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九)
龚鲁这才安心些许,想了想又道:“那么舒嫔小主……”
太后垂着眼皮,淡淡打断他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旁的不必多理会。。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龚鲁这才告退。紫株见龚鲁出去,便替太后捶着肩,试探着道:“舒嫔小主的事,太后当真不理会么?”
太后凝神想了片刻,叹口气道:“舒嫔是个痴心人儿,一心痴慕皇帝。哀家除了能成全她的痴心,别的什么也成全不了。”
紫株似是不忍,沉吟着道:“可怜了舒嫔一片痴心。不过想想也是,许多时候羁绊越深越不能自拔,若真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了,便也白费了太后的调教了。”
皇帝如此一病,皇贵妃便在养心殿的寝殿之旁安住下来。皇贵妃自侍奉皇帝,事必躬亲,衣不解带,但凡皇帝有半点不适,她便半蹲在皇帝身前反复擦拭药水,直到瘙痒渐止才肯稍作歇息。而皇帝的病症常在夜深人静时发作,常常不能安眠,皇贵妃i额便也不眠不休,守候一旁。
宓姌身体稍稍好转时,曾往养心殿寝殿探望皇帝,谁知才掀了帘子,乐子已经赶出来,噤声摆手道:“皇后娘娘在里头呢。”
宓姌昏昏沉沉,脚下本就虚浮,便靠在涅筠怀里道:“只有皇贵妃在么?”
乐子点头道:“皇贵妃娘娘不许六宫前来侍奉,以防病症传染,所以一直是娘娘一个人在,好看的小说:。”
宓姌了然:“难为皇贵妃的苦心。皇上这一病。倒不能不见她了。”
乐子低眉颔首:“皇贵妃当前到底也算是六宫之主。”
宓姌伸手撂下帘子,便也不再进去。回到后殿,涅筠却有些不安:“皇贵妃娘娘日夜陪伴在侧,见面三分情,娘娘不得不防啊!”
“防?”宓姌淡淡微笑,重又躺好,“皇贵妃能一人侍疾。。自然是太后允准的。陶茜然已死,皇贵妃也被冷落多时。皇上一直在我宫里,太后自然会不放心。太后不喜欢宫中有人独大,本宫就顺从她的意思罢了。”
涅筠替她盖好锦被,低声道:“那娘娘不怕……”
“怕?陶茜然死前的话必定不是白说的。心结已经种下,以后要拔除也难了。我有什么可怕的。”宓姌如懿的声音温沉而低柔,“我且养好了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起初,皇帝蒙眬中醒来,见女子衣着清素。以纱巾覆面,总以为是宓姌在侧。直到数日后发热渐退,他逐渐清醒。看到伏睡于床边的女子,便挣扎着向乐子道:“姝贵妃累成这样,怎么不扶下去让她休息?”
乐子见皇帝好转,不由得惊喜交加。忙道:“皇上,您不认得了?这是皇贵妃娘娘呀。”
皇帝“哦”了一声,虚弱地道:“皇贵妃怎么来了?”
乐子道:“皇上,自从姝贵妃病倒,一直是皇贵妃娘娘为您侍疾,衣不解带,人也瘦了好些。”
皇帝颇有些动容。咳嗽几声,伸手去拂落皇贵妃面颊上的轻纱。他原是病着的人,下手极轻,却不想皇贵妃立刻坐起,人尚未完全醒转,迷糊着道:“皇上要什么?臣妾在这里。”
皇帝看她如此急切,心下一软,生了绵绵暖意:“皇贵妃皇后,你辛苦了。”他略略点头,“乐子,皇贵妃累了,扶她下去歇息,让别人来照顾吧。”
皇贵妃见皇帝不欲她在眼前,一时情急,忙跪下恳切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不愿见臣妾,但您病着,臣妾是您的妻子,如何能不在床前悉心照料。。皇上的病症是会传染的,姝贵妃一时不慎,已经病下了,若是六宫之中再有什么不妥,累及儿女,岂不是臣妾的过错?”
皇帝的口气温和了几许:“皇贵妃,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
皇贵妃见皇帝的语气略有松动,含泪道:“臣妾自知粗陋,皇上不愿见臣妾,所以以纱巾覆面,但求皇上不要厌弃,容臣妾如宫人一般在旁侍奉就好。”
皇帝看了她一眼,含了脉脉的温情,叹息道:“皇贵妃,你瘦了。”
皇贵妃辛苦了多时,听得皇帝语中关切,一时情动,不禁落下泪来:“只要能侍奉皇上痊愈,臣妾怕什么。”
皇帝咳嗽几句,身上又有些发痒,便懒怠言语,侧身又朝里躺下了。皇贵妃忙膝行到皇帝跟前,拿柔软的白巾蘸了药水一点一点替皇帝擦拭,每擦拭一下,便轻轻吹气,为痒处增些清凉之意。皇帝见她做得细致,便也不说话,由着她侍奉。
转眼便到了晚膳时分,皇贵妃出去了一炷香的时辰,方端着膳食进来。因皇帝在病中,一切饮食以清爽为要,不过一碗白粥,一道熘鲜蘑并一个白鸽绿豆汤。皇帝由乐子和进忠扶着坐起来,皇贵妃也不肯假手他人,亲自喂了皇帝用膳。
皇帝尝了两口,抿唇道:“不是御膳房做的?”
