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路
素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风荷小院。
微风吹过,池塘里的荷花挨挨挤挤,一片静谧。
百花仙子坐在池塘边的藤椅上,悠闲地摇着团扇。见苏荷醒来,她嘲笑道:“哟,终于醒了,你睡得可真够久的。”
素荷想说话,却发现疲乏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跃下城楼,苏氏女的身子自然是用不了了。你的灵力不够,每年养护一池子的荷花,她们吸取你的灵力,反倒活得好好的,倒是你,你个不争气的,怎么又把自己元神给伤着了?”
仙子无奈地瞥了素荷一眼,继续说:“你离开以后,阿越就病倒了,浑浑噩噩高烧了三日。好不容易救回来,他又服毒自尽了。”仙子叹了一口气,“他也真是的,你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他保住的好名声他不要,皇位他也不要,他要什么呢?”
素荷的眼泪夺眶而出。阿越想要的不是皇位,是和他的阿娘在一起。阿娘走后,阿越便只想和她长相厮守。
可是连这个,她也给不了他。
如今斯人已逝,一切成空。
“哎哎哎,你这一副肝肠寸断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百花仙子用团扇拍拍素荷的脸,“他本身就无帝王命格,强加在他身上也是无用。这些年他没做过坏事,又是为情所困,舍命寻卿。所以——”
素荷抬头看她。
“所以,你猜到了吧?他命中有此大劫。但他意志非凡,司命给他安排的命势没有困住他。他没有入轮回。”
“那他在哪?”素荷沙哑着嗓子问。
不等百花仙子回答,傅越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向仙子郑重行礼:“多谢仙子再造之恩,在下必永世牢记在心。”
“哎,我可受不得帝王的大礼。”仙子玩笑着,摆摆手,“当初我历劫重伤,在花体中休养,遇到了你阿娘,幸得她以灵药滋养,我的修为才能迅速恢复。”
阿越闻言一愣。
“这一次,就当我还了你娘的恩情。”她看向素荷,“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话音刚落,她就没了踪影。
阿越回过身,看向素荷。
当着素荷的面,他隐去身形,以元神的形态飞入池中,将她揽入怀。
“你……”素荷哽咽。
阿越温声道:“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我慢慢说给你听。”素荷点点头,任由阿越将她抱紧。
阿越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身子:“你走之后,我追你而去,追到了忘川河边,却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我才知道,你不是凡人。孟婆查了我的命簿,发现我的名字消失了,上报天庭,才知道我命中此劫提前化解,我因此得了机缘,入了仙籍,掌管凡间风云。而你本是仙物,日后修炼得仙身,便可长生不老。”
素荷紧紧回抱着他,低低地哭泣。
阿越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莲儿,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从今以后,他是风越仙君,她是夏荷仙子。他们将以新的身份,永世相伴。
数月后,素荷元神稳定,服下百花仙子送来的固元丹,慢慢地形成了仙身。
阿越第一次能拥抱住她的身体的时候,喜极而泣,滚烫的泪水砸在素荷的额头,湿了素荷的鬓发。
素荷拍拍他的后背:“阿越,我回来了。”
眨眼又是三年。
冬日的午后,太阳暖暖地洒落在庭院里。池子里的荷花随风摇曳,婀娜多姿。
自素荷修得仙身后,池子里的荷花四季不败,素荷有时分不清时节,风越宠着她,把周围的寒风全都驱散,整座山常年如夏,让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就如同当下,虽是人间的冬日,山中却不见一丝雪花。
阿越捧着汤药走过去,摇醒了躺在藤椅上小憩的素荷:“莲儿,喝药了。”
素荷皱眉:“不喝。我都是神仙了,怎么还要喝药。”
阿越无奈,将手中药碗放下,将她抱到腿上。
“这是我去灵山药老那里求来的药,喝上一些日子,你的身子会调养得快一些。”
素荷靠在他怀里,用手指戳戳他的侧脸说:“可是我现在不能喝药。”
阿越以为她又想出了新的躲药的借口,笑着问:“为什么?”
素荷微红了脸,攥着他一只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阿越愣住,二人沉默着对视。
过了好半晌,阿越回过神,想用灵力探知一番,又怕控制不好伤了她,只好抓着她的手腕,探她的脉象。
是喜脉。
阿越再次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素荷。
素荷笑着,亲亲他的脸:“怎么?不喜欢?”
“不、不是。”阿越眉头紧蹙,“你的身子……”
“我很好。”素荷打断他,“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年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午后,阿越搂着她,笑着说想要一个孩子。
“现在他来了,只不过迟了一点。”素荷抚平他的眉峰,“我们留下他,好不好?”
阿越又沉默了。须臾,他伸手按住她的后颈,吻住了她的唇。
漫长的一个吻,素荷有些气息不稳,也没舍得推开他。
“好。”阿越在她唇间呢喃,声音有些颤抖,“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嗯,我相信你。”素荷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们在温暖的阳光下紧紧相拥。微风拂过,吹来满院荷香,一如当年。
尾声
“阿娘,你看!这儿有一株白色的荷花!”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够池子里的白莲。
一阵狂风吹过,满池荷花摇晃,荷叶上的露水洒了小男孩一身。
“啊啊啊!爹爹!你又使坏!”小男孩大嚎着,跑向素荷告状。
素荷笑着用手帕擦干他脸上的水,说:“怎么跟你爹爹一样,看见稀奇的玩意儿就想摘下来呢?”
风越走过去,掐掐儿子的脸蛋,将素荷搂进怀里。看着他俩你侬我侬的样子,小男孩见怪不怪,拍拍衣裳上的水珠又跑开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看向儿子的背影。
风越想,上天终究还是对他不薄。
这一路荷花开遍,他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