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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振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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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没有多少人会记得婴儿时期自己做过的事,除了某些烂俗套的胎穿穿越者。很显然你就是那其中之一,成功地开启了爽文中最重要的那一步。

待在软绵绵的被窝里时你每天除了睡觉外想的最多的就是:该怎么一鸣惊人,成为提瓦特出名的小天才呢?

比如什么三岁出口成章,五岁八项全能,十岁成为提瓦特的顶级黑客……

好吧,你仔细想了想后发现应该是做不到。

虽然经过了各种教育的“摧残”,但你昏昏欲睡如婴儿般这样度过了大几个月,除了“举头望明月”这种刻在基因里的古诗,其他词藻华丽点的诗歌都忘得差不多了。至于八项全能?抱歉,你在原本的世界就没什么擅长的事情。

于是这穿越后漫长而短暂的婴儿时期,你只能默默用来反思自己“前世”的一无是处。

唯一忧虑的是经常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后爸后妈”,他们的脸你有些看不清楚,不过一听那甜死人的腔调就知道他们又过来逗你笑了。

你的父亲布洛迪是一位爽朗大方、偶尔有些缺心眼的壮汉。即便整日闭着眼睛在摇篮中小憩你都能听见他因疏忽大意打翻的碗筷,连声的道歉和甜腻死人的浪漫情话。母亲加奈透跟他的不正经比起来要显得成熟的多,但在男人的糖衣炮弹之下,她总是会“咯咯”笑起来,看上去对丈夫这样摧毁家用的小日常乐意之至。

毕竟你的父亲是一名骑士,对于来自稻妻的母亲来说,骑士就是稻妻话本中最具奇幻色彩的忠贞角色,具有蓬勃的朝气和充沛的爱意。因此母亲对于他偶尔的酗酒、懒散也通通照收,在如今对某些人来说仍算青春的年纪早早就露出了稻妻女人的辛勤内敛。她整日为屋内奔波、将每一扇窗户擦的照出彩虹、把地拖到让人脚下生滑,她种植各种漂亮可爱的盆栽,屋内整日弥漫着好闻的淡淡香气,还有女人愉快的哼歌声。

你聆听着他们的温馨日常,平日里除了排泄、翻身、喝奶,就是睡觉。直到那日父母突如其来的对话将你的思想从混沌的沉眠唤醒。

“宝贝,爸爸妈妈给你想了个特别好的名字,你想听听吗?”

名字?

你张了张嘴,小脸一皱,思考起自己穿越前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长大自己决定叫什么,但妈妈觉得还是需要一个邻居们呀、亲戚朋友们现在可以称呼你的小名。”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母亲加奈透的手指带着奇特的香气,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颊:“你爸爸的朋友也生了个小女孩,长得特别特别可爱,叫芭芭拉……”

你混沌的思维被这个熟悉的名字点亮,顿时“咿呀咿呀”地叫了起来。

难得看见安静的孩子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男人女人窸窸窣窣地谈论起来,对你的呼喊感到兴奋和快乐。

嗓音有点沙哑的男人重重摸了摸你的脑袋:“看来你也很喜欢芭芭拉啊!”

“咿呀——咿呀——”

身体和思维被困在这小小的身躯中,如果不是听到久违的角色名,你都差点忘记自己穿越到提瓦特大陆了!

然而在兴奋过后你很快受到了当头一棒。

“这孩子这么高兴……芭芭拉……”男人咂了咂舌,笑声洪亮:“她还爱这么咿咿呀呀的叫,这样吧老婆,她小名就叫——”

“芭芭鸭怎么样?”

你只是个襁褓婴儿,又何来的能力摇头拒绝呢?

2.

芭芭鸭这个名字伴随着你一整个幼儿时期。

虽然挺可爱的,但每次样貌出众、声音悦耳的芭芭拉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玩过家家时,你都觉得自己不能是“芭芭鸭”,而是丑小鸭才对。

深褐色的头发,略显苍白的皮肤,和一双没有过多情绪的眼睛。对比灿然明亮的未来蒙德偶像,你黯然失色到埋没于尘土的地步。

幸运的是因为你们年纪小,可以随处溜达,芭芭拉就带着你见了一大波主角团。

开朗和善的安柏,优雅金贵的凯亚与迪卢克,还有某不正经的吟游诗人……

你被现实中主角团们的颜值狠狠惊艳了一把,很快接受了你这个穿越者平平无奇的脸蛋。总要有对比,才能突显他们的与众不同不是吗?

