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杨经理和金经理给的文件汤晓薇仔细编排，写成报告。她为了保密，报告谁都没有发，现在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进办公室吴城第一个来找她
“汤总，你这是去渡假了呀，我们说好的解除推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
吴城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了汤晓薇的沙发上，“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我可是背着很大的压力，很多人私下来问我，你说，我该怎么解释。”
“相信吴总的能力，一定可以处理好的。如果，不是你现在在这里，我现在应该开始处理了。”汤晓薇淡定的说到。
“哈哈哈，汤总那是胸有成竹啊，那我和董事长，就等着你好消息。”吴城临出门之前，又拿董事长压了压她。汤晓薇只觉得这个吴城套路太多，实事干的又太少，不免担心他居高位有可能带来的破坏力。
送走了吴城，汤晓薇给杨经理打了个内线电话
“杨经理，帮我把马湘叫过来。”
“好的，需要我配合什么吗？”杨经理主动说到
“不用，我来处理就好。”
她给自己泡了杯茶，钱塘江两岸高楼林立，数不清的公司数不清的人每天奔波在格子间里，作为人力的老大，她每天迎来送往，有好聚好散的，也有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每个人职场的命运，都逃不开这样的分别，只是作为执行者的自己，心变得越来越坚硬。
马湘坐下的时候，汤晓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电脑的文件打开，让她慢慢看。
“汤晓薇，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以为你个文档，就能诬陷我了吗？”马湘推开电脑，站起身来，声音大的整幢楼都听到了。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马湘不是好欺负的人！你给我道歉！”马湘拍起来桌子，杨经理推门进来，“汤总……”
“没事，你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的。”杨经理的眼神里透露出担心。
马湘有点气急败坏，报告里面例举了她十几条所谓的罪证，她就不信了，汤晓薇有直接的证据！
“你这个是污蔑，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马湘冷笑道，“工厂里那么多操作工，如果集体补全额公积金，相信你也拦不住，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谁死在前面还不知道呢！”
“是，民营企业又有哪个可以完全合规的，平心而论董事长已经做的非常好了。”汤晓薇喝了口茶，“马湘，你从来没有自驾过一天，却拿了公司6年的总监汽车补贴，每年5万就是30万。你在担任子公司行政总的3年，还每天让公司的司机派车接送你上下班，这重复的车油成本和司机成本，就算按公里数计算，也有5万。”，
“你几乎每个周一到周五，都让食堂给你单独准备晚餐打包回去，供你全家享用，且从不刷卡，只因为食堂的主厨沈师傅是你的叔叔，这里少说每餐80元，也有十五万。这还都是小钱，你来给我解释下这个签批。”汤晓薇点击展示了一张扫描件，里面写的是，按照行政总监产品3折权限出售。
“这个权限，本来是报废品的处理权限，马总，那请问这些都是报废的吗？报废流程在哪里？根本就是你利用权限漏洞，向市场低价贩卖商品，以赚取差价，这个审批单的单张金额按照市场价都是五万以上，你三折出售，那么剩下的三万五的差价，只要十张就是三十五万，我想，你签批的不止十张吧。”
“我没有，每张单子都是胡总让我签字，我只是经办。”马湘有些慌张，那个时候胡总是子公司总经理，是不是会给马湘一些好吃，吃吃喝喝也都带上她，有时候让她签字，她也就闭上眼睛签下去，谁会想到胡总会失利，这些文件上确确实实核准栏上只有他的签名。
“你的意思是，这个事情，还有幕后主使人？”汤晓薇半靠在桌沿上，双手抱胸，从上往下打量着马湘。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马湘瘫坐在椅子上……
“马总，你也知道经济犯罪只要由五千以上就可以立案，我且不说是否巨额到做多少年牢，我只说，我们这种岗位，但凡有个案底，职业生涯就算结束了。我们也认识多年，你的孩子也叫我一声阿姨，我不为你想，也为你的孩子想，如果有案底，孩子是要受牵连的，什么公务员、事业编制都跟他没关系了。”
“你想怎么样？”马湘咬牙切齿
“我想你自己申请离职，并且承诺不去煽动性的做一些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而我，也会申请给你正常法定的补偿。并且可以开具主动离职证明，如果你需要背调，我也一定配合。”汤晓薇把抽屉里面的文件拿出，“这份《协商解除协议》你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个字。”
“按这个金额我是不会签的，我从大学毕业就来公司打工，洪水淹仓库的时候，也参与半夜抢救物资；库房着火的时候，消防没到，是我带着大家冲进去；为了库存盘点的准确性，我连续在公司睡了三个月。”
