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胖子没在意地点点头,接着回答许岁的问题:“……还好?”一般人来酒吧养什么生啊。
他用公筷拨了拨汤锅,挑起浓浓药味的草茎,满肚子怨气地扔到垃圾桶里。
“都是他们,谁输了就喝一碗,我这都三轮下肚了,打嗝都是股药味儿。”
许岁抓住关键:“所以,你三把都输了?”
胖子名叫宋明楷,干咳一声,“都怪赵清谏这个大挂比,居然偷偷记牌。我出什么他都记得,出一张他截一张,信不信下回我在你那地方装个摄像头?”
店长和其他员工都在笑。
宋明楷气急:“你们还笑我?”
许岁抱着冒着热气的碗,手渐渐暖了,肚子没那么疼。听到两人谈话,她低头盯着浓黑的中药,思绪一飘。
真的是赵清谏。他真的下海了。
许岁忍不住手抖,她昨晚做了那么多准备,从如何认识赵清谏,考虑到怎么说服对方,甚至规划了要是对方不愿意,退而求次该做什么。
没想到人是找到,也认识了。
只是,她要怎么和会所抢人啊?
“拿着。”
赵清谏忽然从外面进来,抖了抖伞上的水才进门,扔给许岁一包东西。
刚编排过人家,许岁手一抖,不小心闷了这份汤药。
灯光昏暗,赵清谏微微侧头,钻石耳钉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更亮,他看向宋明楷,笑了一声,声音漫不经心,带着一丝哑。
“你出牌就那么几个习惯,想不记得都难,不好意思了。”
“我去,真不要脸啊。你们评评理。”宋明楷一只手指着他,对许岁道:“妹妹,你别喝了,这是我们刚才给他灌的药,这厮竟然端给美女喝,自己一滴不沾,让他自己喝去!”
许岁抱着汤药,手一顿。抬头,看向赵清谏。
“本来就是给她的。”赵清谏淡淡说,“药包里面当归、香附、益母草,行气驱寒,刚好。”
宋明楷品了品,越想越耳熟,想起家里太后娘娘喝的益母什么什么饮。
他瞬间声音高了八度:“治月经的?”
“……”
宋明楷:“那你给我喝干什么?”
赵清谏瞧他一眼,平淡道:“为了堵上你的嘴。”
许岁忍不住笑了下。
她刚被雨水淋过,头发湿黑,贴在面颊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只有看向她眼睛的时候,才会发现里面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老板看了半天乐子,问赵清谏:“买什么去了,还给人家送过去?”
赵清谏淡淡说:“她不是要充电吗,给她带了个充电宝。”
老板质疑:“你这么热心?”
许岁道了一声谢,抱着袋子,想拿出来,却看到购物袋里,还有一包卫生巾。
她抬起头,微怔。
赵清谏怎么看出来的?
赵清谏神情自若:“我去洗卫生间洗个手。”
许岁抱着卫生巾袋子的手紧了紧。
“去就去,我又不是幼儿园老师,不用给我打报告。”老板打了个哈欠,对许岁说,“你下次别这个时间过来了,要不是他们打牌,店里平时这个点儿是歇业时间。妹妹你以后要是过来,记得挑在晚五点后。”
“不过你还在读书吧,那岂不是和清哥一样了,你们寝室楼宵禁几点,让他以后帮你盯着点。”
店长看着她头发湿淋淋的,“要不要去吹一吹,卫生间有吹风机。”
*
一把毛巾抛到她面前,干爽而柔软,许岁抓在手里,听到赵清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还是那种随手而为,满不经心的语气:“给你的。”
许岁湿着头发,抬手擦了擦,话在口边犹豫了下,说:“谢谢。”
顿了顿,她若无其事地问:“你也是南临大学的学生?”
赵清谏嗯了一声。
酒吧里暖空调直吹,有些晕乎乎的,她向来有点晕空调暖风,被吹了一会儿,感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眩晕,外面下着大雨,一时半会还不见停。
赵清谏低头,端详着许岁的脸微微蹙眉,半晌,眉头渐渐松开,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许岁?”
许岁一下子清醒了。
赵清谏怎么知道她是谁?
她没见过赵清谏,在昨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和金唯真不同,许岁不太关心学校里都有什么帅哥,毕竟她之前的志向可是星辰大海,视黎曼为毕生男神,勤勤恳恳在数学这汪洋大海里划船探索。
所以赵清谏怎么会认识她?
许岁真实而又疑惑地问:“我是,你认识我?”
