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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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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曼气道:“正好遇上皇上,告诉皇上了。谁知道皇上只问侞常在手疼不疼,要不要请太医来上药,根本不过问我们小主,真真是气死奴婢了。也不知道侞常在是怎么了,夜夜侍寝这么承宠,火气还这样大!”

我隐隐觉得不对:“如蝶曼所说,她昨夜刚侍寝,那么那个时间刚离开养心殿,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会一早见你就这么大火气?”

沛涵却是淡淡道:“我本就是个人人可欺负的。她恃宠而骄,也是寻常。”

我想想也是:“从前你心里有了委屈,总喜欢这样来对我说一说。”我心下酸楚:“可是沛涵眼下我不能再宽慰你护着你了,除了与贤妃相互扶持,你要自己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委屈。而且冷宫这样的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你偷偷前来,连你也会被连累的。”

我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

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蝶曼慌得忙护住沛涵,却发现那人正从前面过来,根本无路可退我紧张得一颗心被高高揪起,自己反正已经是落在这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倒是沛涵,要是被自己连累也来了这里,可怎生是好?

我隔着角门的门缝望去,却见正是白天来搬尸身的侍卫之一,便情急道:“侍卫大哥,你千万别声张黑白碎全文阅读,其他书友正在看:。她们……她们只是来看我的。”

那人无奈提着灯笼打开门锁一看,却见是我在门边,他狐疑道:“你都被贬进冷宫了,怎么还有人来看你?”

我然见门打开,沛涵门外,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我了指地上的包袱道:“这是漱芳斋的媛嫔。她是怕我在冷宫受凉,所以特意来看看。她……她不是有心闯到这里来的。”我见他衣着寒素,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交到他手里:“求求你,千万别声张。千万别!”

他见我一副哀求的凄惶神色,仿佛是在溪边饮水时突然被猛兽惊起的鹿,惶惶不安,而这种不安却并非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眼前另一个人。他不觉为自己的这个比喻觉得好笑,原来自己竟然是那只猛兽。想到此节。他便有些心软,更兼看到那支银簪,心底更是一动。便硬声道:“给我这支银簪做什么,一拿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偷的,还不如银子方便呢。”

我心中一动,已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贪财罢了。我眉心一松,唇角便有了一点笑意:“那你稍等。”我安慰地拍拍沛涵的手。从袖口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中:“这里是十两,如果你愿意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并且护送媛嫔出了这里的甬道,我便再给你十两。”

那人眼中微微发光,顿时心念如电:“如果沛涵以后还要给小主你传递什么东西,实在不必这么冒险了,只要交给我转交就是了。至于我这么帮忙……”

他才要说下去。只听那头庑房里有人探出头来唤道:“小林,你撒泡尿怎么那么久,等着你喝酒呢。”

他忙回头道:“好了好了。就来!”

我略略含了几分轻蔑:“你很爱财?”

他不以为辱:“有贪念的人才肯好好做事。”

我松口气:“那你略等,看护好媛嫔。”我转身回房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交到他手中:“这点银两,够你好好办事了吧?”那人大喜过望,一双眼灼灼发亮,伸手就要去拿。我一缩手道:“但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好托付你办事。”

那人倒也坦然:“我是冷宫的侍卫,林云霄

我淡淡一笑:“这个名字倒有几分气势。”林云霄接过银子握在手心,那种冰凉的坚硬给人踏实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头大石瞬间被移开了大半,连连答应了“是”,又道:“媛嫔往后哪怕要过来,提前派个人跟我招呼一声就是了。只是别常来,也别白天来,太点眼了。”他向四周张望道:“赶紧走吧,等下有人出来就不好了。”

我看着沛涵依依不舍的样子,越加觉得凄然,心疼道:“好好照顾自己。”

沛涵贴在她身边轻声道:“日后我不能常来,每隔十天若天气好的话,我会在御花园里放起一只蝴蝶风筝,只要你看见,就算我们彼此平安了。”

我点头道:“快去快去,无事不要再来。”

沛涵兰被蝶曼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听着微微松了一口气,将沛涵送来的衣裳包袱紧紧抱在胸前,倚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坐了下来。风声依旧呼呼的,如泣如诉,仿佛是谁在幽幽地呜咽着。这或许,就是我要习惯的人生了。