除了与角色们相见,你平日里最喜爱的就是找个空闲的地方发呆。看着熟悉却陌生的天空,茂盛的苹果树,微风中融融晃动的青草,偶尔跳跃出现的松鼠,还有远处的风车菊,这些都让你感到心灵寂静,仿佛浸润在另一个平和无波的世界。仿佛你和这个世界触摸可及。

其实你多少还是有些金手指的,比如你知道迪卢克虽然是莱艮芬德继承人,却不喜饮酒,更偏爱果汁;你知晓未来不久愚人众的博士将会前来蒙德刮起一阵腥风血雨,陌生少女科莱将会与安柏相遇;而在更久的以后,一名金发旅行者横空出世……

并且多亏你的父亲布洛迪为人处世的随意纵性,除了与芭芭拉的父亲,西风教会的主教说得上话,作为骑士和商人克里普斯老爷关系意外地比你想象中还要密切。但你作为他的女儿是一点都没继承那油枪耍滑的劲儿,此刻他正与克里普斯老爷在庄园内一边溜达一边闲谈,你则与两个小的大眼瞪小眼。

“芭芭鸭,你在想什么?”

彼时的迪卢克十分开朗,他笑着递给你一串葡萄,火红的眼睛像太阳般明亮炙热。

“她一直很奇怪,喜欢发呆啊。”

凯亚抛着硬币,有一搭没一搭地奚落你:“难道是在想男人吗?喂,你现在还很小噢……”

心理年龄可以做凯亚母亲的你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反驳:“放心,就算想男人也不会想你的。”

“什……!”凯亚瞪圆了一只眼睛,很快收敛神色笑出来:“小姐,你会后悔的。”

“凯亚。”

迪卢克微微蹙眉:“别这样。”

“呜哇——”

一阵嘹亮的呼喊打断了你们的谈话,红色的东西如离弦的剑朝你们飞来。

你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被两个少年拍在地上吃了一嘴草,正欲发作,便见他们二人小小的身躯挡在你的面前,张开手臂。

你腹诽:“也不用这么保护啊,直接躲开不就行……”

“不行!那是安柏!”

迪卢克紧紧盯着空中旋转的东西:“我们要接住她!”

不然以这个速度,她会受伤的!

话语刚落,安柏带着风之翼以一种扭曲的角度飞向你们,迪卢克和凯亚伸手去抓却握了个空。你后知后觉一跳,正好就撞上了安柏。

“啪嗒”一声,安柏重重落在了你的身上。

你在摔倒之际一手拦住她的腰,一手扶向身边的石头,却忘记自己现在是个小孩,这小手根本就捏不住石头。

背部一阵摩擦,你吃痛地呼出声。

“没事吧?!”

安柏睁大眼睛掉着泪珠,握着你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嘴一扯,刚想安慰她就被后知后觉袭来的剧痛侵袭了理智。

——你的手臂被旁边尖锐的石头划了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此刻正血肉淋漓。

*

上下两辈子活到现在,你第一次疼晕了过去。小臂上的伤口比你想象中严重的多,你又是个体质力不强的女孩,半夜开始发起了高烧。对于这个年岁爱动的活泼的孩子们来说,你平日里确实安静地过了头,不是在发呆看风景,就是盯着人自言自语,经常一整天都迈不出几步,难怪体质这么差。

你直接就近在晨曦酒庄昏睡了一天,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才悠悠清醒。系着红色兔耳结的栗色长发少女安柏紧紧拥抱住了你,哭着向你道歉。你被她激情四射的哭泣惹得不知所措,是为你端来果汁的迪卢克出声才拦下这位充满活力的火焰般的女孩。

躺在柔软巨大、质感超好的床褥中,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芳香,你真正宿在晨曦酒庄内部才知莱艮芬德家是多么有钱,怪不得迪卢克会是蒙德首富。见你对着装果汁的蓝色琉璃杯子上繁复的花纹发呆,凯亚瞥了一眼身边的迪卢克,慢悠悠地告诉你这是迪卢克为了让你开心点,特意从仓库拿的璃月宝物为你装的果汁。

