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
他正要转身离开,只觉得肩上微微一重,似有翩翩的蝶停驻在了肩头。。他侧过脸,之间绡纱之后,伸出一只皓白的柔荑来,虽然上方掩盖着明紫绡纱方绢,亦可看清那柔软无骨宛若削葱的纤细手指。隔着一挂水晶珠帘,有透彻如水的女子声音传来,仿佛也沾染了水晶的清透:“卫昌哥哥,你便等不得我一等了么?”
卫昌脑中一蒙,只得镇声道:“微臣贺卫昌,拜见苏嫔娘娘。”
苏嫔的笑声轻柔得如攀上枝头的紫藤软蔓:“卫昌哥哥,你也太不诚心了。连头也不转过来,怎么拜见呢?”她手指微微一动,像水蛇般绕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脖子。卫昌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攀附上自己的那双手指尖冷若寒冰,却柔软如绵,所经之处,便似点燃了小小的火苗,一点一点舔着他的皮肤,让他无端地生出一种原始的渴望来。
苏嫔的气息温柔地拂在他的耳边,轻轻道:“卫昌哥哥,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那样蛊惑的声音,让他渴望又心生畏惧,好看的小说:。记忆中的苏嫔并没有这样柔媚至死的声音,他真的很怕一回头,见到的不是苏嫔,而是一张传说中的诡魅的狐狸面孔。可他不能不转过头去,苏嫔的手已经抚摸到了他的嘴唇,温柔的逡巡着。他不由自主的转过身体,唤道:“苏嫔娘娘……”
他的目光在一瞬间看到了苏嫔洁白而裸露的肩头和手臂,像是新剥出的荔枝肉,微微透明,白而冻,却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被一块薄得近乎透明的红绡紧紧围住,勾勒出美好而诱人的曲线。可她的身体,怎美得过她刺客微漾的星眸、丰润的红唇和那欲嗔未嗔的笑容。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嫔。从来没有。
一定,是哪里除了错。。他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痛,咬得用力,连血液都沁了出来。苏嫔只是一笑,手臂蜿蜒上他的脖子,欲去吻他唇边新沁出的鲜红的血。
疼痛在一瞬间清醒了他的头脑。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
他趁着那一分清醒霍然推开她,挣扎着道:“苏嫔娘娘请自重。”
“苏嫔娘娘?”苏嫔轻嗤,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哪个娘娘会这样来见你。”她伸出染成粉红色的指尖在卫昌掌心悄然回旋,有意无意的挠着。所到之处,便引起肌肤的一阵麻栗,她的身体越发靠近他。“我是你的羽儿妹妹。”
“羽儿?”他艰难地抗拒,“羽儿不会如此。”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透着薄薄的衣衫,那种酥痒是会蔓延的。苏嫔显然是新沐浴过,梨花淡妆。兰麝逸香,浑身都散发着新浴后温热的气息,在这清凉的小世界里格外酥软而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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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嫔的身体贴上了他的身体,哪怕隔着衣衫,他也能感受到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是如何成了一团野火。让他无法克制从喉间浸逸而出一缕近乎渴望的呻吟。苏嫔轻声道:“我如果嫁给你,我们夜夜都会如此。”她轻吻他的耳垂,“卫昌哥哥。我是这样思念你,你感受到了么?”
卫昌挣扎着挪动身体,他的挪动显然无力而迟缓,弥漫的想起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控得无处可逃。他的脑海里如同浮絮般轻绵而无处着力。声音亦如此微弱:“不,不……”
“为何要说不?”苏嫔俯身在他之上。。几欲吻住他的唇,“难道除我之外,你心里喜欢上了别人?”
苏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如此笃定而漫不经心,她认定了的,他心里只有她,再无旁人。可于云彻,却恍然有惊雷贯顶,他没有答案,可那一瞬间,是有一张颇为肖似却神情迥异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是她。
居然是她!
