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夜深了。许岁饥肠辘辘。
按了按手机，屏幕一直黑着，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电量耗尽，已经没电了。
揉了揉胃，下楼去便利店。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灯还亮着，夜里有点冷，披肩在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冷调的灯光泛着蓝色，便利店整体也是蓝绿的，应该是几年前做的装修，物什陈旧而使用频繁。墙皮有些脱落，蓝色的贴纸也起了卷翘的边，后面是一排一排食品架。店就在南临一附医院边上，不少家属给病人做餐食，货架下层还摆着不少调料、鸡蛋和油。
店员值班困倦，清洗着关东煮用具，没抬头，任由顾客选着。
许岁的指尖从货架上划过，从七块钱的面包，十元一桶的酸辣粉，划到了最下面一层一块五一袋的廉价方便面上。
去前台结账，许岁顺便问：“有充电宝吗？”
自助充电宝使用半小时内不收费，她现在很需要。
“没有充电宝，”店员抬头看了许岁一眼，又补了句：“你手机是什么牌子的，我看看有没有充电线。”
许岁给对方看了下手机。
“哟，怪巧的。”店员说，“和我一个牌子，我的借你吧。”说着从收银台下面柜子里拿出充电器。
店员姑娘打包好结完账的方便面，递给许岁，随口说：“热水和一次性纸碗两块钱，要不要来一个？”
许岁摇摇头，道了一声谢，到座椅旁边给手机充电。
轻手轻脚掰碎泡面，拿出调料，把粉包撒进去。
缩在角落里慢慢吃着，胃部灼烧感渐渐消
退。
一时间很安静。
店员姑娘已经刷完用具，趴在柜台横放手机追剧，空气中传来很轻的台词声，许岁隔着货架，身体蜷缩，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吃着方便面。
店里冷冷清清，蓝绿而陈旧，淡色的地板映照着光，让人想到即将到来的夏天。
随着胃里填入东西，虽没有热水，但四肢也渐渐暖了。
手机充进去一点电，淡淡的开机光亮。
许岁低头，给老师发消息请假。
简明扼要说家人在住院，需要陪护，作为年级前10%，她一贯信用良好。南临大学最多一次请三天假，再多要而额外申请等待批示。暂时先请了三天假后，许岁打开微信，和金唯真说一声。
今晚不回去了。
金唯真很快回复，以为是白天室友的那些话把许岁气到了：“是不是她们说话太气人了？岁岁你不要在意，也就是她们不知道你拿到了瑞达的offer，瑞达可比兰庭市值高多了。”
“你有住的地方吗，还是回家了？”金唯真问。
如果不是金唯真提起，许岁差点都忘记下午的纠葛。
明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但却像是发生很久了。
许岁有些犹豫，要不要和金唯真说，她妈妈出事了。
最终，还是沉默占了上风。
许岁打字，把满腹心事压下，口吻轻快：“我很好，家里有点事请了几天假，过不去上课，就全靠你了，到时候辛苦你笔记借我看看~”
关掉和金唯真的对话框，简单看下还有什么其他未读信息。
大学加了很多群，有的比较重要，许岁设置了消息提醒。此刻被忽视了整天的信息得到释放，消息扑面而来，堆叠迸进，一瞬间弹出。
一个简单随意的小猫头像，从茫茫信息大海中凸显。
赵清谏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许岁微怔。
迟迟想起下午的对话。
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回答。
垂下眼睫，许岁打开聊天页面，想看看对方说了些什么。
赵清谏一开始问她“感觉什么？”
接着很久没回复，对方又发来：“在忙么？”
“你还好么？”
[未接来电]
看了下现在的时间，已经凌晨了。许岁犹豫了下，没有点击回拨。
一字一字回复：“刚看到消息，觉得这样很可爱。”
手机蓄了一点电，电量足够撑到明早。
许岁和店员道谢，推开玻璃门离开。
冷风吹过，披肩勒紧，勾勒出纤瘦的肩膀。脊背骨头明显，像是即将要振翅飞走的蝴蝶。
南临这座城市夜晚亮起一点点星光，温柔照在她身上。
*
许岁请假的事，赵清谏是两天后才知道的。
那次第二天对方短暂地回过一条消息，就再没有任何回复。
去店里问，许岁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来到教室，旁听数学系的公共课，但同学那么多，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头顶，却见不到许岁。
一直到随着人潮下课，有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姑娘跟着同学路过门口——赵清谏同这女生有几面之缘，好像是许岁的室友。
他叫住了对方。
金唯真说：“许岁啊，她这几天请假了，好像是她家里有点事。”
赵清谏一怔。
金唯真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重要，请了好几天假。”
她抬头看了一眼赵清谏，见到绝世帅哥，眼睛冒出星星，接着又想起下面还有课，苦着脸和赵清谏摇了摇手道别。
她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把自己都逗笑了。
总不能是岁岁和赵大帅哥谈恋爱被家里发现，打算棒打鸳鸯吧。
但根据她对许岁的了解，这位好像不会隐瞒恋爱关系，没听她说过和谁交往，就是真的没有在谈。
晃了晃头，金唯真叹了口气，还有两周就要复习了，她还不知道拓扑学期末怎么过。
数院学子们都散去，教室外只留下赵清谏一个人。
窗外蓝天白云，树叶摇坠，梭梭作响。
骤然得知许岁的消息，赵清谏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她请假这么久。
他攥着手机，很想拨通电话去问。
但是赵清谏清楚，这种关心越界了。
毕竟他们只是朋友。
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问她经历了什么。
教室门口，一直沉静站在这里的人终于离开，徒留空空荡荡的教室，空旷的风吹进进来，一张纸吹翻在地。
上面是考勤单，最上方用黑笔写着：
许岁，请假，归期未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