你吓得差点没把杯子摔到地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克里普斯对你这位小客人露出笑容:“如果喜欢,等伤好了以后可以随便挑几件带回家。”

眼前的男人打底黑衬衫,外面裹着一件精致的白马甲,此刻他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子卷起,露出他精壮有力的手臂肌肉,整个人朝气强大。如果不是他随意扎起的红色长发,你绝对会以为面前的人是名实力不凡的武术家或者骑士。

此时的克里普斯正直最优秀的年华,他刚刚与你的父亲切磋了一把,整个人呈现出随意凌乱却艳丽的强大的美,顿时吸引了你所有的目光。

这绝对是你见过的最帅最帅的大叔。

见你什么也不说,一双眼睛黏黏糊糊地粘在克里普斯老爷身上,一旁的父亲布洛迪凑过来:“芭芭鸭,怎么了?”

你理都没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红发帅大叔,克里普斯也忍俊不禁地回视你。

“……爸爸。”

布洛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鲜少听见你这么呼唤他,平常都是一脸嫌弃地叫他的大名。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只见你这个面无表情的小不点眼放精光,白皙的小手朝克里普斯一指,脆生生道:

“我要嫁给他做老婆!”

*

你一句话撼动了整个晨曦酒庄一整天。

被突如其来的小客人公然示爱,哪怕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克里普斯也愣了一秒。你的父亲哈哈大笑,拍着克里普斯的肩膀一边开玩笑一边威胁:“我是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不过该说不说,她眼光不错!”

克里普斯抱手,反应回来后笑得胸腔震动:“亲爱的芭芭鸭,你太小了,我们年龄不合适。”

他推了推一旁被你的公然示爱震惊到露出猫猫眼的年幼迪卢克:“我儿子怎么样?”

见你不为所动地挪开眼神,迪卢克顿时浑身不舒服,像个炸了毛的猫般逃出房间:“我去练剑。”

经过这个小插曲,哪怕你已经清醒,也有了在晨曦酒庄继续养伤的借口。母亲加奈透过来照顾了你两日,见你一心都扑在克里普斯身上只觉得好笑又好玩。她生性洒脱,干脆叫上丈夫去璃月度二人浪漫世界,将你一人丢在晨曦酒庄,助攻你的爱情事业。

你虽年幼,却也因为早早显露出来的成熟气质而显得不伦不类。听说了你在同龄人中略显奇怪的表现,克里普斯对你这位举止偶尔惊奇的孩子也感到好奇。于是趁他每次遇上你询问你衣食住行时,你都会拉着他的袖口认真告诉他要好好保护自己。

“你一直这么说,是有什么理由吗?”男人头脑灵巧,从你担忧真挚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因为危险。”你垂着头不敢看他,他的眼睛剔透明亮,好像能洞穿一切谎言。

“嗯……商队偶尔确实会遇上魔物,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克里普斯老爷在你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谢谢你,亲爱的小唠叨。”

直到帅气成熟的男人走远,你都怔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你捂着自己的额头,听见命运的琴键声“咚咚、咚咚、咚咚”地敲打在你的心口,震的你浑身发麻。或许是他不同于父母那般对你的亲近,你忽然被这温柔又火热的触感戳中心坎,一股奇妙的感觉飞跃而上,这是你穿越至今最令你感到微妙、神奇的冲动,仿佛只要循着这个感觉,那一直困顿着你的违和感就可以突破琴弦的禁锢,像飞鸟一样真正自由地在提瓦特歌唱。

你开始疯狂地回忆,在女仆送来的上好的纸张拼命涂上所想起的内容。你把自己关在屋内,即便是芭芭拉来看你你也不为所动。可是你越写越难过,越写越悲哀,因为你发现自己在这个故事中能做到的事情太少,而真正可以改变的内容,你却完全记不清楚。

当初再怎么爱玩游戏,也不过是你人生中的小小一部分。你懒得用多余的精力去搜刮每个人背后的故事,迪卢克对你来说只是个帅气的常驻五星,仅此而已。而他的过往种种,你也只简单瞥过一眼角色故事、稍微听别的人提起一嘴。你知晓克里普斯将遇到魔龙乌萨,迪卢克会失去父亲、离开骑士团,游历七国,可你却不清楚这些事情什么时候发生,具体在哪里。