大约是殿阁中太清凉,大约是气氛太暧昧,大约是他昏了头脑,在这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处在那冷宫的女子。
仿佛有冰水湃入了头脑的缝隙,彻骨寒凉。他霍然站起身来,推开柔情似水的苏嫔:“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嫔微微诧异,面颊酲红,唇若施朱,呼吸犹含浅浅柔香:“我能对你做什么?卫昌哥哥,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想的么,我只如你所愿罢了。”
“不!那是你的意愿,不是我的。”他盯着苏嫔,目光清冽如数九寒冰,“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苏嫔苦笑,“若不是因为没有孩子,我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卫昌哥哥,我过得并不好。我只是不想再受人欺凌,为什么这样难?”有清泪从她长而密的睫毛间滑落,“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让我后半生有个依靠而已,。卫昌哥哥,我只希望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你。”
“是我?”卫昌愕然而恼怒,“你用这样的方式选择是我?”他别过头,见案几上有一壶茶水,立刻举起倒入口干舌燥的喉舌,以此唤来更多的理智和清明,“你选择的是皇上,不是我!”
“那有什么要紧?”苏嫔红了双眼,“只要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是恼怒还是羞辱,她用这种方式来贬低自己,贬低她。他终于道:“你有皇上!”
苏嫔有些急切:“皇上与我,或许没有子嗣的缘分!而且皇上老了,并不能让我顺利有孕。我已经喝了那么多坐胎药,我……我只想要个孩子!你比皇上年轻,强壮,你……”
卫昌摇头:“不!如果你有了孩子,会怎么对我?借种生子之后,我便会被你杀人灭口,不留任何痕迹。你要除去我,太简单了。”
苏嫔惊诧地看着他,柔弱而无助:“卫昌哥哥,我们多年的情分,你居然这样想我?”
“断得一干二净,不留任何余地,是你一贯的处世之道。”卫昌的眼里有一点因愤恨和失望而生的泪光,转瞬干涸,“你找我,不过是我有可利用的地方而已。”他奋力支撑起身体,“苏嫔娘娘,但愿你能留住一点我对您最后的善意想象。”他起身,跌跌撞撞离去。
苏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颓然坐倒在榻上,眼角的泪光渐渐锋利,成了割人心脉的利刃。春蝉惊惶地闯入:“小主,贺大人怎么走了?他会不会说出去?”
苏嫔疲惫地摇头:“本宫不知!”
春蝉慌不择言:“可借种的事……按着咱们原定的想法,只要日后成功,一定得出去贺大人灭口。可现在……”
苏嫔的面色苍白似初春的雪,是冰冷僵死般的残喘,在松弛的尽头散发着无力的七夕:“他走了也好,至少以后不必本宫来杀他了。”
春蝉的手按在了苏嫔的肩头,像是扶持,亦是强逼自己的安慰。可她还是害怕,从骨子里冒出的寒气让她手指发颤。她自言自语道:“他不会,也不敢。对不对?小主。奴婢看得出来,他是在乎您的,他对您有情有义。其实他是个挺好的人,真的!”
苏嫔支着明亮的额头,低眉避过春蝉惊惧的面容,引袖掩去于这短短一瞬间掉下来的清亮泪珠:“他当然是个好人,可以依托终身的人。可春蝉,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也曾经是好人家的格格,却入宫做了奴才,还是不甚体面的奴才。本宫再不想吃那些苦了,一辈子都不想再被人欺负。本宫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找这个好人,也只能去欺负一个过得不如本宫的好人!”
春蝉甚少见她这般感伤而无助,她吓得一个激灵,全然清醒过来,跪下道:“小主,您别这么说……你是有福气的……”
“春蝉,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跟着本宫,本宫不会让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一定不会!”苏嫔静静说完,面上的颓废哀色旋即逝去,她咬着唇狠狠道,“没别人可以帮本宫,那就算了!”她死死按住自己的小腹,含着暴戾的口吻,森冷道,“既然我得不到一个孩子来固宠,那么……”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恢复了如常的冷静,看了春蝉一眼,“那炉香原来那么没用,去倒掉吧。”
卫昌走了好一段路,寻到庑房里换回自己的衣裳,又一气灌了许多茶水,才渐渐恢复清明的神志。同住在庑房的侍卫们都睡熟了,浊重的呼吸混着闷热的空气叫人生出无线腻烦。他透着气,慢慢摸着墙根走到外头。甬道里半温半凉的空气让他心生安全,他靠在墙边,由着汗水慢慢浸透了衣裳,缓缓地喘着气,以此来抵御方才暧昧而不堪的记忆。印象中嬿婉美好纯然的脸庞全然破碎,成了无数飞散的雪白碎片,取而代之的是她充满**的媚好的眼。他低下头,为此伤感而痛心不已。片刻,他听到响动,抬起头,却见贤妃携着贴身宫人璀芸并几个宫女从不远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