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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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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玉白面容泛起一丝红晕,含笑低低道:“承姐姐吉言了,皇上待我情深义重,自从齐太医请脉说我身体虚寒不易育孕,每回侍寝之后皇上总是嘱咐太医院送坐胎药给我,只是吃了这几年,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大概真是我身子孱弱的缘故。”

宓姌到底没有生养过,脸皮子薄,如何肯在光天化日下说这些,便也只是含笑:“皇贵妃为了再度得子,吃了多少坐胎药,不也到了今日才有好消息么?你且耐心等一等吧。也就是你得皇上宠爱,咱们侍奉皇上这些年,也从没有侍寝后喝坐胎药的恩典昵。”

意欢面上更红,二人笑语几句,也就罢了。偏生这个时候伺候皇帝的进保进来,笑吟吟道:“给姝贵妃娘娘请安,给舒嫔娘娘请安。。皇上说了,昨夜是舒嫔娘娘侍寝,为绵延帝裔,特赐舒嫔娘娘坐胎药一碗,请舒嫔娘娘趁热即刻喝了吧。”

宓姌“哎哟”一声,忍不住脸红笑道:“一大清早的便喝上这个了。罢了罢了,怕你害臊,我便先走了。”

珊瑚色的红晕迅疾蔓延上意欢的如玉双颊,她赶紧端过药喝得一点儿不剩,才交还到进保手中,拉着宓姌道:“好姐姐,你也取笑我做什么,咱们再说说话吧。”

宓姌见宫人们都出去了,方笑道:“那有什么难的,宫里谁不盼望孩子,只不知哪种坐胎药更好罢了,好看的小说:。你若有心,便把皇上赏你的坐胎药给我留半碗,我若得了孩子,好好谢你便是。”

宓姌听得这话,晕红了脸掩袖笑道:“那有什么难的。等下回进保不留心,我偷留出半碗给你便是了。”

宓姌奇道:“怎么?皇上还非得让进保看着你喝完?”

意欢娇羞不己:“可不是么?实在是不好意思。宓姌见她如此,笑着打趣几声,便也含糊过去了。

然而那边厢,皇贵妃中年有孕,格外当心。除了饮食一律在小厨房中单做,亦是请了龚鲁并太医院中几个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一日三次轮流伺候。而此时,为皇后搭脉的齐鲁脍色并不十分好看,只是一味拈须不语。

皇贵妃的心一分一分沉下去,忍不住问道:“龚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龚鲁面色凝重,道:“皇贵妃娘娘此次有孕,本是大喜,从胎象来看,十有**是个皇子。”

皇贵妃大喜过望:“如此。可要多谢龚太医了。品红。看赏。”

品红捧出一匣银子来。龚鲁慌不迭起身避让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只是皇贵妃娘娘,您的胎象虽好,可是您的脉象……”他迟疑片刻道。“虚滑无力,脉细如丝,怕是……”

皇贵妃一惊,连忙道:“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龚鲁磕了个头道:“微臣该死。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已不是有孕的最佳年纪,又因肃慧太子之死忧思过度,这些年神思操劳,导致体质虚弱。虽然微臣一直用药为您催孕。但您有孕之前一直日夜侍疾,以致劳累过度,便是有孕的时机不太对,所以……”

皇贵妃心中一阵阵发紧,面色也越发不好看:“所以如何?你只告诉本宫。能不能保住皇子?”

龚鲁犹豫片刻,迟疑着道:“能是能。但皇后娘娘如今怀孕四个月,按微臣的意思,未免母体孱弱以致胎儿不保,微臣……”他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微臣打算烧艾替娘娘保胎。”

皇贵妃周身一阵阵发冷,只觉得眼前晕眩不已。自然知道要烧艾保胎,必是有滑胎之象了。皇贵妃的手心里全是湿腻腻的冷汗,勉强扶着品红的手撑着身体,极力自持道:“既然能保住胎儿,那一切有劳齐太医了。至于皇上那里……”

龚鲁久侍宫闱,何等圆滑晓事:“微臣会替娘娘隐瞒,让皇上放心。”

皇贵妃决然摇头道:“不!本宫不是要皇上放心,你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本宫替皇上怀着嫡子有多辛苦多艰难。即便你要烧艾,也必须皇上在侧陪伴本宫。一定要亲眼让皇上看着本宫的辛苦,皇上才会对本宫倍加怜惜。”

这一年的新年,因为皇贵妃的身孕而格外热闹。而皇贵妃自己则避居永和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嫔妃们去探望时,亦每每见到皇贵妃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而太医们神色紧张而恭谨,侍立一旁。