你呆坐在偌大的床边,看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突然觉得这月亮照的你好冷。你深切地明白这待你温柔和善的帅气的男人将有朝一日死于魔物之下,这个事实让你感到无措,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预防这一切。

凯亚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你的窗户边,他叩了叩窗户,不等你起身便“刺啦”一声推开窗户,翻身跳了进来。

年少的他性格寡淡,是很少跟你相处的,因此你对他的来访感到意外。

“迪卢克、芭芭拉、安柏……他们都很担心你。”

凯亚掏出了一个小瓶的红酒放在你床头柜上:“喝了这个打起精神来吧。就算发呆也要打开窗户吹吹风,别像个傻瓜一样僵在床上,怪吓人的。”

你捧起那个小瓶子,惊讶于他居然会给你这个正在养伤的小屁孩一瓶红酒。

他避开你投来的眼神:“喝一点早点睡吧。”

说完,凯亚又从窗户翻了出去,将窗户带上大半留了些缝隙,同时留下一句:“小心着凉。”

那一天你没有喝酒,而是抱着这瓶红酒睡着的。你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第二日你早早起来,为你收拾的女仆捡起了你散落在垃圾桶边的纸。她笑着赞叹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涂鸦画的有趣,而唯一能看出是提瓦特文字的那些字也写的很方正,好像是用小方块装起来了一样。

你撇下继续喋喋不休的女仆,对克里普斯老爷展开了第二轮强势的进攻。这一次你已经摈弃所有杂念,你告诉他之后他将遇上魔龙乌萨,务必要多增派得力人手跟在身边,不要逞能。他像以往那样认真听着你的话,在你说到魔龙时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眸光便柔和下来。

“好。”

他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简单地答应了你,却给予了你不小的动力。你连日子都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便说这些离谱的话,克里普斯却丝毫没有嫌弃,他认真的态度让你动容。你成功“进言”让自己成为了他的小跟班,浅浅和迪卢克一起学习商业内容,葡萄种植要点、葡萄酒酿造技术……直到你觉得自己都快真的成为晨曦酒庄的一份子了,你的父母从璃月度假回来了。

你跟克里普斯再次着重强调了日后会遇上的危险之后,没有向他和凯亚、迪卢克告别,而是戴上他为你买的精致礼帽孤身离开了酒庄。因为在你离开的那一天,十岁的迪卢克得到了神之眼,整个酒庄都陷入了庆祝的浓厚喜悦中,而你是万万不适应这种场合的。

回到家,母亲加奈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她美滋滋地向你展示自己在璃月学到的特色菜品,希望把女儿的心思从晨曦酒庄男主人那里拐回来。你注意到干净整洁的家里再次新添了不少绿植,很多都是之前没见过的,比如只有在璃月才会有的琉璃百合、霓裳花,甚至还有几朵琉璃袋。加奈透的双手有一种让所有植物不管在何处都能迸发强烈生机的魔力,她是天生的养花人,也是天生为这个家的美好增添色彩的魔法家。

至于你那缺根筋的父亲布洛迪,正一手一个拨浪鼓试图逗你笑。

“我又不是婴儿。”

你忽视背后布洛迪的哀嚎,噙着一抹笑吃了一口杏仁豆腐。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正在求欢,绿树成荫,天气晴朗一片大好,春天来了。

“就叫希灵吧。”

吃完那顿饭,你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你们让我自己取名字,我就叫希灵。”

曾经翻到一本书,在某国的语言中,希灵意味着[阳光]。

你希望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可以持续人生中的每一天、每一刻。

*

随着你的逐步长大,每日除了学习之外,你便跟着母亲一起整理花草、钓钓鱼,再去酒庄蹭莱艮芬德家的小提琴。这是你这辈子新添的爱好。脑海里盘旋的上辈子的旋律让你想要找到一个方式发泄出来,你的意识本就跟得上,因此学习提琴的速度比常人都要快,这也给你增添了信心。当然了,一开始说要学习的最大目的其实是找理由见到克里普斯,确认他没有忘记你的忠告。

