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在穿好金灿灿的工服后，大家一起乘飞车来到了靠近海边的小型别墅区。
路上，林锋对工服的具体作用和使用方式进行了相关说明——工服学名“防护服”，穿防护服是因为他们即将要面对一种名叫“污染物”的非人类生物，这种生物及其主导的污染区会通过释放污染辐射来影响接近之人的健康，轻则伤身短命，重则从正常人污染堕化成污染物，而防护服是抵御污染必不可少的工具。
此外，诚信的专业防护服还为任务执行者提供了专属人工智能等各类更高级的保护，如任务执行中各种行动相关的智能数据支撑、专属的内外沟通线路、基础的医疗保障等。
沈霄在防护头盔的单向透视面罩下，懊悔地红了眼眶。
这个岗位的讨债对象竟然是非人类生物！
沈霄内心在尖叫。
“好了，孩子们下车吧。”
林锋拍了拍手掌心，像幼儿园老师在组织春游一样，指导着面前8个和自己一样金光闪闪的“钢铁侠”排队下车。
“衣服稍有点重，你们要抓紧适应，污染区里的一点不合适都是会要人命的呢。”
林锋微微颔首阴恻恻的说了一句后又重新扬起头，看向前方集结的全黑“钢铁侠”们，“不过也不用担心，毕竟咱们还有队友，还有政府。”
沈霄的好奇心暂时战胜了内心的悲伤，随着林锋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在穿着黑色警服、带着黑色面罩的巡逻警正在疏导慌乱的人群，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全副武装的即将要进入污染区的武警在集结，还看到了一团不停的向上扩的黑火。
“噗通——”
“噗通——”
沈霄耳边回荡着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但她非常确定不是自己的。因为自己的心跳现在已经快到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经历急性心脏病一样。
恐惧——在还来不及吐槽自己这边金光闪闪的防护服时，她内心已被恐惧占满。
不论表现的多么镇定，她都只是一个在和平时期生活了二十九年的普通人而已。
林锋还在讲解一些注意事项：“……再次强调，污染区内除了防护服携带的官方专用系统可以使用外，其他通讯设备都是没有信号的，所以你们需要开放C250的所有权限……”
沈霄脑子有些懵，但还是强迫自己跟着指示做。
防护服里侧的右手拇指处有一个开启防护服正常运行的触控键，只需要稍微弯曲手指即可打开。
“欢迎使用C250，正在读取防护权限……正在读取位置权限……”
“是否同意感官互联？”
“是。”
“是否同意链接G251语音频道？”
“是。”
“防护系统启动完毕，请确定知晓C250系统将在防护系统运行时完全介入您的所有行动，并将结合人工决策，在行动的不同阶段进行不同程度的行动指导和接管。”
“……是。”
沈霄在二百五提出“完全介入”时，大臂起了浅浅一层鸡皮疙瘩。沈霄挺直了脊背准备通过深呼吸调整一下状态，但刚吸了一口气——
“噗通、噗通、噗通、噗噗噗噗——”
沈霄立马转过身，向前了三步，然后愣愣的停下。
“阻隔器掉了！快跑！”
这是距离她仅十米的巡警喊的，更远距离的人都被黑火直接吞没，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
沈霄深吸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腿有些发软，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跌倒。
“你们这次任务虽然风险等级相对略高，但评估结果显示这个污染物心理健康，只有低于5%的概率会给作为新人的你们留下心理阴影，所以非常合适新手第一次出任务。”林锋走到沈霄身边，语气中充满着满意与对学生的鼓励。
沈霄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催债能如此奇幻又恐怖。早知道，她就再睡一觉，万一回去了呢？她就是刚来整个人发懵才会按照所谓的今日日程来搞这些破事，现在反应过来后只想离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
不过现在也不迟，沈霄转过身，“锋哥，我想退出任务。”
“？”林锋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小朋友，你可想好了，现在退出就意味着你完全放弃这份工作了哦。”
“是的，我放弃。”沈霄点头。
“好吧，你语音告诉250结束行动即可，防护服放回车里，或者拿走也行，不过是一个掏钱少一个掏钱多的区别，具体赔偿会有人联系你，你保持联系畅通即可。”
“……好的，谢谢。”
在任何世界，实习毁约都要赔偿，真是契约精神不分国界也不分世界。
但就在沈霄转身的时候耳边又响起很重的心跳声，还没等她转身时，她心口传来巨大的疼痛，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拖进了黑洞……
……
“叮铃铃铃铃——”
“呼！”
沈霄捂着心口从一片黑暗中被闹铃声惊起，她大口呼吸以平复过快的心跳，眼睛紧闭着有些不敢睁开。
“操！”
沈霄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就捂着脸重新躺倒。手够到手环以后打开看了一眼日期，沈霄更加绝望了。
5月10日。
该死的5月10日！
沈霄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倒头就睡，没一会儿——
