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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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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发现的人固然是宓姌,一开始她还能日夜伺候身侧,为皇帝挑去水疱下的脓水,再以干净棉布吸净,可是皇帝发病后,她的身上很快也起了同样的病症,方知那些红疹是会传染的,且宓姌日夜照顾辛苦,发热比皇帝更重,也不便伺候在旁,便挪到了养心殿后殿一同养病。请使用访问本站。

如此一来,连太后也着了急,一日数次赶来探望,却被龚太医拦在了皇帝的寝殿外。齐鲁忧心忡忡道:“皇上的病起于疥疮,原是春夏最易发的病症,却不知为何在初春便开始发作起来了。”

太后扶着皇贵妃的手,急道:“到底是什么症候,要不要紧?”

龚太医道:“皇上怕是接触了疥虫,感湿热之邪,舌红、苔黄腻、脉数滑为湿热毒聚之象。湿热毒聚则见脓疱叠起,破流脂水。微臣已经协同太医院同僚一同拟了方子,但之前皇上讳疾忌医,一直隐忍不言,到了今时今日,这病却是有些重了。”

太后遽然变色,严厉道:“这些日子都是谁侍寝的?取敬事房的档来,好看的小说:!”

皇贵妃忙恭声回答:“太后,臣妾已经看过记档,除了兮贵妃和舒嫔各伴驾一次,但兮贵妃刚有身孕,之后都是姝贵妃了。”

太后鼻息微重,疾言厉色道:“姝贵妃呢?”

乐子察言观色,忙道:“皇上之前不肯请太医察看,都是姝贵妃在旁照顾,贵妃小主日夜辛劳,如今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症候。正在养心殿后殿养着呢。”

太后这才稍稍消气:“算她还伺候周全。只是姝贵妃怎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病,莫不是她传给皇上的吧?”

乐子忙道:“皇上发病半个月后姝贵妃才起的症状,应该不像。”

皇贵妃看着龚太医道:“你方才说皇上的病是由疥虫引起的,疥虫是什么?是不是翊坤宫不大干净,才让皇上得上了这种病?”

龚太医躬身道:“疥虫是会传染疥疮,也可能是得了疥疮的人用过的东西被皇上接触过,或是皇上直接碰过得了疥疮的人才会得这种症候。至于翊坤宫中是否有这样的东西。按理说只有皇上和姝贵妃得病,那翊坤宫应该是干净的。”

太后沉声道:“好了。既然其他人无事,皇贵妃咱们先去看皇帝要紧。”

龚太医忙道:“太后皇贵妃当心。太后皇贵妃是万金之体,这病原是会传染的,万万得小心。”说罢提醒小太监给太后和皇贵妃戴上纱制的手套。在口鼻处蒙上纱巾,方由乐子引了进去,又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千万别碰皇上碰过的东西,一切奴才来动手即可。”

太后见乐子和太医这般郑重其事。也知道皇帝的病不大好,便沉着脸由着乐子带进去。

寝殿内,一重重通天落地的明黄色赤龙祥云帷帐低低地垂着。将白日笼得如黄昏一般。皇帝睡榻前的紫铜兽炉口中缓缓地吐出白色的袅袅香烟,越发加重了殿内沉郁至静的氛围。偶尔,皇帝发出一两声呻吟,又沉默了下去。

两个侍女跪在皇帝榻前。戴着重重白绡手套,替皇帝轻轻地挠着痒处。太后见皇帝昏睡,示意乐子掀开被子,撩起皇帝的手臂和腿上的衣物,触目所及之处,皆是大片的红色水疱,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异的光泽。更有甚者,一起成了大片红色饱满的突起的疖状物。皇帝含糊不清地呻吟着:“痒……痒……”

皇贵妃情难自禁,泪便落了下来。太后到底有些心疼,轻轻唤了几句:“皇帝,皇帝!”

皇帝并没有清醒地回应,只是昏昏沉沉地呢喃:“额娘,额娘,痒……”

太后的面色略沉了沉:“皇贵妃,你听见皇帝说什么?”

皇贵妃知道皇帝的呼唤犯了太后的大忌,这“额娘”二字,指的未必是在慈宁宫颐养天年的皇太后。然而她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勉强笑道:“皇上一直尊称您为皇额娘,如今病中虚弱,感念太后亲来看望,所以格外亲热,只称呼为额娘了。”

太后唇边的笑意淡薄得如同远处缥缈的山岚:“难为皇帝的孝心了。”她的口气再不如方才热切,“龚鲁,给皇上和姝贵妃用的是什么药?可有起色?”