几年弹指一挥间,迪卢克变得越来越优秀,他十四岁便加入了骑士团,因为强劲的实力很快便成为了骑兵队长。借着无数次的任务和巡查,蒙德的人们都认识了这位年轻的骑兵队长。幼时做什么都容易出错的芭芭拉成为了人见人爱的蒙德偶像,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已经初露锋芒。

而你和母亲一起开了家花店,旨在贩卖璃月、稻妻的花朵,生意虽然不兴,但也算是个乐子。家里的小花园被打造成别墅般精致的旷野,父亲布洛迪还为你做了一个秋千,上面缠绕着稻妻才有的紫粉色樱花,在傍晚配着夕阳斜下十分烂漫好看。

你最喜爱晃着秋千,弹奏记忆里轻松温和的曲调。在迪卢克越来越显锋芒的这段日子里,你减少了去晨曦酒庄的频率,最近已经完全不在酒庄给克里普斯老爷唱歌了。只有在闭上眼睛聆听风时你才会感到彻底的平静,因为迪卢克的成长不免让你想到上一代人的陨落,这说明克里普斯遭遇的危险即将到来,你为此害怕不已。

所以即便是迪卢克成人礼的那天,你也称病不愿去。

“没事的没事的,再有什么,我会保护他的!”父亲很早就从克里普斯那听说了你的警告,见你最近又开始忧愁善感起来,他一边用力拍着你的脊背一边安慰:“我可是骑士啊!除了保护最爱的妻子和女儿,也还是会保护保护别人的啦,哈哈哈……”

“希灵,你真不去啊?那我可要凑个热闹,难得请了假的……”

父亲布洛迪拎着从晨曦酒庄那拐来的葡萄酒笑着走远,走着走着,他再也没有回来。

*

迪卢克十八岁成人礼结束的那一天,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魔物袭击。克里普斯老爷与魔龙乌萨双双丧命,而你的父亲也身死于此。

你只记得那天晚上是个凄冷的雨夜,你崩溃地跑出家门,朝记忆中的庄园飞奔而去。再次醒来时却仿佛做了个漫长而昏沉的梦境,对周遭的一切时间、空间、人,都感到陌生和违和。母亲一夜之间变老,她用红肿如核桃般的双眼挤出笑意,颤抖着替你做了份晚饭,你却从这生硬的口感中吃出这是母亲前天买来的食物,而此时的你也无心纠结于此。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整个蒙德城都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你把自己关在家门,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真正的危机确实到来,可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这让你一直以来的盲目自信、自欺欺人得到揭露,露出你试图用自己努力过了的这个借口蒙混过关的小人之心。

母亲发了疯一般地做错事。她像父亲那样失误般跌落碗筷、打翻盆栽、弄脏浴室,却再也没有曾经的加奈透来收拾着一切残局。她像当年操持整个家庭时一样忙碌,忙碌着让这个再也没有男主人的家破碎重塑,成为寂静夜里唯有噪声传出的屋子。

有时,晚风裹挟着女人深沉的哭号让你感到痛苦。母亲从来没有向你过问任何,仿佛已经猜到你的闭门不出是出自于对自己罪恶的自大感到的愧疚。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的屋内静悄悄地多出了一个人。

你若有所感地抬头,当即就被迪卢克注视你的复杂的眼神逼的躲开。他大步走上前,冰凉的手摸着你的脸颊,赤红的瞳内毫无任何感情。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他的声音沙哑,将残酷的回忆摆在你的面前:“从你小时候第一眼见到我父亲开始就知道了。”

“对不起……”你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唇,不想让无用的啜泣声被眼前因愤怒而燃烧了理智的少年误会成嘲笑。

“…我以为可以改变的……对不起……”

残酷的月光洒向你们二人,拉出狰狞悲哀的侧影。

“不,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过。”

那一瞬间,你被轰然倒下的真实击碎。直到迪卢克离开,你才放开被铁蟹撕咬喉咙般漫长而煎熬的痛苦,纵声大哭起来。

你又恨又悔,如果自己离他们更远些、再远些,这些事情也将与你无关。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成为这场悲剧的元凶。

