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诶,你说得有理!我这就去告诉父王让他带来人抓个现行!”
小太监惶恐道:“小王爷,这……”
“快锁门!”
没办法,宫人只好照做,找了把大锁将宫门锁在一起。
祝楼听到动静赶过来查看的时候,门外已经上了锁,他迅速返回将此事报给了崔时堰。
谢长安正蹲在小厨房搭了个小灶给他熬补药,她手里拿着块叠起来的厚布包住盅盖提起来,小心翼翼用木勺搅拌了下。
她听到祝楼的报告,撇起细眉道:“你说什么?他们把门锁了?”
“……是。”祝楼没好气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谢长安一边搅拌一边摇头晃脑:“我乐意。”
祝楼看她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去看自家殿下,结果发现他家殿下满眼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眼中还覆着薄薄笑意。
“……”
“看锅,别烫了手。”
崔时堰在一旁出声提醒。
“哦。”谢长安小心翼翼放上盖子,拿过一旁的蒲扇扇了两下,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也不知道扇风的讲究。
浓烟被风带着全往自己脸上扑,被呛了好半天。
崔时堰无奈,替她拍着背:“让祝楼来熬。”
谢长安抬手抹了一下脸,笑着对他说:“没事,我可以。”
她手方才点火时摸了炭,这一下直接在脸上划出一道黑印,像一抹造型有些滑稽的胡须。
崔时堰望着她的脸,忍俊不禁的垂头笑了。
谢长安面露茫然:“殿下,你笑什么?”
崔时堰以拳抵唇,咳了声:“没什么。”
谢长安又用掌根擦了一下汗,这下子脑门也花了。
祝楼靠在一边,一脸嫌弃,简直没眼看。
这世上哪个女子在他家殿下面前不是无比注重形象,只求在殿下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借此引起殿下一点兴趣。
谁跟她一样,真面目早就暴露了,还在装单纯。
谢长安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向祝楼。
祝楼表情一僵,没来得及收敛面上的嫌弃,快速偏开头。
往往祝楼的反应更能反映真实的情况。
“有古怪!”
谢长安察觉不对劲,赶紧扔下扇子跑到一旁的水缸处,弯下腰照镜子,脸上和额上那两块黑色印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谢长安蹙起眉:“殿下你怎么这样啊……”
崔时堰站起身,安抚她道:“别闹,我帮你擦干净。”
说着,他走上前。
崔时堰比谢长安要高出一个头,他淡淡垂下眼,抬手擦过太阳穴又短暂地带过她的鬓角,几缕头发从他掌心扫过带起一片轻痒。
距离太近,谢长安鼻尖被他身上的药香完全笼罩,娇小的她几乎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她飞快眨了两下眼,实在不知道该看哪儿,只好盯着他的脸看。
他的眼型狭长漂亮,一排羽睫轻轻垂下。
她越看这双眼睛越觉得熟悉。
这个人的眼睛里仿佛
“好了。”
崔时堰收回手。
谢长安又照了照,确认脸上已经干净了,这才放下心来,她还得回坤宁宫陪皇后用膳呢。
锅里的补药冒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谢长安打开小厨房的门叮看了一眼天色:“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祝楼抱臂道:“你还不走?万一那个小王八找来人,你的名声倒没什么,连累了我家殿下。”
崔时堰道:“崔一,不要这么说话。”
谢长安却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先是一怔,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眸。
“什么?!午时初了!”
她急得在屋里开始踱步。
崔时堰:“你有急事?”
谢长安在灶前的小圆凳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瞳孔里映出盅底那道火光。
她道:“我今日进宫是为看望皇后,顺便给殿下你送补药,皇后小睡去了,我才偷偷溜出来的,要是皇后醒了找不到我……”
她越说表情越凝重。
崔时堰尚还来不及想好安抚她的措辞。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望向崔时堰,眼睛微亮,像星辰尽数落进她眼底。
崔时堰看得一怔。
“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出去!跟我来!”
