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
转眼间,一周过去,日子也来到了最令人心潮澎湃的周五。
林羡明拿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如往常般早早就到了学校。他的生物钟条理且规律,又习惯喜欢早起时打开收音机听戏曲做早餐,所以一般都是最早踏进校门的那批一人。
不过对于华侨这所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学校来说,提前一两个小时到校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踏上漫长高阶,身边时不时略过寥寥几个手挽着手说笑闲聊的女生,身后高塔钟楼的时针恍然跳转,发出一道仿佛能洗涤心灵的神秘古老钟声,传至远方空响,让人肃然起敬。
林羡明听着钟声穿梭建筑优美的教学楼之下,沿着走廊尽头从后门拐进了高一十一班。
仅早上七点的教室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座位上预习功课,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埋头苦学,丝毫没发现教室后面进来了个人。
他背着书包,神色内敛的走到最后一排时,久违看见了没踩点迟到的蒋晨韵。
跟她坐的这一周,林羡明可没得一点清净,不仅后排成了广泛交际圈,还组了以蒋晨韵位置为中心的游戏交流区,课间就吆喝着喊人一起玩各种卡牌,一群人噪声就差没给教室抬走了。
林羡明在她身后站了良久,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游移。
其实也不怪那群女生说闲话,蒋晨韵确实长了一张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十分惊艳的长相,她扎着高马尾,在揉搓略显凌乱八字空气刘海下,是一双令人动容的眸眼。
此刻少女闭着眼睛安静的趴在课桌上,她紧皱着眉,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他盯着那张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好看的皮相,手未经思考,下意识的抬至半空中,想覆上那团即使睡着也紧蹙到松懈不开的眉头。
但就在他快要碰到的时候,蒋晨韵在半梦半醒间发出一声细小的嘤咛,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醒了,吓的林羡慕一下子意识回笼,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
他走回旁边,若无其事的轻手轻脚的拉开椅子坐下。
蒋晨韵从垫校服外套的课桌上睡眼惺忪的抬起头,丝毫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斜眼瞄了瞄那位如往常般面瘫的同桌,打了声哈欠随口一问:“林羡明,几点了?”
林羡明来回擦桌子的胳膊顿了顿,然后抬眸望向黑板上的时钟,没有开口说话。
“......。”
没等到他的回答,蒋晨韵也不恼。
因为她对他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已经习惯透透的了,就算他不答,她也还是可以接下去话的。因为蒋晨韵这人最闲不住的,就是她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了。
她眼看距离打预备铃时间还早,班里又都埋头苦学几乎没一点声音,所以她也决定融入氛围,随手从书包拿出一本练习册写写解闷。
七点半,十一班陆陆续续都来了人。
陈思俊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进教室,他没有回座位,而是径直去了蒋晨韵所在的最后一排。
他瞧她书上全是乱麻的到让人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垂首弯腰不解道:“蒋哥,你做什么呢?”
蒋晨韵闻声放下笔抬头看他,接过纸袋满怀期待的看陈思俊给她带了什么早餐,“不知道,随便写写。”
“随便写写?”陈思俊手撑桌沿边,斜睨了她一眼,嘴边流露出丝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你做的题可没有随便写写这一说,该不会私藏什么真题了吧?
“…,”蒋晨韵白他一眼,“藏你个大头鬼!”
陈思俊笑了笑,他收回手倚靠在过道的空桌上看她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其实他和田灿能考上华侨,怎么说都有蒋晨韵一小份功劳。
中考前最后冲刺那段时间,蒋晨韵联合几人一起自发成立了学习小组,除了已经交定金要去职高的柯羽来说,其余几人几乎一放学就被她拉到校门口的奶茶店强制复习复习功课。那段时间,一群平常不着调的男生能起早贪黑的拿书学习,全都是蒋晨韵一个个打电话抓的。
田灿背着书包风尘仆仆的从后门跑进来,还未走到两人身边,那道鬼哭狼嚎的哀怨声就先一步传到了两人耳里。
“蒋哥!!!”
靠近两人,他瞧见陈思俊也在,连书包都没放,就立马在旁边扯了把凳子坐下,面部扭曲地说:“我大早上差点没被人气死。”
蒋晨韵把桌上的练习册一股脑塞回抽屉,然后闲散的靠在椅背上吃早餐,“怎么了?”
“今天不是蒋哥生日吗?然后我前几天就联系了个蛋糕店说做个三四层的蛋糕送到学校来分给大家吃,也是图个意头。”
“这不是想着蒋哥不爱吃芒果吗?当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地跟店家说千万不要放芒果,谁想到我今早跟人家对接送货时间时,人家才说不好意思,学员在做蛋糕夹心时忘了这件事,我真是气死了。”
田灿心口气都难平,继续道:“关键是我已经付了百分之六十的定金不能退了。真的,我都不想多说什么了。”
一直坐在靠窗边的林羡明听到田灿说今天是蒋晨韵生日时,那双深邃的瞳孔久违发生了一丝变化,但没多久便转瞬即逝。
“哟,”蒋晨韵挑眉一笑,隔空对着坐在那边的田灿比了个十分油腻的爱心,“没想到卤蛋还挺有心啊?不仅记得我生日,还偷偷定了蛋糕,不愧是兄弟,Love you!”
“......”
