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7. 红皇后效应
木川帝人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天龙人的影像电话虫。
因为就在红发海贼团的几人看见他们的一瞬间，香克斯先是露出了一种冷静的打量目光。木川猜测对方是在评估他们的危险程度，但随即他就仿佛认出了什么一般，为证实还特意瞥了一眼手里的报纸，接着唇角毫无顾忌地上扬，莫名乐了起来。
香克斯：“贝克曼你快看！”
他这个语气就像在路上发现了一只很有趣的小狗小猫，然后兴奋又好奇地招呼朋友去看。于是一旁正在抽烟的灰发男人抬起脸，他左侧额角有一处十字形伤疤，身上披着螺旋花纹的深蓝色斗篷。在目光与黑发少年相遇的刹那，木川敢打赌这个灰发男人眼睛里有一抹微妙的笑意。
喂。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了谐星的天赋？
亚瑟和柯伦紧张地绷着肌肉，只有布莱辛还在傻乎乎地用靴子踢白沙，结果扑通一声被礁石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形象非常不雅观。
木川伸手把她拉起来，很自然地偏过头朝着不远处的四皇询问：“请问你们是在笑我吗？”
亚瑟&柯伦：喂喂喂喂喂！
香克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礼貌的新世界游客了——大部分情况下，和他对话的陌生人要么小心翼翼，要么嚣张跋扈，要么是怕惹祸上身的普通人，要么是来挑衅的海贼。总之像黑发少年这样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
更何况对方的态度像是只把他当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这一点让红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也耐着性子回复这位眼熟的男孩：“抱歉抱歉，只是刚好几分钟前看见了你的新闻。”
“新闻？！”
柯伦和亚瑟如遭雷击，不顾眼前人的四皇身份，急迫地想要知道更多。亚瑟上前一步，语气有些不确定：“能给我们看一眼吗？”
“咦，你们还不知道吗？”香克斯也很惊讶，他二话不说就将手边的报纸递过去，看起来平易近人，“上面刊登了【黑暗王子】的事迹——”
……？？？？？
木川帝人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几乎是原地起飞，夺过报纸一目十行，脸色五彩斑斓，从最初的铁青逐渐发黑，最后固定在惨白。
这！他！妈！是！谁！起！的！头！衔！
木川恨不得让罪魁祸首和无惨一起晒太阳！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名字吗？还黑暗王子——草！简直比匕首侠还要离谱！人家匕首侠好歹只是用武器命名，怎么轮到他就是这样羞耻度爆表的、仿佛非主流网名一样的称号？！就连小学生现在都不会叫这个名字了！凭什么，哪怕是哥谭的黑暗骑士都比黑暗王子要好上十倍！不，是一百倍！
——所有人都给爷死！
在这一刻，反派少年终于流露出了想要杀人的愤慨目光。而这种难得一见的炸毛居然是由于海军起的悬赏令称号，说出去能让黑胡子在棺材板里反复仰卧起坐然后假牙再笑掉几颗！
“黑、黑暗王子……”柯伦发出了那种在嗓子眼里憋笑的哼哼声，艰难地努力保持面部平静，“那是谁？”
木川帝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柯伦：“咳噗、咳，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亚瑟的脸也红红白白，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继续问的表情，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咳嗽一声：“上面有提到别的吗？”
木川帝人顶着一张面瘫死人脸：“怎么，是想听听王子的精彩事迹吗？”
柯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亚瑟：“王子哈哈哈哈哈哈王子！”
毁灭吧这个世界。
然后就见【红发】香克斯笑眯眯地又拿出一张通缉令，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感觉，对木川说：“这是你的悬赏。”
木川帝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应该已经百折不挠了，但在他看清照片的那一刻，还是眼前一黑。
悬赏令居然没用那张在暗室里偷拍的照片！一定是从那时候就在查他是谁，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记者去调他之前在其他岛屿上的电话虫监控画面，最后选的居然是这一张——当时在蓝花岛上，他们三人走走停停去餐厅吃饭，餐厅墙上挂着各种海鲜食材的照片，店长甚至还养了猫头鹰和两只猪…..木川他们吃完饭，从餐厅后方的猪圈绕开的瞬间，选调的监控镜头就定格在黑发少年柔和帅气的脸上。
