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决战之夜
“瞧着公子，甚是面善。”王怜花瞧着陆小凤的眼睛。
“我瞧着这位姑娘，也甚是面善。”陆小凤说的是白飞飞。
陆小凤抽出一条缎带，“不知公子跟此物是否有缘？”
王怜花饶有兴致，“此物如今炙手可热，陆公子却觉得和我有缘？”
“当然，原因有二。”既然王怜花点出了她的身份，陆小凤也不甘示弱，“一来，我观王公子面相，知你绝对没有站队，就想邀你，如有需要，站在西门吹雪这边；二来，实在觉得这位美人甚是可人，想结交为红颜知己，顺便，我掐指一算，可以帮她一个忙。”
陆小凤最近手握着这烫手山芋，分身乏术，自己又是刚到京城，他却能知道自己的姓名？
王怜花心里一突：前面遇到个棋高一着的沈浪，如今又遇见个古灵精怪的陆小凤。他之前莫非是坐井观天，才觉得自己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又是观面相，又是掐指算，那陆公子是算出西门吹雪会输，所以，才来找盟友吗？”
“王公子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是这决战看着问题重重，谁胜谁败，如今谁能提前知晓？
王怜花笑笑。
陆小凤也笑笑。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收费的，反而才会放心，尤其是王怜花这种八百个心眼的人。
“既然有缘，”王怜花接过了缎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实不相瞒，王某也对此战兴趣十足。”他神色磊落，“那这位白姑娘？”
白飞飞闻言一脸柔弱地七分难以置信三分无可奈何。
陆小凤瞧也不瞧她，“晚些时候，自会有有缘人来接她。还劳烦王公子帮忙多照看些时日。”
白飞飞的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
陆小凤觉得，这个白姑娘真得很奇怪。
这一路上装柔弱，受的欺辱只多不少，但她毫无反抗和报复之意，仿佛浑不在意。但又偏偏仇恨深入骨髓，堵上人生为母亲的遭遇报仇。
不过，这些又与她何干呢？
陆小凤把多余的缎带交给了老实和尚，然后孤身去了西门吹雪说的地点——一家叫“合芳斋”的糕点店。
她请掌柜的帮忙找了女人的衣物装饰，然后以女子的身份，去观战——现场陆小凤不在，现场的敌人就会放松警惕；暗处的人找不到陆小凤，就会处处小心，进度就会偏慢。
——替身，是不是告诉她，该让司空摘星易容成“陆小凤”的样子？
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小凤插好发簪，毅然出门而去。
暮色弥漫，沐浴着金色而慈祥的阳光，陆小凤的心情渐渐平复如静海：无论是什么阴谋，今晚就见分晓。
不管是什么，只要她护着西门吹雪平安归来……或者西门吹雪如愿一战，哪怕……他输了。那也是虽败但求仁得仁。
一个是她的心愿，一个是西门吹雪的心愿，有一个实现，今夜就足够了。
她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真容。
路上的人已经渐渐少了，商贩们也在行色匆匆地收摊回家，可随着她走过，周边的时间会跟着放慢，待她走远了，才会渐渐恢复正常。
有关这一夜的传闻，又多了一笔琦色美人。
月亮已经出现。
在进入紫禁城前，陆小凤遇见了王怜花。
这次他身边没有白飞飞，毕竟缎带只给了一条。
瞧着陆小凤，王怜花心中微惊：他知道她生得极好，只是才几天不见，她身上那股脱凡超俗的气质更加卓然。
“陆姑娘，好久不见。”
陆小凤也一点没觉得，见到王怜花影响了心情。她目光平静地颔首示意。
王怜花心头一抖：有危险！他有预感，今天不管是谁，要是惹到她，肯定会很倒霉！
今天还是安安分分，不要招惹她。
再继续走着，熟人更多了：老实和尚、木道人、易容成老头子的司空摘星……
不过此时，他们都不认得她。
这个时候，陆小凤的心思集中在这夜的阴谋上，忘了她在花满楼身体里时，曾与花满楼一起，和司空摘星打过照面。
她现在想到的是：来的人已经超过了六个——也就是缎带的数量。
这次的水，瞧着愈发深了。
而陆小凤心中的那片静海，风雨欲摧，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之色。
皇宫的确金碧辉煌，但没了阳光的加持，却愈发阴森可怖，特别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就像一个坚固而繁复的牢笼。