她站起来往外走。
崔时堰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谢长安绕着宫墙的位置转了好几圈,终于寻到了宫里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上面挂着的匾额早已被时间腐朽,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只不过似乎有个苑字。
外面春光正好,周围四处伸展的树梢之上绿意盎然,阳光明媚的洒落,在叶片上洒下一片金粉。
少女到了门边,回头来看,才发现崔时堰落了后。
她抬手扒住门框,侧身回头朝他笑着道:“殿下,快来。\"
进了这地方,谢长安才总算找到了地方。
她站在废弃已久的殿里,一丛人大腿那么高的灌木前,她摸着下巴:“如果我的推算的位置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眼看她绑起袖子准备动手,崔时堰道:“草丛茂密,里面可能有蛇虫鼠蚁,你在找什么,让崔一帮你找吧。”
祝楼:“……”
他认命地走上前。
谢长安觉得有道理,道:“我记得这里有个洞,外面通往宫里的一片梅林,我幼时常从这个洞往冷宫里送东西。”
她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静寂。
谢长安不解地回头。
她发现崔时堰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茫然又像是空白。
“怎么了,殿下?”
好半天,崔时堰的视线才聚焦在她脸上,他的视线很深很沉,像是要把她的眉眼五官都刻在心里。
“你刚才说什么。”
“那些东西……是你送进来的……”
谢长安更疑惑了。
“殿下?”
崔时堰轻垂眼眸:“那时候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吗?”
“不知道。”
崔时堰没有说话。
谢长安又道:“但我后来知道了。”
“哦?”崔时堰神情古怪:“是谁?”
谢长安表情忽然沉重了些:“相府三公子。”
“什么?!”
祝楼忍不住出声道。
他声音有些大,嗓子都差点劈了。
谢长安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怎么?”
祝楼连自家殿下脸色都没顾上看,语气有些激动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里面住的是裴三……公子啊?!”
“因为我后来亲眼看他进了这个地方啊。”
祝楼一愣:“怎么可能……”
他反驳的话一顿,忽然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了一小块碎片。
难道是那时候……
崔时堰亦若有所思。
片刻后,祝楼又道:“他一个相府三公子,出现在冷宫,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长安蹙起眉,跟着道:“确实很奇怪,不过……他后来告诉我他是来探望友人的。”
谢长安看向崔时堰:“殿下与三公子相熟?难道他探望的友人就是殿下你?”
崔时堰缓缓摇头:“不熟,未曾说过话。”
谢长安前世虽然一直知道那位殿下一直在冷宫长大,但实际冷宫的范围可不止这一座宫殿,这一片都是废弃的宫殿。
从前她就特别喜欢午后溜到这边来,避开太子那群人随便找棵树午憩,因为清净。
她从来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那现在她知道九殿下住在这座宫殿,那……她当初看到的那个背影……
又到底是谁?
谢长安不由认真的看向崔时堰,他的身形似乎与记忆中那个少年也很相近。
时堰瞧见她在看他,不仅没避开,还朝她轻轻弯起唇角。
“……”
连性格都这么像。
难道她一开始就搞错人了?
不行,她得问清楚!
“殿下,你一直住在此处吗?”
崔时堰笑意吟吟:“嗯,当初父皇封锁了消息,我是秘密被关在这里的,只有皇家的人知道。”
谢长安还没来得及追问。
崔时堰赶在她前面开口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让崔一先送你离开,我这里应该还会有麻烦。”
谢长安愣住:“他送我出去?”
崔时堰道:“这么多年,他护卫我的安全,身上是有功夫的。”
谢长安不放心的道:“那我怎么能走……”
“你若不走,我这里会更麻烦。”
“……”
谢长安确实没法反驳,而且眼看午膳时辰也快到了,若是她没回去,雪婳怕是没法交代。
见她没有再反驳。
崔时堰轻声道:“崔一,送她走吧。”
“是,殿下。”
祝楼对谢长安道:“跟我来吧。”
谢长安满脸迟疑的跟他走了。
偌大的院里只剩下崔时堰一个人,他望着墙角被祝楼踩平的草,缓缓出神。
他初到冷宫时,年纪尚小,过得不太好。
宫里负责给他送东西的宫人恶意克扣,他冬天没有冬衣穿,那时候他发现这里有个洞。
他时常盯着这个洞看,却什么也不做。
直到有一日,洞口放了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套厚厚的冬衣。
从那以后,这个地方总会出现一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对方像是在讨好他。
可是他已然是个弃子,谁会这样做呢。
靠着这些东西,他捱过了那些寒冬。
几年后,这些东西又消失了。
不过那时他也长大了,可以不再依靠别人活着,但总归是不好受的。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