这一日太后探望皇贵妃归来,便在慈宁宫焚香静坐。紫株捧了一本《法华经》来供太后诵读,太后读了几段便笑道:“方才看到皇贵妃谨慎的样子,看来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真的很要紧。”

紫株穿着一身蓝缎地圆纹如意襟坎肩,配着一身象牙色长袍,用铜鎏金素纹偏方挽着头发,清淡得如太后宫中的一抹香烟。她眉目恭顺地道:“中宫无子,等于是无依无靠。皇贵妃已经三十五岁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容易。”

太后颔首道:“然不容易。哀家私下问过龚鲁,如此烧艾,能否保孩子到足月。龚鲁借诉哀家,能保到九个月都算万幸了。到底比不得兮贵妃,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身段。”

紫株有些担心:“皇贵妃年岁偏长,若孩子再不足月,那便胎里弱了,。”

太后凝神片刻,自嘲地笑笑:“说到底皇帝也不是哀家亲生的,皇贵妃更是名义上的儿媳,自有她娘家人疼爱。哀家要关心,也不过是脸面上的情分。你没听皇帝病着的那时候,昏昏沉沉地叫‘额娘’,你相信皇帝叫的是哀家么?”

紫株犹豫片刻,替太后添上一壶香片道:“再怎么着,皇上的生母都已经死了。皇上这些年都不提这个人,哪怕梦里软弱些,想着一点半点,也不算要紧事。’

太后一下一下拨着鎏金珐琅花鸟手炉上的小蒂子,轻嘘了口气道:“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所以哀家也懒得去提点皇贵妃什么。其实她既然要烧艾保胎,又防着旁人,大可不露声色,临到早产时动些手脚,便可除去想除去的人了。只是她一心借着嫡子博皇上怜爱,到底嫩些。”

紫株含笑道:“太后深谋远虑,皇贵妃哪能和太后您比。何况太后不喜欢任何一方独大,那么皇贵妃也好姝贵妃也好,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到底咱们将来的指望,是在黎嫔、舒嫔和庆常在身上呢。”

太后见桌上有切好的雪梨,便取了一片慢慢吃了:“庆常在和黎嫔也罢了,舒嫔倒真的是很得皇帝的恩宠。”

“太后千挑万选的人,能不好么?”紫株微微迟疑,“可是这几年龚太医每每暗示,奴婢也留意下来,皇上每次让舒嫔侍寝之后都服用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可是奴婢觉得那药不大对头啊。”

太后微微一笑:“对头不对头都不要紧,顶多便是皇帝防着她是叶赫那拉氏的出身,再不济便是防着哀家。”

紫株一凛,旋即道:“那倒不像。皇上若要防着太后,大可不收下庆常在和舒嫔,何必费这种麻烦。”

太后的笑淡淡的,仿佛窗外摇曳的花影依依:“咱们这位皇帝,心思可深着呢。否则当年三阿哥弘时是先帝的长子,身份这样贵重,怎么就能落败在了咱们皇帝手里呢。”

紫株低眉顺目:“那自然是因为太后您的缘故。”

重重销金华衣之下,太后日渐老迈的身量显得单薄而不堪重负。紫株合了一丝安慰,温厚道:“太后放心,一定会的。”两个人紧紧依傍在一起,天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好像悬在窗棂上的薄薄的纸片,摇摇欲坠。

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皇帝带着宓姌和意欢进来,搓着手道:“外头好冷,皇贵妃这儿倒暖和。”

皇贵妃因靠在床上养息,便只是欠身示意:“皇上万福。”

皇帝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团福纹天马皮长袍,外头罩一件竹青色暗花缎琵琶襟熏貂皮马褂,身后的宓姌和意欢穿着同色的金红羽缎斗篷,倒像两个出塞的昭君,格外娇俏。

皇贵妃命人奉上茶点,笑道:“皇上今日兴致倒好,怎带着两位妹妹来了?”

皇帝道:“姝贵妃素性喜欢梅花,正好舒嫔也在,朕便陪着她们赏梅去了。”

皇贵妃微微一笑,抚着隆起的肚子安闲道:“姝贵妃喜欢什么,皇上倒一直惦记着。”

宓姌盈然含笑:“皇上惦记着臣妾,臣妾也惦记着皇后娘娘。”她唤过涅筠,“宫中绿梅难得,这一柬是臣妾选了梅园中最好的送来给娘娘。”希望娘娘闻着梅香清冽,可以安心养胎。”她转首盈盈对皇帝道,“今日是正月二十五填仓日,也是慧贤贵妃去世一年的日子,臣妾已经命人去咸福宫中供上梅花,略表怀念之情。”

皇贵妃眉心傲曲,很快笑道:“慧贤贵妃生前与姝贵妃不大和睦,如今看见姝贵妃送去的花,也一定会在九泉之下释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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