冷宫里的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长。有时候几乎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还活在这个地方,一天天过着重复的日子。阴雨的日子里,所有的人像虫豸一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会看到一个个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的前朝女人们,干瘪的,枯燥的,疯癫的,安静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一开始我也会害怕,害怕有人会冲上来抱住我把我当做是接她们出冷宫的先帝,或者在太阳底下袒胸露乳晒着身上虱子的女人异世无冕邪皇,好看的小说:。但我渐渐习惯,好像周围的人把冷漠和无动于衷都传染给了我,让我习惯了忍耐、默然、冷眼旁观。就好像我一样习惯着有时候会馊腐的饭菜和经常潮湿晒不干的衣裳和被铺,照样大口大口地吞咽,照样合目而眠。

不为别的,只是我还想活着,活下去。

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阴冷了,阴冷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即便我觉得自己渐渐活得像长在墙角的一株霉绿色的青苔,我还是在半年后觉得有些异常,有一种疼痛开始缠绕上我的身体,那就是风湿。虽然沛涵常常托林云霄送来一些治疗风湿的膏药,但在整日的阴冷潮湿之下,这些御药房上好的膏药,也成了杯水车薪。

我无声地忍住疼痛,和涅筠缝制着越来越多的护膝和护臂,不仅给自己,也给吉太嫔。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得着这样的病。偶尔,我会抬头望向天空,期待着十天一次的蝴蝶风筝高高飞起。那是沛涵在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和彼此的平安。当然,偶然林云霄还是会替我们传递些必需的衣物和所用。 等到秋风渐起的时候,冷宫的日子便越来越难熬了。到了那一日该放风筝的时候,是个阴天,风筝才刚飞起,便又落下了。

我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正盘算着让林云霄去看一看,才发觉这一日值守的却是另两个侍卫。我心中实在担忧,但又无法,只得忍耐着坐在廊下打着各种各样的络子,寻思着什么时候让林云霄送出去换点钱来。

而此刻的沛涵,心中也如暴风疾雨来临一般,心慌得不行,她的风筝才刚飞起,就被经过御花园的兮妃和侞常在、陶妃看见。

这些日子以来,兮妃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她所亲生的大皇子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春日的时候抱在身边养了一阵已经见好,便即刻送回了阿哥所,但只要天气稍稍反复,便一直发作风寒,让人担心不已。这一层秋凉下来,大阿哥再度虚弱了下去。

兮妃刚从阿哥所过来,见到发病中的儿子面色紫绀,呼吸急促而微弱,简直如绞心一般,此刻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高高飞起,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能起身放声大笑,尽兴玩一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侞常在察言观色,已然喝道:“谁在那里?”

沛涵听得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慌慌张张收了风筝线跪下道:“参见兮妃娘娘,陶妃妃娘娘。”

跟在兮妃身后的侞常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勉强行了个礼。

陶妃很是不悦,一张芙蓉面如冻了严霜一般,呵斥道:“兮妃娘娘担心大阿哥的病情心绪不佳,你竟然还在这里欢天喜地地放风筝。”

兮妃一向娇美的面庞犀冷如冰,道:“简直全无心肝!”

侞常在娇声娇气地劝道:“兮妃娘娘您别生气了。沛涵一向和冷宫里的穆氏交好,不与其他嫔妃来往,性子孤僻是出了名的。她非要在这儿幸灾乐祸一下,放个风筝撒个欢儿,您就由着她去。小人得志,能多久呢?”

沛涵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兮妃娘娘息怒,兮妃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道大阿哥病重,只是在此放风筝嬉戏,并非幸灾乐祸!”

陶妃“哎呀”一声道:“枉费媛嫔人还在宫里呢,连外头的诰命夫人都来了好几拨儿入宫看望了,媛嫔还真是漠不关心。”

兮妃心下愈加恼怒,又惊又怒:“本宫与皇上为了大阿哥担忧心烦,她却毫不关心,还在这儿这么兴高采烈,简直是其心可诛。”

侞常在趁着皇后怒气正盛,索性一脚踩在沛涵的手上。嫔妃所穿的花盆底鞋的底都是寸许高的桐木,质地异常坚实,这一脚踩下去又格外用力。沛涵只觉得钻心疼痛,眼泪都掉了下来。

侞常在摇头冷笑道:“此刻才掉眼泪,可知不是关心兮妃娘娘的大阿哥了。怎是连牲畜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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