嗯，照片背景是两只猪和一只猫头鹰。而且因为远近成像错位，导致画面中他的脸和这三只动物的脸位置并列成行，所以悬赏令照片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内容补充的小括号：（从左数第三个是黑暗王子）
……你妈的至于吗？！！难道还会有人以为猪是所谓的黑暗王子吗？用得着特意标注出来吗？有病吧！
木川帝人悲哀的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整个伟大航路的欢乐源泉。
“兄弟，我很抱歉得知你以这种方式出名了。”亚瑟拍拍他的肩膀，“但其实换一种角度想想，也挺有趣的对吧？”
“一点也不有趣！！！”
木川差点气吐了，他面对自己一亿的赏金无动于衷，目光如炬，只差要把照片盯出一个大洞。而柯伦在看见那张悬赏令的瞬间，立刻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怪笑，肩膀疯狂抖动，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放肆。
“黑暗王子，我觉得你的悬赏令是伟大航路最近几年里最好笑的一张。”亚瑟调侃道，“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变得像你一样有名吗？”
“你真好学，亚瑟先生。”木川直接肯定了他的疑问，阴阳怪气地说，“我们黑暗世界的住民平常都禁止向普通人泄露王国的旨意，我已经尽可能向你传授经验了，你其实足够幸运，因为除了我，你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黑夜的人。”
亚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柯伦：“我艹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红发都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边笑还边捶打自己的腿，眼泪往外飙。
木川帝人：大可不必。
“其实第一次悬赏就有一亿，已经很高了。”发现了少年杀气腾腾的眼神，香克斯咳嗽一声，象征性安慰道。
“哦，是吗？”木川不可置否，“但我又不是海贼，我是黑暗王子，海军为什么要悬赏我？明明连人和猪都分不清。”
海军抓海贼，关我黑暗王子什么事？
香克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滩边洋溢着快活的空气，然而木川帝人并不开心，他黑着一张脸，格格不入。也许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搞笑，那位红头发的四皇嘻嘻哈哈地说：“你们急着走吗？不急就留下来开宴会吧！”
柯伦和亚瑟互相看看，木川奇怪地问：“你的爱好真怪，居然想和黑暗王子一起开宴会。”
香克斯：“哈哈哈哈不愿再笑。”
木川帝人：“……”够了快住口吧。
香克斯接着劝诱：“我们船上的新人今天都去游乐园玩了，来吧来吧，开宴会！你们也是刚从那边回来吧？觉得好玩吗？”
“还行吧，没有香波地的摩天轮大，但是也挺好玩的。”柯伦下意识回答，“餐厅要排很长的队，不过青柠汁很好喝。”
“咦？你们还去过香波地诸岛？”香克斯有些惊讶。
柯伦说：“我就是在那长大的。”
“那里的泡泡很有意思，而且特产是伟大包子对吧？”
“没错。”
这两个人居然聊起来了？
亚瑟翻个白眼，用刀柄捅了捅柯伦，示意他别说太多废话。木川帝人分神看了一下布莱辛，发现她正懵懂地注视着岸边的篝火堆，银眼睛都染上了火焰的颜色。
“你们是海贼吗？”香克斯问木川。
“不是。”少年答得飞快，“至少他们不是，我是被迫营业，我对海贼这个职业毫无兴趣。”
“不想成为海贼却一次性悬赏上亿吗？”原本在旁边默默抽烟的贝克曼轻笑道。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是有质问的意思吗？看不出来，还是单纯在好奇？这个副船长是什么样的人？木川记得自己以前跟着艾斯去雪山拜访红发那次，好像贝克曼也有点沉默，该说是阴郁吗？
他反问：“报纸上是怎么说我的？”
香克斯即答：“黑暗王子。”
木川脸上浮现痛苦面具：“不要再提这个称号了。”
贝克曼意味深长道：“戏弄天龙人、劫持他们的船只、抢夺私人物品。”
然后在众人的视野中，黑发少年平静的脸色突然多了点讥诮的意味，他撇着眼角，用世人看来大不敬的言语重复：“私人物品？那些泡泡头罩这么说吗？”
贝克曼将手里的烟蒂掐灭了，他拖着长腔嗯了一声，灰黑色的眼盯着他，像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少年却不明不白地冷笑了一下，清幽月光清晰映着他俊秀的脸和暗红的眼睛。
“真是符合世界贵族的说辞。”木川抬起下巴，带着一如既往的傲慢，“关于这些行为，如果可以，我还想再来一次。”
香克斯望向柯伦，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这位香波地群岛原住民反而还有一丝对于事实的爽快和默许。
亚瑟耸耸肩：“其实没什么问题，我们本来就抢了船。”
木川补充说明：“为了送柯伦回家，这是不可抗力。”
柯伦：“不是吧！明明就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木川：“你难道没有享受到理财的快乐吗？”
