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呀老板
接近年关,天已经不能用“有点冷”来形容了,晚上的风更是爱“钻空子”,抢占任何一处温暖的地方。
周倚穿着刚才在会上演讲的那套西装,站在束年家楼下,拨通了束年的电话。
“喂。”在电话就要自己挂断的最后三秒,束年接起了电话,“老板。”
“没打扰你吧?”周倚问道。
“没有。”
“我发给你的文件你看了吗?”
听到这一句话,束年瞬间清醒,从床上一个打挺起来。
“在看。”她含糊地回答着,分屏打开了文件。
“好。”周倚松了一口气,“你看完有什么不满意或者觉得不合适的和我说。”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束年。”
“怎么了?”
“我知道今天晚上有点晚了,但你能下来和我聊聊吗?”周倚有些艰难的开口,“就一小会儿。”
“你在我家楼下?”束年看了眼时间,“可以的老板,我这个点不睡。”
“好。”周倚再一次松了口气,“多穿点,外面冷。”
挂了电话,周倚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抬起头,看了眼月亮,它并不怎么圆,也不怎么清晰,歪歪的隐在夜色中。
“周总。”
束年来了。
果然,她裹了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厚衣服,与往常不同,不是低马尾,而是扎了个圆乎乎的丸子头。
看见束年一步步向他走来,周倚恍惚了。她不工作的时候,和他见面,大多都扎丸子头。
他有问过她上班为什么不扎,毕竟她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个发型。束年回答得干脆,“老板,你的脑回路真的有点奇怪,我只是觉得和我的职业装不太大搭而已。”
“老板,你不冷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倚回过神。
束年站在离周倚两步远的地方,盯了他两秒,没等他回答,就绕到车的后备箱,从收纳箱里拿出一件黑色大衣,“给。”
“谢谢。”
周倚接过来穿上,等他整理好衣服的这个过程十分安静。
“束年。”周倚盯着眼前正看着自己的她,诚恳万分,“对不起。”
束年没说话,她觉得气氛有些严肃,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周倚。
她刚要说不怪他,周倚又开口。
“工作内,你是我的员工,我需要保护你,照顾你的感受。”
“工作外的事发生,我就不是你的老板,上司,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你不用为此而感到有压力。我应当承担。站在你的立场,确实受了太多委屈,我也很难过。”
周倚本来已经构思好怎么和束年谈这件事,道歉要诚恳,态度要端正。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可是他看见束年的那一刻就撑不住了。
“我真的很难过。”周倚又重复了一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现在脑海里除了那些栽赃,阴阳怪气束年的话,再无其他。
哦,还有束年可怜的背影。她那么坚强也会哭吗?还是已经偷偷难过了很多次?
“对不起,束年。”说完这句话,周倚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脸庞划过。
束年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周倚,“你别哭呀!”
其实刚才被周倚说得束年也有些难过,终于有人来关心关心她了。几次早上上班,刚和她笑容满面打招呼的人转眼就在背后说她是关系户,走后门,她和周总的关系不正当……
束年开始真的觉得无所谓,她不关心这些,所以在周倚父母盛情邀请她去玩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不知道是谁发现或者编造这件事,束年就很少去了,但周妈妈的电话一点也不少。
束年觉得自己是太缺乏家庭的温馨和爱,这正是她老板拥有的,她也认为这是正正好的爱,不缺少关心,不过度关心。她从来没有的。
束年很少哭,但委屈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眼泪想憋也憋不住。
她打开车门,抽了几张抽纸,递给了周倚两张,自己也攥着一张,以免等会儿自己真的哭了。
“老板,谢谢你。”束年忍了忍声音中不和谐的部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挺好,也请相信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承受能力,我没事。”
“我觉得你做的解决方案挺好的,但是我不需要。”
“因为这并不能制止他们这么做,反倒麻烦你,消耗了你在员工面前的威信。”
“这个你不用担心。”周倚擦干净脸上的泪迹,带着轻微的鼻音,“你不用担心我,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那就听我的。”束年抬起头,看着周倚,“你要配合我。”
“好。”
束年点点头,看着眼睛和鼻头都哭红了的周倚,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人站在路边,吹着寒风流着眼泪,说着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
“别哭了老板。”束年将自己手中皱巴巴的纸又递给了周倚,“有点好笑。”
“嗯?”周倚没说出话来,还在擦着眼泪。
“没事。”束年摇摇头,在心里想着,“你哭的那么厉害,感觉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你快回去吧老板。”束年摆了摆手,往单元门跑去,“拜拜!”
