才看清这是一间对着柴火杂物的山洞,洞的位置偏僻,空间也很狭隘。
偌大的洞里只有一盏烛台,烛火微弱,忽明忽暗。
手下见他一脸病容,全程没忤逆过他的话,一看就是个很好捏的软柿子,晾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本该守在洞口的他放心大胆去喝酒了。
崔时堰在昏暗的山洞里走了几步,最后挑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撩袍坐了下来。
这地方底下铺满了稻草,上面放了张小破席子,离烛台比较近,光线比较强,没有周围那么昏暗。
崔时堰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根金簪放在掌心借着光线观摩了会儿,就仿佛这上面长了朵花似的。
直到洞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方才他来时看过,这个山洞周围没有住人。
周围都是人腰那么高的草丛,这么晚了难道是野兽?
他一脸平静的盘坐在山洞里,听着那动静越来越近。
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他都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