龚鲁忙道:“回太后,微臣每日用清热化湿的黄连解毒汤给皇上服用,另用芫花、马齿苋、蒲公英、如意草和白矾熬好的药水擦拭全身。饮食上多用新鲜蔬果,再辅以白鸽煲绿豆、北芪生地煲瘦肉两味汤羹给皇上调治。姝贵妃得的病症晚,虽然发热较多,但不比皇上这样严重,这些药外敷内服,已然见效了。”

太后扶了扶鬓边的瑶池清供鬓花,颔首道:“你是太医院之首,用药谨慎妥当,哀家很放心,就好好为皇上治着吧。一应汤药,你必得亲自看着。”龚鲁答应出去了。太后回转头,见皇贵妃只是无声落泪,不觉皱眉道:“皇贵妃,你协理六宫,很该知道这时候掉眼泪是没有用处的,其他书友正在看:。若是你哭皇上便能痊愈,哀家便坐下来和你一起哭。”

皇贵妃忙忍了泪道:“是。”

太后皱眉道:“皇上的病不是什么大症候,眼泪珠子这么不值钱地掉下来,晦气不晦气?若是姝贵妃也跟你一样,她还能伺候皇帝伺候到自己也病了?早哭昏过去了。”

皇贵妃见太后这般说,少不得硬生生擦了眼泪:“儿臣但凭皇额娘吩咐。”

太后叹口气道:“你这样温温柔柔的性子,也只得哀家来吩咐了。既然姝贵妃已经病着,宫中其他妃嫔可以轮侍,兮贵妃刚有了身孕,彤妃要抚养皇子,都不必过来。余者玫嫔、舒嫔是皇帝最爱,可以多多侍奉,愉妃、庆常在、秀答应也可随侍。你是皇贵妃皇后,调度上用心些便是。”

太后一一吩咐完,皇贵妃跪下道:“皇额娘圣明,臣妾原本不该驳皇额娘的话,但是皇上的病会传染,若是六宫轮侍,万一都染上了病症,恐怕一发不可收拾。若是皇额娘觉得儿臣还妥当,儿臣自请照顾皇上,必定日夜侍奉,不离半步。”

太后双眸微睁,眸底清亮:“是么?皇贵妃与皇帝如此恩爱之心,哀家怎忍心分离。便由着皇贵妃吧。只是皇贵妃,你也是人,若到支撑不住时,哀家自会许人来帮你。”说罢,太后便又嘱咐了乐子几句,才往殿外去。

因皇帝病着,寝殿内本就窒闷,太后坐了一路的辇轿,一直到了慈宁宫前,才深吸一口气,揉着额头道:“紫株,哀家觉得心口闷闷的,回头叫太医来瞧瞧。”

紫株正答应着,转头见龚鲁正站在廊下抱柱之后,不觉笑道:“正说着太医呢,可不齐太医就跟来这儿了呢。”

太后闻声望去,见龚鲁依礼请安,却是一脸惶惶之色,不由得皱眉道:“怎么了?皇帝病着,你这一脸慌张不安,也不怕犯了忌讳?”

龚鲁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拿袖子擦了脸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这告罪甚是没有来由,太后与紫株对视一眼,旋即明白,便道:“起来吧。哀家正要再细问你皇帝的病情。”

龚鲁上前几步,跟着太后进了暖阁,见左右再无外人伺候,方才缓和些神色。太后扶了紫株的手坐下,稳稳一笑,睨着他道:“三魂丢了两魄,是知道了慧贤贵妃临死前狠狠告了你一状吧?”

龚鲁赶紧跪下:“回太后的话,微臣在宫里当差,主子的吩咐无一不尽心尽力做到,实在不敢得罪了谁啊!”

紫株替太后斟了茶摆上,看着龚鲁抿嘴笑道:“龚太医久在宫中,左右逢源,不是不敢得罪了谁,是实在太能分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了。您怕慧贤贵妃知道了您对她做的那些事,教皇上怪您做事不谨慎?那可真真是没有的事。您是皇上最得力的人,皇上有的是要用您的地方,有什么可怕的,您前途无量呢。”

龚鲁慌不迭摆手道:“姑姑的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太后轻轻一嗤,取过手边一卷佛经信手翻阅,漫不经心道:“你要仔细些,皇帝来日若要怪罪你,不会是因为你替他做的那些事,只会是知道了你也在为哀家做事。”

龚鲁吓得面无人色,叩首道:“太后、皇上、皇贵妃都是微臣的主子,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紫檀小几上的博山炉里缓缓吐出袅袅的轻烟如缕,那种浅浅的乳白色,映得太后的面容慈和无比:“皇贵妃只求生子,皇上看重你的才干,哀家也只取你一点往日的孝心,借你的手让后宫安宁些罢了。皇帝娶的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倚重她们的母族。宓氏便罢了,早就是一盘散沙,陶氏能由贵人而至陶妃,又一跃而成贵妃,宠擅椒房,也是借了她父亲陶源泽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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