品红喜不自胜:“皇上是好多了呢,这个也能尝出来了,好看的小说:。这些天皇上的饮食,都是皇贵妃娘娘亲手做的,不敢让旁人插手半分,只怕做得不好呢。”
皇帝眼中有晶润的亮色,一顿饭默默吃完,也无别话。待到饮药时,皇贵妃亦是先每样尝过,再喂到皇帝口中。
皇帝温然道:“太医院开的药,皇贵妃何须如此谨慎?”
皇后眼中一热,垂下眼睑,诚挚无比:“臣妾万事当心,是因为病的是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她大着胆子凝视皇帝,恳切道,“皇上这些日子病着,少有言语,臣妾陪在皇上身边,皇上何处不适,想做什么,臣妾一一揣测,倒觉得与皇上从未如此亲近过。”
皇帝沉默片刻,伸手拍一拍皇贵妃的手,温和道:“皇贵妃有心了。”
服完药皇帝便又睡下了。皇贵妃忙碌了大半日,正要歇一歇,却见翠浓进来,低低耳语几句,便强撑着身体起来,走到殿外。
廊下里皆是新贡的桐花树,分两边植在青花莲纹的巨缸内。桐花绵绵密密开了满树,绛紫微白,团团如扇。风过处,便有雅香扑鼻。皇贵妃闻得药味久了,顿觉神清气爽。转眸处,月色朦胧之中,却见一个宫装女子跪在殿前,抬起清艳冷然的面庞,朗声道:“皇上卧病,皇贵妃娘娘为何不许臣妾向皇上请安?”
皇贵妃扶着品红的手,和颜悦色道:“舒嫔,皇上的病容易传染,本宫也是担心你们。与其人人都来探视侍奉,哪一个弱些的受了病气,六宫之中还如何能安生。”
意欢不为所动,只是觑着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好生辛劳,独自守着皇上,却忘了您还有公主要照顾,倒不比臣妾这样无儿无女没有牵挂的,侍奉皇上更为方便。”
皇贵妃站在清朗月色下,自有一股凛然不肯相侵之意:“你自是无儿无女,可你还年轻,万一沾染上疥疮伤了你如花似玉的容貌,那以后还怎么侍奉皇上?便是愉妃,本宫都没有让她过来。”
意欢本就长得清冷如霜,肤白胜雪,一笑之下更如冰雪之上绽放的绰艳花朵,艳光迷离。她施施然站起身,风拂她裙袂,飘舞翩跹:“皇贵妃娘娘真是好贤惠,一人侍奉皇上,不辞辛苦,臣妾等人想见一面都不得。这也罢了,只是臣妾为皇上亲手编了福袋,已请宝华殿法师开光,能否请皇后娘娘转交?”
皇贵妃听她这般说话,丝毫不动气,只是笑:“福袋甚好,只是不如等来日舒嫔亲自交给皇上更有心意。夜来露水清寒,恐伤了妹妹。本宫想,皇上病愈后,一定希望见到妹妹你如花容颜,那么妹妹还是回宫好好歇息吧。”说罢,皇贵妃再不顾她,只低声嘱咐,“品红,还是老规矩,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皇上静养。”她想一想,又道,“龚鲁给本宫准备的坐胎药,一定要记得按时给本宫送来喝。”
品红清脆地答应一声:“其实皇上病着,娘娘何必如此着急?”
皇贵妃压低了声音道:“比起之前皇上对本宫不闻不问,如今已是好了许多。若不趁皇上病势好转对本宫有所垂怜之时怀上龙胎,更待何时?”
品红只得默然,便又守在门外。意欢见皇贵妃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揉着跪得酸痛的膝盖,悻悻道:“荷惜,陪本宫去宝华殿吧。”
荷惜担心道:“小主,自从皇上卧病,您一直在宝华殿为皇上祈福,不停编织福袋,描画经幡,奴婢真担心您的身子。何况,太后也没有这样交代啊。”
意欢浅浅横她一眼,已然含了几许不悦之色:“本宫关心皇上,何必要太后交代。你若累了,本宫便自己去。”
荷惜忙道:“奴婢不累。只是您这样做,皇上也看不见啊,白白辛苦了自己。”
意欢仰望满天月华,郁然长叹:“皇上看不见又如何?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的心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