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意中人
古场主的生意一向做得很大，春节后陟域的商户们挨个拜访。他似乎一改以前除了正事不谈其他的作风，找城中几大媒婆们要了各家貌美如花的小姐名册图鉴。人又传古场主还是更中意陟域的女子，俞家小姐只能算半个所以退婚了，吉雅姑娘就更没戏。
这日，他拿着画像来找我看。画卷上的姑娘们一个一个娇若夏花，大冬天的看着真是爽心悦目。
“古场主被退婚后一直被传有断袖之癖，这是要辟谣？”我打趣道。
他说，不是。
“为了让我吃醋？”
他说，你不会。
还真是越来越了解我。“那阁下意欲何为？”
他言简意赅，“给遇恩挑媳妇。”
我扶额，“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当然知道他是看不下去俞念笙跟古遇恩两个人逗着玩。
“长兄如父，我怎么能看他们蹉跎？”
“所以你自己就可以蹉跎？”
他突然笑着凑近，“只要你点头我立刻不蹉跎。”见我愣着，趁机在我唇上一啄。
伸手打他，“还有正形没有了？”
“就这位了，”他挑出来一张容貌跟念笙颇相似的小姐画像，“韩馨妍。”
我皱眉，“又是韩家。”
“韩家人丁兴旺，嫁出去的小姐三位，没有出嫁的小姐还有四位。并且韩家开明，定不会有身份门第观念。”
“你弄得跟真的一样，小心被遇恩下毒暗杀了。”
“不假戏真做，他俩怎么会着急。我先走了，谢谢你帮忙挑人。”
“我什么也没干，都是您一手策划的，回头他俩要□□的时候可别找上我。”
待他前脚走，念笙后脚就来了，风风火火。我这好歹算闺房，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洛阳姐姐，”紫衣少女瞪着眼睛，“古场主来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我面无表情道。
“陈霆都跟我说了，他拿了一堆小姐画像给你选。”
我耸肩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他给自己选老婆还要来问我的意见。”
俞念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不喜欢吉雅，居然喜欢那些大家闺秀？我看他脑子坏掉了。”
我好笑，“看来你喜欢吉雅姑娘。”
“我是很喜欢她啊，漂亮又能干。”她坐下来开始喝我的茶，“咦，你这儿最近多了很多好东西，都是古大哥送来的吗？”
没回答她，继续翻看病历。
“我本来以为他喜欢你，但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你俩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这两天没有正事做了么？”
俞念笙笑嘻嘻，“我什么时候都没有正事。”
这倒是实话。
在古场主各种骚操作被爆出来之前，两位正主都还被蒙在鼓里，时不时开个玩笑，偶尔去看个戏，心情不好了还要吵个架，闲散悠哉。
我问俞念笙，你喜欢遇恩么？
她想了想，“我本来以为我喜欢你，我喜欢跟琮怀一起看书，我也喜欢跟陈霆一起放纸鸢，我还喜欢吉雅。以前太安静了，现在又太热闹，自己都搞不准应该什么样才对。遇恩性子温和淡雅，怕是不喜欢我这样子的吧？”
“你呀，他要是不喜欢你，何苦吃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好笑，“下次你吃臭鳜鱼的时候，我叫他躲开点。”
“说起来，他还真有舍命陪君子的风度，比我爹娘更甚。”
这高度一下子就上去了，比爹娘都要来得重要了。也是，爹娘不跟你过一辈子，古遇恩才是要相守一生的人。
笑笑不语，低头看书。
后来听闻古遇恩要同韩家四小姐韩馨妍订亲，婚期就在谷雨之后，俞念笙的表现让我没有料想到。她很安静，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绣花。
她说，人家要定亲了，不便去打扰。
我反问她，“那你之前几乎天天都去古家牧场，只是去陪琮怀读书？”
“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她有点生气。
我好言道，“你每次都要逗他，喜欢开玩笑，都没个正经话，他真说了你也没在意吧？”
她突然停下手里的针线，“你别说话。”
我屏住呼吸。
“你去山里打猎的时候，我俩去看过一出戏，鸳鸯冢。去之前也不知道要演这一出，看完突然觉得心疼。”
知道这出戏就是《娇红记》，曾经是禁书，赞美男女无媒相合，为情殉身。西疆这边风土人情虽有不同，婚姻不一定非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动不动就生啊死的，也不招人待见。
“也许我只是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如果不嫁人我爹娘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吧。”
我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他们只是不放心你一人。”
她突然就用手捂住脸，痛哭起来，“我知道啊。”
“念笙没事的，没事的。”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
心里骂言风行个杀千刀的，没事折腾小姑娘作甚。翌日，去古家找他，也没提前打招呼，他正在跟海娜赫家的大掌事谈生意。见我来了，便引荐给她。
吉雅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永远恰到好处的妆扮，衣裳华而不俗，小小年纪，脸上的成熟味道很耐人寻味。
“江姐姐医术高明，久仰大名。”声音还好听，简直无懈可击。
我浅浅一笑，“哪里。你们先忙，我去探视琮怀后再过来。”
言风行也没说其他，只道，“我去找你罢。”
“嗯。”
因为我发现了琮怀的数学才能，言风行把古家部分生意上的账目交给他处理，他每天忙碌着，踏实的样子也让我放心。有一日我问起他，那日你为何会跟你大哥去山里？他悠悠道，“平日我出门少，但那日是我父母的忌日。遇恩本来要去的，皮草铺子里临时发生了一点事，他走不开，我就随着大哥去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注意到脚下。江大夫，我没有怪过任何人，也包括你，是你救了我的命。”他看着我询问的眼神，又解释，“你跟大哥出门的时候，我做了错事，是一时糊涂，不会再犯了。”
这样一个安静的男孩子，真是让人心疼。言风行来找我的时候，我这样跟他说。
言风行道，“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要经历苦难的。”
侧目看他，“你经历了苦难出落得气质出众，为何我经历了苦难就变得一脸沧桑?”
