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
“大业哥！大业哥！在家吗？”
“谁啊！”董承业从锅灶下面站了起来，透过巴掌的窗户，向外边望了过去问道。
“大业哥，是我大山。”
“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爹找你有点事情。”
“等一下。”董承业瘸着腿走了出去，拿着挂在大门上面的锁，将大门锁了起来，走到院子门，打开院子门，看着站在门口的蔡成山，“二舅找我什么事？”
“听二嫂说你这边能弄来粮食，村子里面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爹想要问问你，看看能不能弄到粮食？之前我爹来你家几次，你都不在家。”
董承业听了蔡家山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粮食送到老宅那边。
他千叮万嘱过，千万别再外边张扬。
亲戚家里面，要真是过不下去了。
到时候夜里面偷偷送一些粮食过后。
但凡是能够解决粮食来源的问题。
他肯定是义不容辞。
可问题能够解释来源吗？
粮食弄过来，多少价格合适？
价格高了，得罪人。
价格低了，想要瞒住整个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村几百户人家。
一户就是按照十斤来算的话。
那也得要几千斤粮食。
在这个困难时期，人命攸关的时候。
你要是不拿出来粮食。
不单单是他家将村子里面人给得罪了。
就连他们整个生产小队都将会被村子给孤立刁难。
到时候生产小队里面的人，如何能够在村子里面继续待下去？
这个时候完全就是将人给往死里面得罪。
就这么浅而已懂的道理。
又不是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离家这么多呢。
这一次退伍回来。
他发现他这个家一切都变了。
两个弟弟也不是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家伙。
完全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刚刚回来，客气当中带着疏远。
父母依旧还是记忆当中的模样，也就是多年未见，变得更加苍老了。
但是也能够明显感觉出来，对于他还是有些疏远。
听说他腿负伤退伍，变成残疾过后。
家里面的人态度，确实让他感到有些心寒。
当然了，他也并没有怪责他爹娘。
他知道，当时爹娘站在他的角度来说，如果跟着他过日子，肯定会牵连他。
这一点娘私底下也和他说了。
看到家里面人的反应，他也就没有告诉他们，他退伍过后，组织给安排工作的事情了。
当然了，父母还是告诉他们了。
对于两个弟弟，既然疏远了，那就彻底疏远吧！
虽说这些年他没有在他们的身边。
但也自问做到了身为兄长的责任。
这些年的钱，物资，他可没有少邮寄回来。
“大业啊！都是乡里乡亲，能怎么办呢？虽说这开春了，但是这田里面啥情况，你也看到了，塘里面就那么一口水，够种一亩地的吗？水库里面更用不着说了，底子都裂了那么大的缝，拳头都能够塞得进去了。”
二舅蔡修岩抽着焊烟，苍老的脸颊，浑浊的双眸，里面带着泪花看着坐在面前的董承业，接着说道，“你爷是入赘到我们村来的……”
“二舅，我知道，这用不着您来说。您老是一个聪明的人，也用不着我这个当晚辈的跟您啰嗦；我能力在这边，也就是求着战友们，弄了一些粮食过来。现在外边啥情况呢，和家里面这边差不多。我就算是再求着人，能弄一些过来，最多的话，那也就是一两百斤儿而已，这些粮食，您说给谁？给谁都得罪人。”
“本来想着呢，我们几家扛不住的时候，分分！现在好了，都知道了。”董承业无奈地说道。
“真没有办法？”蔡修岩叹息着问道。
董承业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就连现在这么一点粮食都要交出去。”
“大表哥，自家的粮食还要交出去？”蔡家山惊呼道。
董老爹拿着烟枪走了进来，听到董承业喊了他一声，点点头，眼眸有些躲闪，不敢去看他。
看着父亲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董承业低声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心里面那一丝丝不满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三十年前子看父，三十年后父看子。
曾经那个他眼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已经彻底老迈了。
“大老表，坐。”蔡修岩说道。