赵清谏淡淡说:“许教授车里有你的照片。”
他随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透气,领口微敞,锁骨微微可见。
老板买的无烟蜡烛缓慢融化,赵清谏微叹一口气。
“昨天没能过去,许岁,对不起。”
他咬字很清晰,甚至有些过分的庄重。
室内很沉默。
许岁抿了抿唇瓣,半晌才说:“没事的啊。”
她有点想说你能知道有这件事,就很难得了,但说出来有点挑衅,许岁沉默了下,吹干头发,推开门出去。
赵清谏沉默,随后也走出。
许岁见宋明楷愁眉苦脸地盯着火锅:“你们中午就吃这个?”
宋明楷说:“没事,我偷藏了袋火锅蘸料,妹妹你来点吗?”
旁边一个人瞪大眼睛:“宋明楷,你竟然偷偷私藏火锅蘸料!刚才装的挺像啊。”
中药锅底不说,菌菇汤在他们嘴里吃着没味道,但是有蘸料就不一样了,就算再不好吃,那也有点滋味啊。
“快点交公!”
“去你的!”宋明楷自来熟地拉着许岁坐下,看着对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外面这雨下的,跟我们一起吃点。”
“我没想到你和清清还认识,这缘分真妙啊,”宋明楷自来熟说着,拿出手机,“妹妹我们扫码加个好友。”
吧台老板嫌弃地瞪了一眼,说:“别见怪,他就是平等的喜欢着每一个美女,拒绝就行了。”
宋明楷瞪他,转头殷勤地给许岁递上他的珍藏蘸料。
“这是烧烤料,这是麻酱的,油碟今天没准备,美女你吃哪个?”
有人拆穿他,“哪是今天没准备,前两个月吃火锅他自带油碟,一罐油放在包里忘了,他坐下直接漏了一裤子,那裤子洗了三天还有香油味儿。”
吃了饭后,宋明楷快乐地去洗碗,另一伙人继续打牌,一直沉默的赵清谏抬起头,叫住许岁。
许岁回头看过来的第一念头:……这人眼睫毛好长。
是那种带着微微弧度,浓密像小刷子一样,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人要是当头牌……还挺有资本的。许岁乱七八糟地想。
火锅的草药味还飘着,有些清苦,不远处还能听到宋明楷他们斗地主的声音。
“对四!”
“对二。”
“我去你怎么出这么大的?”
“我出完了。”
“草!!!”
……
赵清谏抬起眼睛,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他对许岁说:“昨天是老师忌日,没能过去,很抱歉。”
“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这里找我,毕竟……我也是老师的学生。”他认真地说。
“如果我不在,”赵清谏低头,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露出二维码,“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许岁不太明白,现代师生之间缘分浅,毕业后见面能打个招呼都少有。赵清谏只是父亲的学生,认识不过两年,为什么会这么郑重其事。
她一时间想到了了很多画面。
有高楼下拉开的警戒线,警察拦住她的手,有江韵疲惫的叹气,有怼到眼前的镜头和话筒。
他们问她,你知道你爸爸生前做了什么吗。
许岁抬起头,看着赵清谏,想问他知道许秉白的数据是正确的吗?
对上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睛。
话到嘴边,顿了顿,许岁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若无其事地说:
“我们过两天有个讲座,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赵清谏抬起眼睛,微怔。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雨声蔓延进室内,隔着吵吵闹闹的打牌声,依然清晰入耳。
许岁耳边回荡着雨声,看出他有些意外,笑了下说:“没事,我自己去也行。”
赵清谏还想说些什么,许岁看了眼时间,发现快到两点了,两点半是下午第一门课开始的时间,提出告辞。
外面下着大雨,现在去教室刚好能预留出十分钟时间。正好。
宋明楷眼尖,发现许岁要走,给赵清谏不断使眼色示意挽留一下。
这两人说了什么,怎么人家就要走了?
赵清谏目光看向门口,睫毛微垂,没理会他的暗示。
许岁笑笑:“一会儿就上课了,这们课老师喜欢点名,假不好请,改我再过来,谢谢火锅。”
说完她抬起头,和店长借个伞回去。
许岁站在门口,微微弯腰开门。外面大雨轰然作响,城市排水正在疯狂运转。
树叶摇坠,雨水下青翠欲滴。
它们还是新叶,但最终都会长成。
一把黑伞撑开,罩在许岁头上。
“不是说一起去讲座么,”赵清谏回想起老师对她的称呼,有些生疏地说:“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