他好笑，“你这叫聪慧成熟。”
切！
“你还是在意我跟吉雅见面的。”他笃定地说，带着些开心。
“无知的男人。”我哼了一声，想走，但发现自己还没有说明真正的来意，“你要给遇恩订亲，他怎么说？”
言风行道，“他说会去找念笙解释的。”
“这都十天了，还没见人影呢？”
“他去川江办事，明天就回了。”
我真的是服气了，“您这坏人真的当得彻底了，简直就是趁人之危。”
他不答反问，“韩绍廉的聘礼退了没有？”
“还没呢，俞扬咬着不放。”这个倔老头，还说是为了我好。见言风行又想说什么，立刻出言制止了，“你什么也别做，我自己去处理。”
他佯装委屈道，“我也没说我要干什么。”
“你什么也不要干！”再次恶狠狠地强调了一遍。
“好好好，”他语气宠溺，眼神温柔。
看得我心发慌。
“我先走了。”
其实我知道他是对的，遇恩是个慢性子，而念笙毕竟有这么一段过往，心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的聪慧完全没有体现在如何认清自己的感觉跟感情上，缺了一根弦似的，讲别人都能讲到点子上，轮到自己就是不开窍的样子。
言风行迫使他们去思考，没有坏处吧。
得安排时间亲自去韩府一趟，不去见韩绍廉，也得见见王玉暖。回家下了贴，通知王玉暖我要去找她的麻烦。这个女人倒好，见面那日干脆把小叔子喊来了，跟我直接面对面。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正眼看了他。
韩绍廉身材匀称，肤色偏古铜色，五官标致，眼角微微上挑着，鼻梁挺鼻翼窄，有点像那个魏叔玉的美黑版，是个气定神闲的帅气公子哥儿。
小伙子无畏无惧地跟我对视，声音平静如水，“江大夫肯拿正眼瞧小生了？”
“你这个主意是何时有的？”我直接进入主题。
“从韩彬出生那日，你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看夕阳，那般绝望孤寂的身影。”
闻言愣住，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其洞察人心的能力不一般，当然我不会承认，“我只是舒了一口气，母子平安，并没有你说的情绪。”
“你承认不承认，本公子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且对于有能力的人我很欣赏。”
突然发现面对这样一个头脑清晰的追求者，我不想继续暴露出更多的自己，“多谢韩二公子抬爱，恕我不能接受提亲，聘礼会原样退回，请放心。”
韩绍廉笑了笑，“若是江大夫被小生的名声吓到，绍廉可以理解，一个游手好闲不受重视的富家子应该没有太多脑子。”
“那与我亦无多少关系了。”我云谈风清地笑，毕竟也不是情犊初开的小女孩。
“我会找机会让你多了解我的。”他没打算放弃。
我无奈道，“那你试试。”
他对我行了一个拱手礼，潇洒转身离去。
后来玉暖问我，你让他试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那么有礼貌，我能说什么？毕竟人家三媒六聘的想要娶我，这样抬举我，怎么好驳了面子又伤了人心呢？
玉暖一边哄孩子，一边絮叨，“我这小叔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在生意上，家翁对此颇为不满。”
“那你家相公心思在生意上了？”我反问。
“呃，我是说，哥俩都不喜欢做生意。”
“韩老爷着什么急呢，后面还有两个儿子，总有一个听话的。实在不行，女儿也可以继承啊，招上门女婿也是一样的。”
“虽然韩家一向开明，但老爷还是想把家业传给夫人生的儿子，这一点他没说，我看得明白。如果，我是说如果，老二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韩家福气，我是开心的。但我知道这个希望不大，我也不想他伤心，所以还是别试了。”
“原来嫂子护着家里人了。”
“你呀，是嫌麻烦事不够多么？”
我耸耸肩，心想你要是知道了我的过往，就会发现这点事不算什么，但我没说话，帮她整理好了小婴孩的襁褓，顺手拿了一只小布偶，“这个送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你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喜欢玉暖说话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