*

你穿着一身黑衣,隔着许多攒动的人头参加了葬礼。母亲神经质般用力握着你的手,手指甲深深扎进了你的皮肤里,你看着远远相隔时那道红色的背影,木然地鞠了一躬。

[于事无补]。

这就是你从出生以来的作用。

你太过弱小,甚至连恢复身体的好体质都没有。小臂的伤口如今成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线,偶尔你洗澡的时候看到,还以为是什么丑陋的肉虫盘踞在上。母亲曾去多个地方求得不同的药膏为你去疤痕,但大多都没什么作用。现在母亲整日沉迷于给不存在的父亲写信,将除此之外的一切事都抛在脑后。对于母亲来说,父亲只是出去远行了。

母亲加奈透身材娇小却活力十足,她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勤奋乐观的状态,每日侍弄花草,却对满地被她打碎的玻璃、碗盏不置一词。她天真率直,无拘无束,在餐桌上向你抱怨不归家的丈夫连女儿都不要了,一会儿便幻想起要找个新鲜年轻的男人开展第二春,一派自由女性的风貌。

但就如昙花一现般,在连连寄出的书信得不到回应后,母亲缩在了自己的屋内。你只好装成父亲的口吻向她回信,本来她的信就寄不出去,都是你暗中收下了的。

收到了丈夫来信的母亲仍郁郁寡欢,她偶尔会笑着向你分享信中内容,但大多时候还是沉默着关在屋内用笔“唰唰唰”写着东西。

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你整日都需要去打工赚钱。每天晚上回来却面对着一片狼藉:一团乱麻、杂草丛生的荒废花园;干枯的、发出腐烂味道的众多被打碎的盆栽;满地的碎屑、土屑,成堆的千纸鹤;曾经承载你的秋千四分五裂,布满父母爱情的沙发小窝被疯狂撕碎,整个家庭陷入极速衰败且令人窒息的飞絮当中。

“哈哈!”母亲突然冲出来,笑得喘不过来气:“布洛迪说他在稻妻被人骗了五万摩拉!这个呆子!”

“他死了。”

“我之前都跟他说了,外国人去要当心不要被骗,他还这么傻,早知道就带上我呢……”

“他死了。”

在你不断的重复之下,母亲丢下了手中的信纸。那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了。

“胡说。”她扣着自己的手指,面色苍白的嘀咕:“希灵,你的父亲是去远行了。”

看着她不再美貌,而是衰老褶皱的的脸,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经疯了。从那天开始,她把自己关在屋内再也没有出来。你将食物放在她的门口,重复着自己打工的生活。

听说迪卢克舍弃了神之眼和骑士的位置,离开了蒙德,凯亚获得了神之眼。你听着这些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传闻,回到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家。

就这样,四年过去了。

在这个被杂草和土壤侵蚀的气息环绕间,你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往昔的最后遗存。这样的衰落不会结束,而是永无止尽地继续下去,就像你现在永无止尽、没有任何旋律的生活一样败落,无限地靠近最后消亡却无法消亡。

瞬间的清醒让你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这样的痛苦让你想要找人倾诉,哪怕是个疯子。

于是你主动推开了门。

于是你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加奈透。燥热弥漫的空气中,她正维持着写信的模样垂着脑袋,整个人只剩下一张干瘪肿胀的皮,全世界的蚂蚁一齐出动,从她的耳朵里面钻进,再从她的鼻孔里面钻出。她早已不知不觉地死去,浑身发出比草木更盛的腐烂气味。

你僵在原地,不仅仅是因为惊恐,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你刹那间为自己的冲动开门感到悔恨,可发现你其实格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心中的悔恨即化作残酷的满足。

*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你埋葬了自己的母亲,将她葬在了父亲的身边。

久久地站立在墓碑前,你什么也没说。转身,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离开蒙德的第四年,迪卢克回来了。

他出落地更加英俊帅气、高大挺拔,神情却极为冷酷。

微风吹起迪卢克的红发,他垂下眸光,静静地望着你。

良久,你听见他说。

“还有什么想要改变的事情吗?”

“告诉我,我来改变。现在的我能做到。”

仿佛听见蝴蝶从弦上振翅的声音。

你摇摇头,躲开了他向你伸出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已经没有了。”

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去不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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