柯伦：“好吧。”
三个青年都没有想解释的欲.望，这种态度以及刚才的话令贝克曼不由得挑了下眉，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再次开口却是关于布莱辛：“你们的同伴是饿了吗？”
三人纷纷转过脸，发现布莱辛这个小扑棱蛾子正渴望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盘烤肉，眼神专注而认真。
“……”
怪丢人的，让人以为他们不给孩子吃饭。
香克斯终于有机会继续起哄了：“快开宴会！别饿坏了！”
柯伦迟疑地看向他，最后干巴巴、不怎么利索地同意了：“如果只是开宴会的话。”
亚瑟的手倏地收紧，但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红发身后的一堆人像潮水似的涌了过来，围着他们摆了许多餐碟和烤肉，还分了酒杯。金发青年甚至都没看清这些人是谁，就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
“满上满上！”
“今天不醉不休！哈哈哈哈哈哈！”
“小哥你喜欢红酒吗？来喝个尽兴吧！”
亚瑟张了张嘴，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别倒太多。”
布莱辛又一头扎进肉里，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苍白的脸颊氤氲上了浅浅的红。木川帝人没有拿手边的酒杯，他刚想挪开手臂，香克斯便仿佛洞悉了他的思想：“不会喝酒吗？”
“我酒量不太行。”他说。
香克斯只是笑，然后端着酒杯豪饮，顺着下巴流出的酒液已经完全把他的胸口浸湿了，敞开的衬衫贴着胸腹，透出流畅的躯体线条，是标准的不羁海贼式打扮。
木川矜持地坐在白沙上，他的姿势虽然并不算优雅，但总能找到那种精致而克制的感觉。
“你还真的不像是海贼啊。”香克斯说。
木川帝人低下头，酒杯倒映出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带着水汽的海风打湿短发，顺着空气弥散，终于和竭力压抑的情绪一起被吞进喉咙。他用手抹了一把额发，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般，轻飘飘看向红发男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香克斯大可以道貌岸然地婉言拒绝，他却没有，非但没有，反而期待地点头：“可以。”
现在不知道成了谁求谁，男人好奇他的问题，木川偏偏说话说得慢悠悠。
“你的沙滩短裤在哪买的？好像永远都是这种样式，你是不换裤子吗？”
香克斯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胖子拉基路先一步笑得像个傻子：“哈哈哈哈哈他确实不换裤子！”
香克斯：“……好吧。”
原本还以为少年会问什么惊天大瓜，结果就这？红发男人又喝了一口酒，木川没说话，只笑着看他。
就在这一瞬间，这位四皇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他在少年的笑容里翻阅出一种熟悉感，似曾相识的场景在脑子里闪回，他试图在记忆里找出相似的光景，然而心里却有诚实的声音在说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木川帝人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寸一寸自上而下地从他面颊扫落，每一次蜻蜓点水般的隔空触碰，都带来细小的戳痛感。
对方真诚地问：“我们在哪见过吗？”
木川看着他，慢吞吞摇头：“没有。”
可男人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脸，坚持自己的观点，像个固执的孩子，有点不满，还有点郁闷，强调说：“不可能，肯定见过。我知道了，你之前肯定也问过这个问题吧？”
“你喝醉了。”木川说。
香克斯睁大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看了一会木川，似乎在搜寻他眼里有没有撒谎的迹象：“奇怪了，怎么会这么眼熟。”
贝克曼这时候又出现了，他拍拍香克斯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他喝醉了。”
是在对木川说话。
木川帝人很贴心地耸耸肩表示理解。贝克曼用探寻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就迈步离开，走向雷德·佛斯号。
黑发少年沉默着拿起酒杯，看了一会里面的人影，海浪哗哗地响，宴会的笑闹声透过经年的时光传来，竟有些失真。而浸泡在时光里的酒杯也沉得要命，似乎正拽着人往下.坠。
可他的表情却透露出某种执拗，攥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少年轻轻闭上眼，数了三秒，再重新睁开。
假装已经换了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