两人不约而同嫌弃的发出一声唏嘘,“咦~”
田灿:“蒋哥你好恶心。”
陈思俊目不斜视的看着蒋晨韵,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观点:“附议。”
蒋晨韵佯装恼怒,给了一记眼刀过去。
两人见状立马识时务的闭上嘴,不再调侃她。
越是临近上课时间,门外走廊就愈发热闹;急促的脚步声被埋没在阵阵欢声笑语中,倒为忙碌紧张的氛围徒增了一丝松弛意味。
没一会,陈思俊又缓缓开口问道:“蒋哥,今天你生日,想想怎么过?”
“怎么过?”蒋晨韵抬眼瞧她,玩笑道:“坐着过,站着过,躺着过…”
田灿:“......。”
蒋晨韵对自己生日一直都不在意,她虽是个女孩,但性格方面却像个男孩,不仅不拘小节,还没有那么多的优柔寡断,这也是他们几人能玩在一起的原因。
她总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但却能在每一年他们生日的时候,送上早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或是惊喜,端着蛋糕笑着打趣今年他们又老一岁了这件事。
所以后来,她的生日大家伙就帮着她记,且每年的生日惊喜大家轮流着办,有钱的出个钱力,没钱的出个人力,这样都有参与感。
而今年该那轮到那位大小姐了。
“叮——”
预备铃打响,陈思俊嘴边呼之欲出的话也默默咽回了肚子里,和田灿一起回了座位。
两人走后,蒋晨韵把还未吃完的早餐包好塞回抽屉,她其实不太吃得惯三明治类的早餐,所以一个三明治吃了很久都没吃完,反倒是里面附带的豆浆喝完了。
她拿出刚刚收下课桌的练习册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又低头去找那本夹在最中间的英语书,没脾气的嘟囔:“把抽屉收拾一下算了,整的我拿书都拿不出来,烦死了。”
林羡明合上书往她那边瞟了一眼,视线在她和桌面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本被所有书压在最底下的那本黑色教材。
“好多书啊,收拾好累……”蒋晨韵抱着重如泰山般的一摞子书分类收拾,她抽屉不仅有书,还有四种大卡牌占位置。
开学一周她抽屉跟狗窝没什么差别了,每次下课也不收书,放学除了作业拿回家之外,其它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股脑全塞回抽屉里,导致现在乱到不知如何下手。
“你在自学微积分?”
“啊?”
蒋晨韵埋头收拾抽屉,当林羡明跟说话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半响她没听到有人回应他后,才迟疑的抬头左顾右看了周围一圈,愣然的指着自己,“你,是在跟我讲话吗?”
“不然?”林羡明声音清冷,语气却漫不经心,“我周围还有其它人吗?”
蒋晨韵瞧他那副嘴脸,低头翻了个白眼,内心鄙夷道:“不是,他不能好好讲话?好装…”
OS:“整的跟个小说里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高冷男主样。还,我~周~围~还~有~其~它~人~吗~?”
OS:“谁理你啊?一边呆着去吧。”
她不做回话,快速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决定也让他那种人感受一把被人冷场的感觉。
林羡明见她半天没吭声,撑着脑袋又问:“今天是你生日?”
蒋晨韵瞄了他眼,心生疑惑,总觉得这人今天奇奇怪怪的,就连废话都多了,她把那本微积分教材摊开桌面,努了努嘴拖着下巴直视他道:“对啊,今天我十七大寿,怎么?想赶礼?”
她扣着指甲,语调拉长“嗯”了一声,“也不是不行,随个520,今晚带你搂顿席。”
林羡明嗤了一声,跳脱话题扫了眼她桌上的书,问:“你在自学微积分?”
蒋晨韵视线随着他移到桌面教材上,大脑灵光一转,故作掩人耳目的模样,低声凑近他说:“本来还想多隐藏一段时间我身份的,但没想到你眼光竟然如此犀利,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林羡明:“........”
她对上他满是困惑的眼神,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说:“看来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藏不住了啊!”
蒋晨韵这戏精体质真是一刻不彪戏就浑身不自在,关键是林羡明这人还挺配合,没有发出什么异议去打断她的戏。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开始重操扯蛋就业,一本正经道:“我其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不知为何稀里糊涂魂穿到了一位少女身上,你说老夫一个男人穿到涉世未深的女孩身上,这说出去多丢人……”
“所以你可要替老夫好好保守这个秘密,不然要被人知道了,小仙回去是要被人训斥的,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
林羡明嘴角勾勒出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浅笑,他极其配合的没有当面揭穿她,反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那你是哪殿的神仙?”
蒋晨韵眼瞅林羡明没一点异议,还心想着这人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心思这么单纯好骗,随即脑子灵光一现,“老夫是姻缘殿的,因为做错了事儿,所以被人贬下凡历劫一遭。”
“哦?”林羡明挑眉,“那不妨麻烦先生帮我算算?”
蒋晨韵乐不思蜀的一口答应:“行,不过老夫来凡间之后的仙力微弱,可能会有些许偏差。”
林羡明毫不在意:“没关系,那你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降临?”
蒋晨韵听完愣了一下,没过几秒她整张脸因为憋笑涨红了不少。
她极力抿唇憋着笑意,点头说了句“好”后,垂首作势搭着指尖算命,并努力把这辈子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OS:这哥怎么傻啦吧唧的?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啊?他还信‘真命天女’这一套呢?哎哟,“还~我~的~真~命~天~女~什~么~降~临~?”
就他?
估计人家真命天女一降临看见是他立马麻溜的吓跑了。
这人,跟他多待一分钟都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