周倚条件反射的回应了她的招手,也不知道束年看没看见,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啊。
“真的没事吗。”周倚吸了吸鼻子,又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到家了吗?”
束年窝在沙发上,盯着周倚给她发的这条信息翻了五十个白眼。
“老板。”束年重重的敲下这几个字。
“我在。”
束年的求生欲突然上线,硬生生的把“你是把脑沟冻浅了吗。”改成“老板晚上好,我已经安全到家了,谢谢老板关心(抱拳)(抱拳)”
周倚看出了束年的不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好笑,“不客气。”
他又抬头看了眼月亮,“我走了。”
发动汽车,驶出小区。
周倚突然发现,他好像对这条路也十分熟悉,即使不怎么来过。
束年在况恒工作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三天。
但却变得异常忙碌,她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喝口水,更别说休息了。好似要把之后的工作一起交给束年。
中午吃饭的空隙,束年一边嚼着饭一边编辑着信息。
“这一年又要结束喽,又是和大家愉快共事的一年,话不多说,本周五的晚饭被我包了,来参加的记得在群里接龙!”
束年叹了口气,只剩三天了,她才发出邀请。“我的拖延症什么时候能改善一点点。”发送完,她把手机摆在桌子上,等着回复。
其实年末的第一顿应该老板先请客,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老板不请其他人也不好先抢在前面。但无所谓了,束年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再遇见,也不用为了这个难为我。”
虽然周倚不是这样的人,但只要是老板,上司,束年就会不由自主地描绘出压榨员工的模样。
“但我愿意当老板。”束年又突然得出结论,往嘴里塞着饭,“我可不压榨员工。”
看看,世界上最矛盾的人出现了。
“束年。”
束年回头,恭恭敬敬,但没站起来,“老板。”
“你这个周末有空吗?”周倚将一杯热水放到束年眼前,顺势坐在她对面。
“不一定。”束年皱起眉,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摇摇头,“我忙啊,老板。”
“哦,束总,你忙些什么呢?”周倚问得认真,“我找谁提前预约?”
“嘘!”束年瞪大眼睛,饭差点从嘴里喷出来,就差捂上周倚的嘴,“你干什么呀!”
“你不是这个意思么。”
“什么什么意思!”束年压低声音,但尽量让她听来不好惹,“你刚说这话感觉放在古代我会被砍头。”
“那你忙什么。”周倚觉得有些好笑,又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措辞,“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有事就忙你的吧。”
“那你找我干嘛。”束年喝了口水,又看了眼手机,“对了老板,这周五我请你吃饭吧。”
周倚本来想实话实说,是他想约她。但仅反应了一秒,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正纠结着,束年说要请他吃饭。
束年说要请他吃饭!
“好。”周倚点点头,但随即又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他小心翼翼的张口,“那个,这顿饭是什么意思?”
“嗯?”束年翻着群里的接龙,不愧是他的好弟弟妹妹们,这会儿都在群里热闹着,已经接了不少人。
这个群里没有周倚和几位高层,只是平常公司里年龄相仿的同事。
“这顿饭什么意思?”束年抬起头,清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为了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和辛勤付出,您辛勤操劳,加班加点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
“老板,你怎么不打断我?”束年突然停了下来,眨眨眼,她有点编不下去了。
周倚倒是嘴角弯弯,“我什么时候打断过你对我无私奉献的“赞扬”,嗯?”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数年无力地重复着。
“我知道了。”周倚不再纠结,“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批了,回去看看吧。”
周倚说完,空气有一刻沉默。
“谢谢老板。”束年笑笑。
“先吃饭吧。”周倚起身,不再继续呆在这里。
束年咂咂嘴,她还有很多事要忙。还要礼貌地去问问张总他们来不来,还要整理好文件,做好交接,还要和合作方联系,告诉人家她过了年就不再是周倚的秘书了。
她要离开况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