董老爹坐了下来，“也都怪你娘，我都跟她说了，暂时家里面的粮食先别拿出来，你娘中午熬了一些粥，你那弟媳妇也是瞒不住话的人。等我知道了，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了。”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老表，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不过你家老二那媳妇，真是要好好让老二那小子管一管了。这嫁到村子里面，这些年下来，你说就那一张嘴，你说都得罪多少人了？你这当公爹公婆的，竟然被儿媳妇给压住了，真是笑掉大牙了。”
董老爹一脸都是尴尬之色，从烟袋子里面掏了一些烟丝，塞进烟嘴里面，掏出火折子来，对着烟嘴吹了吹，“家和万事兴，也就是性子强了一些，对待我和他娘都还不错。强一点不被人欺负，这样挺好的，挺好的，看看现在村子里面的人，那个敢欺负呢？”说完还“嘿嘿”一下。
蔡修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向董承业，“大业，你的意思是将这些粮食交到村里面？”
“嗯！不交到村子里面，您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呢？村子里面藏着粮食的不是我一家，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董老爹不悦的说道，“他们怎么不上交呢？凭什么我们家上交？”
“人家偷偷摸摸的，大家心里面有数，你家跑出来的到处炫耀，你就不得不交。”董承业回道。
董老爹瞥了一眼董承业，对着蔡修岩问道，“他二舅，你看呢？”
蔡修岩猛吸了两口焊烟，现如今这年景，自家都顾不过来，谁还顾得了别人呢？
但是呢，大业那小子的话说得在理。
“大老表，家里面还有多少粮食？”
“也就是一百五十斤不到的粮食，老大弄了一百五十斤的粮食，中午的时候他娘煮了一些稀饭，估摸着用掉两斤吧。”
“拿一百斤的粮食交到村子里面吧！家里面留五十斤的粮食，别人也无话可说。”蔡修岩说完看着董承业，“大业，现在这粮食多少钱？”
“官方的价格还是那样，黑市的话，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董承业回道，想到明年还有一年，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照着目前村子里面的情况，要是还不下雨的话。
今年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更别说明年还要持续一年的时间。
董老爹还没有张口，董承业就打断了他的话，“爹，别说了，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呢？我还叮嘱过您和娘，现在后悔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二舅，今年这春根，公社里面是怎么安排的？”
“公社里面是怎么安排的？种地能够怎么安排呢？先将田地给翻耕出来，将秧苗给培育好了，等着下雨就准备插秧。”
“今年这情况还准备插秧？”董承业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时节不种稻子，你说种什么呢？种山芋那还早着呢。再说了这种什么，除掉你自家菜园子，由着你随便种，其他的地是你想要种什么就种什么的吗？”蔡修岩说道，“去年下半年就只让种小麦，这油菜都不让种，这要是下半年不发油票的话，到时候油都没得吃。”
“二舅，我感觉您这边应该和公社里面说一声，不能够等着老天下雨，准备部分田地种植一些玉米，比较妥当一些。至于玉米苗的话，我这边来想办法弄一些。”
“你就别瞎扯了，这种了玉米过后，三四年这地都恢复不过来。”
现如今这年月，种地施肥主要也就是靠着农家肥，草木灰，河塘里面的淤泥。
像是玉米，黄豆，棉花。
在南方这边，一般来说老百姓基本上都不怎么种植。
棉花种植，也就是家里面需求的时候才种植一些。
黄豆在这边种植，一般也都是在田边上。
这三样农作物，抽取土地里面的养料太严重了。
不像是现代，就单单一个化肥。
就能够支撑农作物的成长，不会抽取田地里面的养分。
“等着饿死吗？”董承业问道，“现在春季快到了，野菜也多了，起码还能够顶玉米长起来，这没有水，怎么种植水稻？”
“唉！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这又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你找公社书记，去镇子找镇长啊！”蔡修岩没好气的说道，“让种啥就种啥！真要是日子没有办法过了，政府不发放救济粮吗？”
董承业看了一眼蔡修岩，站了起来，“爹，回家吧！明儿一早把粮食给送到村食堂那边，别等到人家找上门来了，那个时候就难看了。”
“老大啊！我和你娘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那就算是现在死，这一辈子也值了；可是你侄子侄女，他们才多大呢？就这天天菜叶子烫，能熬得住吗？”董老爹一脸舍不得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