“现在公司不要我了，就给我按罪名。我真那么不好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把我提拔起来！”马湘说的不无道理，每个提报起来的人，何尝没有为公司做出过贡献，汤晓薇有些心酸，却不能显露
“马总你不是糊涂的人，这件事情目前是你知我知。如果，我工作无法推进，我一定把所有材料报送，你想清楚了。”汤晓薇停顿了一下，诚恳的说道，“我并没有针对你，只是，我在这个岗位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好，我签。”马湘自己也做过这个岗位，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
“对了，胡国定那边，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他的事情可比你大的多……”汤晓薇并不着急叫胡国定，她是一个很会利用时间效应的人，有时候谁着急，谁就输了。
“汤总，我也给你一句话，我的今天也许就是你的今天，你好自为之！”
马湘转身出门，汤晓薇觉得寒气逼人，她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响，“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她甩甩头，喝了口茶，拿起电话“杨经理，你进来下。”
“好的。”
“你把马总的手续办一下，离职时间就是明天，今晚上给她安排个欢送宴，让她相熟的人都送送她。”
“汤总，不是我说你，有没有必要。“杨经理嘟囔着，”前段时间你不在的时候，到处编排你，你都没听到都难听。”
“我都没听到你还告诉我，不是给我添堵？”汤晓薇笑着把签完字的文件递过去，“拿好了，名义上就说马总有更好的发展，公司只能放行。文件上的金额尽快给她打过去，包括她剩余的薪资，晚上你跟我一起，都去送送，董事长那边你告知下就行，去不去随他好了。”
这顿送行饭吃的人各怀心思，不清楚内幕的人只是觉得马总走的忽然，纷纷表示惋惜。胡国定却吃的坐立难安，话里话外都觉得这么多年，公司亏待了马湘。汤晓薇抽了十几分钟去敬个酒，算是代表公司，感谢马总的付出，给足了马湘面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多好的姐妹情深。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汤晓薇却没有心情回家，她呆坐在办公室，看着解除名单上的107个姓名，里面不乏她同期入职的伙伴，虽然上次经过争取，第一批名单仅仅23个人。今天送走一个也还有22个，他们可能不知道，但汤晓薇心里却很清楚，倒计时的指针正在无情的摆动。
她回忆起第一次解除与员工的场景，对方是一个五十二岁的研发工程师，他的年龄足以让当时的汤晓薇叫声伯伯，他更是表示自己上有老，下有两个子女，一个大学，一个中学。对汤晓薇来说，开口说出解除这件事情已经不易。只能陪着让对方慢慢接受现实。
赔偿方面，她甚至超自己的权限给了年终奖的提前支取，为了那个超权限的事情，她自己的月度奖金被清零了。
那是一个漫长的下午，秋天，西晒把影子拉的很长，汤晓薇永远记得那个双鬓发白的工程师，说的，“我这个年纪，公司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里”那种心酸，如今回忆起来都让她堵得慌。
从那时候起，汤晓薇就充分认识到在岗位职责之下，自己的每个行为，都只是公司的工具，没得选择。
她忽然觉得疲惫，不知道在哪天，有个人也会在一个秋天的下午，给自己一个文件，把自己送走……谁又不是重复别人的故事呢？
年轻的时候只是知道要拼命往前冲，专员、主管、经理一路过关斩将到总监，也曾以为高管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终点，现在才知道，高管是职场幻想的终点，是商业竞争本质的中心，更是最残酷的所在。
汤晓薇从未像此刻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她忽然醒悟，益海不是她的归处，或者说打工永远都不是归处！
敲门声响起
“请进。”看到吴城进来，汤晓薇更加头疼，这个小她几岁的年轻副总，大概远远不到理解未来的阶段。
“汤总果然高效，我听说马湘今天最后一天，还是自离。”吴城坐在办公桌对面:“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吴总，我只是运气好，马总有好的机会刚好也想离开。”汤晓薇看着这个年轻人，随着马湘的离开，胡国定失去了左膀右臂，也不会存在很久，吴城拔去了自己最难摆平的刺头，可以预料到的，在益海他的时代即将开启。
“汤总，我们庆祝下吧，夜宵去，我请客。”
“吴总，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家。”
“汤总，你每次都不去，有点不给面子了。”吴城并不打算放弃，他深知汤晓薇这个人要不就为他所用，像胡国定用马湘，要不就永远是他的抗衡力。
“吴总，真的很感谢你，但我今天真的累了，要不改天我请你？”汤晓薇更是心知肚明，行政总监如果被业务裹挟，那么再董事长面前，她的作用就将不复存在。
她永远清楚自己的定位，一定是为老板所用。“等我抓紧把第一批处理结束，到时候我一定不客气，你要舍得出血才是。”
“好吧，那一言为定，这次我就不勉强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早点庆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