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许岁微微偏头,有些不太能接受这种的注视。
“可以啊,我答应你。”她若无其事地说。
对方一瞬间绽开笑容。
一句话而已……有那么开心么。
许岁有些不自在地说:“要感谢你自己眼光太好,太阳这么大还能看出本人才华四溢……不然我才会答应这种奇怪的事。”
她的语气别别扭扭,难得像个小孩子。
赵清谏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传递在两人之间的一张张的信纸,里面那个叫年年的小女孩每次都会换新的署名前缀,一次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过几天就变成了绝世数学天才许年年。
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许岁很久没有这么外露过那种过度自信的一面,像是把小时候一封封写下的大话埋在心里。
只有看到她的现状,了解她的学业以及研究状况,才会知道她一直没变。
赵清谏侧过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听到对方的笑声,许岁犹疑。难道她说话很搞笑吗?
这人之前有这么爱笑的吗,今天这一会儿看到他笑的次数,快要比之前加起来还多了,赵清谏难道是中奖了?发论文了?
中午夏明暇给她灌输的一大堆话在心里晃来晃去,许岁忍不住拿赵清谏在心里一条条比量。
她端详着赵清谏……按照夏明暇说,长得太好的,都不太良家妇男。
许岁摇了摇头,“好了,”她打消自己满脑子无厘头的想法,“天都要黑了,我们出去吧,你吃完饭了么,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吧。”赵清谏摇了摇头。
许岁一瞥,“那就AA,”她摸了摸肚子,感觉胃在叽里咕噜的叫,“快走吧,你想吃什么?汤粉?还是年糕火锅?”
赵清谏想了想,“年糕火锅?”
他对吃什么没有太多偏好,但想了想,好像两个人一起面对面吃火锅更有意思。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巷子中穿过去,天光渐晚,黄昏降临,彩霞华美铺满天空。
路口,兜售荷花的摊贩面前的两个水桶莲花只有零星三两枝,几个莲蓬,摊主搓着手点着今日进账,正准备收摊。
赵清谏站定下来,把所有花打包带走,厚厚的一扎,摊主没想到今天提前收摊,给的格外厚道,用塑料纸绑紧根部,喂进了小半碗水,让莲花和莲蓬不至于缺水。
递过去还对两人笑着说:“你这个男生有眼光,别人都是送玫瑰,你晓得送莲蓬,女朋友也俊——花回家从根底下灌一遍水,比不灌开得长。”
赵清谏接过来,揽在手里,许岁走在他另一只手边,根据手机导航找靠谱的年糕火锅店。
“刚才怎么不反驳?”他走远了才问。
许岁从手机里抬起头:“总不能和老人家说一遍我们没关系吧,买支花就走了,解释干什么。”
她把手机屏幕递给对方:“这有两家,一个是新开的连锁店,一个评价不错,你喜欢哪家?”
赵清谏往下划了划,看着这两家店的菜单,目光顿了顿。
第一个店家做的开业活动,情侣两个人来吃可以打八折,赵清谏抿了抿唇。
“就第一个吧。”他若无其事地说。
许岁没有觉察,低着头拿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好了,问了下还有桌位,这家不远,就几百米路,我们走着过去吧。”
赵清谏在心里松了口气。
许岁抬头,看着他一直捧着莲花,特别是花下面还扎着水,看起来特别重,关心道:“沉不沉,我帮你拎着?”
“没多重,我自己拎着吧。”赵清谏说。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就不能直接说这花是买来送给她的吗?
本来买的时候就要说——那时候他被摊主说送给女朋友臊住了,不好直接开口,也不好反驳,只能不尴不尬得捧着花走。
赵清谏沉默了一路,不知道怎么对许岁开口这件事。
他觉得此时说话,比出席上千人的论坛会议,在会议里作报告还难。
许岁就在他身侧,没察觉到他的心思。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琢磨。今天才知道,答题入职是走了荣炳兴那边的路子,荣炳兴但凡多关心几句,都会看得到她的履历。名字叫许岁,就读于南临大学数学系。
如果不是预支了薪水去交诊费,已经签了合同,许岁不会直接来到瑞达,被发现的概率太高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许岁只能接受。她很庆幸自己能够在关键时刻凑够钱,救了江韵,救了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救了自己。如果事情可以重新回头再选一遍,她也会这么做。
要怎么能让荣炳兴发现不了她呢?
许岁忽然发现一旁的赵清谏许久没有声音,抬头一瞧,对方的面色出乎寻常的凝重。
她观察着问:“怎么了,如果有事要忙那你就先回去?我自己吃也可以……还是身体不舒服?花太重了我帮你拿吧,需不需要去医院啊。”
说着说着,她发现赵清谏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
许岁的视线逐渐放到他手里的花束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很想看着对方的眼睛,对着一大扎莲花,一种奇妙的预想在心里缓缓升起,“这花、不会是要送给我的吧……”
说完觉得自己忒自恋了。
许岁在心里反思,总不能因为觉得自己牛逼,是未来优秀数学家的不二之选,而对方也能发现她的优点,就觉得连人家捧着的花也是要送给自己的吧。
“是给你的。”赵清谏说。
“原本想了一路要送给你,”他笑了一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好开口,好在你先问了。谢谢年年,总是救我于水火之中。”
预感成真了,许岁眨了下眼睛。
她想到了那天在沈玉文那里看到的相片,又眨了眨眼睛,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偏这个时候不好走,一会儿还要吃年糕火锅呢。
夏天夜晚的月亮,有两头尖尖的小芽,很小一个点缀在天上,像是淡黄色米粒,背后是深蓝色幕布一样的天空,格外有童话色彩。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路灯的影子一截一截被两人踩在身后。赵清谏微微侧头,看着许岁的脸,鼻梁高而精致,还有藏在衣领,只露出半截的小脸。眉眼鼻梁,像是大师手下的得意之作,一樽轻灵美丽的白玉像。
沉默了一会儿,赵清谏开口说:“我们一人说一个说秘密吧。”
许岁接过对方的花,嗯了一声。
“我先说吧,其实我……我喜欢你。”
他声音很轻,像是声音放轻,就会更容易被人接受。
许岁还是嗯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从外衣里透出来,发着闷,“我也说个秘密吧,我知道。”
赵清谏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这个问题许岁想过,“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前提是作为朋友。”
“但是朋友之外,我还没太想清楚,所以可能……我很抱歉,可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我很感谢你,无论是我爸的事情也好,还是你作为朋友本身的存在也好,都对我很重要……得知你喜欢我,我很荣幸。”她抬起头,认真看着赵清谏说。
这就是许岁的答案。
她没什么感情经历,也觉得彼此走入到另一个人的生命中,对她负担太大,始终没有想到该怎么应对。
被这样真诚的喜欢,她进退两难,既不想朋友都做不得,也没下决定要不要接受。
这也是她一路上在想的事,赵清谏非常非常难得,正直而温柔,经历过创痛还能够安慰她,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关系,都对她非常重要。
许岁不想辜负这样的人。
赵清谏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下,也很认真地说:“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到这些……我很高兴。”
高兴于许岁很坦诚认真地对待他。
他说,“也感到很荣幸。谢谢你,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