在这沉重而激动的气氛里，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大内高手殷羡打开太和门，给众人指了路。
陆小凤正要跟着大家一起进去，却被他拦了下来，“有人跟我说，如果陆小凤来了，就带陆小凤去；如果陆小凤没来，那就带最显眼的那位姑娘去。”
“那个人是谁？”
花满楼：这个声音，他好像认识……
“那个人还说，你一定能跟得上。”话音才落，殷羡已经窜天猴似的离远了。
众人惊叹才起，一道倩影已然跟了上去，瞬间成了两人并行。
司空摘星询问了花满楼一句，“这不是你那位花满园妹妹吗？”怕待会人不见了，他说完也跟了上去。
花满楼心里瞬间惊涛骇浪：那他刚刚，并没有认错人！
——他们现在是要去哪？她现在是卷进了哪一步？早知今日，就多和陆小凤打听些情况了……
他也跟着起身。
夹在争前恐后前往太和殿的人群里，倒是并不显眼。
一直到了太和殿旁的保和殿外，殷羡才停下。“这位姑娘，西门吹雪在里面等你。”
这世上，除了西门吹雪、王怜花还有白飞飞，再没有会喘气的人知道，她和西门吹雪有不错的关系。
“多谢。”陆小凤道谢后，推门而入。
西门吹雪就在窗边站着，背对着她。
衣服依然是一尘不染的白，却跟她认知里的那个人相比，少了些什么。
陆小凤想到花满楼带回来的“替身”二字，当下脑海中警钟鸣起，她查看了当前人物的身份信息：是西门吹雪没错。
——她惊弓之鸟了？
她的身后，司空摘星悄悄地贴在殿外。
再后面，花满楼循着之前的声音，试探着跟过来。
“你去对战霍休的时候，”西门吹雪没有回头，陆小凤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时候，他跟她翻旧账？
西门吹雪继续道，“把花满楼留在了我这里。”
陆小凤：看样子，不是翻旧账？
“你给他手腕和脚腕上都系了红色的带子。”
陆小凤有些羞赧：陈年旧事，为什么突然提起来？
“我那时候觉得很不舒服，感觉陆……你不像你了。”
虽然不知道，生死决战之际，西门吹雪为什么要说这些，但陆小凤选择静静听着。
“我以为，我是讨厌你变软弱，但其实……我是在嫉妒。”西门吹雪终于回头，他看着陆小凤，眼里以往那种高冷淡漠被一种人情味覆盖。
他嫉妒，在陆小凤心里，花满楼是那样重要。
殿外，司空摘星注意到了花满楼，两人汇合到一处，一起听墙脚。
不过，这保和殿也不小，司空摘星实在是听不清说什么，最多勉强听到有人声。
他戳戳花满楼，小声道：“你能听到吗？”
花满楼一言不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听墙角的事……
“你这样子来找我，虽然很可笑……但我真的很感动。”
陆小凤心里有点纠结：大战在即，论理说，他想抒发点儿啥就抒发点儿啥，但……他是不是脑补太多了？
好兄弟为了确认他的情况，忍辱负重男扮女装的桥段，实在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西门啊，”陆小凤想了想还是得纠正一下，“其实这没啥，我有我的情况。”
西门吹雪还是一副冰山初融却油盐不进的样子。
如果坦白女儿身，这关键时候，先不说西门吹雪信不信，乱他心境怎么办？如果不坦白女儿身，怎么解释，都会越描越黑。
陆小凤：好了，她放弃。
花满楼在殿外静静听着：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都会是他情愿不知道的。但他好像……动不了……
“陆小……，你知道吗？”西门吹雪终于说出了他今天约见陆小凤的原因，是他想告诉她，这句话，“因为你，我开始害怕死亡。”
陆小凤迎上西门吹雪的目光，心里震惊有之，动容有之。
花满楼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喊她“陆小”，原来，她叫陆小？
他用尽力气不去想，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熟稔？话里话外的那些故事有过哪些珍而重之？
陆小凤明白西门吹雪的言外之意：她当初也担心，自己如果死去，花满楼的日子会不会少了很多色彩？
就像之前听雪疏影讲过的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小姑娘很喜欢一条小狗，每天都去找它玩。有天，天下大雨，她没能出去，就很担心地问她的母亲，那只小狗会不会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