“叮铃铃铃铃——”
“呼！”
沈霄从一片黑暗中被闹铃声惊起，忍着跳动愈发剧烈的心脏睁开眼，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沈霄弯着背缓了缓，然后只穿好衣服就出了门，一直随便乱逛到8点30，眼前突然开始一会儿黑一会儿正常，眼睛、鼻子、嘴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流下湿润的液体，用手抹了以后摊开，是一片血红，然后眼前一黑——
“叮铃铃铃铃——”
“呼！”
沈霄认命的起床，不停的深呼吸以缓解因跳动过快而产生的类似心绞一般的疼痛，按掉闹铃后打开手环，看到变红的“今日日程”。
沈霄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错乱，点开后看到开头显示：
“请勿过度重启！请谨遵日程安排！”
重启？日程安排？
沈霄揉着心口，思索着手环示警，同时也开始收拾自己，重复自己记忆里第一次对情景。
她算是死了两次，但每次都在7点10分被闹铃吵醒，这叫重启，重启给她了两次新生，但一共三次重启使她心脏的疼痛程度不断上升。
她每次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是因为违背了“今日日程”中的提示，甚至即使没有死亡，只是错过日程安排，下一次依旧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因为同样的事情清醒，所以要谨遵日程安排，才能避免被迫重启。
但日程安排只有三条，前两条只是划分出两个时间范围所需要完成某项动作，第三条甚至不是必须完成的目标。
同时日程规定并非绝对，比如日程建议8点20到达诚信，但第一次她是8点25才到的，现在她即将在8点18左右到达目的地，她坐在公交车上除了心口残余的痛感外没有任何不适。
沈霄随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要自己选择去完成日程，就会被默认为遵守日程，所以即使自己在8点30还在来诚信的路上，她也可能不会被迫重启。
此外，尽管细节方面的控制较为宽松，但最终结果好像是必须要达到。
那如果最终错过报道时间没有报道成功，是否会被迫重启呢？
沈霄对“重启”的很多方面都存在疑惑，但因为害怕那种死亡的感觉，所以没有任何想去证明疑惑的念头。
在车上沈霄总结完手环相关的事情后认命地仔细熟悉了一下高科技手环，同时赶着时间把大部分有关诚信的公开资料快速浏览了一遍。
因为出门早了6分钟，所以正好赶上了较早的那趟车，继而路况也较第一次流畅一些，只花了54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而且此时心口残余的痛感已经回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心脏跳动频率也趋于正常。
同时选择赶早出门的蝴蝶效应也开始产生——沈霄提前和大卫聊到了一起。
“嗨！美女你来的可真早，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呢！”
可能因为这次沈霄比较放松的缘故，大卫的语气也更加友好。
“一想到初入职场，就有点紧张，所以早起了很多。”
沈霄回想着影视作品上班前表现，开始谎话连篇。毕竟她的上班和上学密不可分，从未有这种初入职场的感觉。
“嗐，谁说不是呢！我也今天起了个大早，但那主要是因为我家住的太远了，还要算堵车的时间。”
“我家还可以，在幸福路那边，到这儿一个小时左右，你呢？”
“我在平宁路，到这儿也一个小时左右，毕竟诚信是城市中心哈哈哈哈哈。”
“是啊，黎光港感觉是个围海的半圆，诚信在圆心。”
沈霄心里有点沮丧，这老哥看着热情但套起话来也太难了。目前没获得一点网络以外的信息。
“是，黎光港基本就是因为诚信在这里设立分行，才会发展起来。”
沈霄内心雀跃，随着大卫的话尾继续道：“当初被诚信录取我就高兴疯了，感觉咱们如果干的好的话岂不是分分钟资产转负为正？”
网络求职者都说诚信工资巨高无比。
“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你不知道我听过的诚信有多赚钱，咱们应聘的安保员虽然是高危职业，但好处可多着呢！”
“朋友咱们交换一下信息呗？其实主要是你和我交换，因为我来应聘的时候也只是肤浅的了解过这里。我叫沈霄，你呢？”
“我名字有些长，”大卫和第一次一样，热情的给沈霄看了自己的手环，并且说：“你直接叫我大卫就行！”
沈霄同样和第一次一样看了一眼大卫的名字。
“不过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听闻工资很高，最主要的福利是在诚信很容易提升公民等级。”大卫摸着头顶刚冒头的棕色发茬，“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找什么工作都是找，还不如来这里拼一把.尤其工资高这可是事实，有钱就能活久一些，谁不想活久一点呢。”
“是啊，生命诚可贵。”
沈霄想起了车上查看的公民等级信息，而沈霄了解到这个的契机来自于一条医疗服务广告，广告对象是三、四、五三个等级的公民，相关链接零零碎碎的信息被拼凑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三个等级的公民寿命年限是依次递减的，递减原因仅在于各等级公民“出厂设置”不同。
三等公民主要由二等公民生育但基因筛选未通过标准的二代克隆人组成，四等公民主要包括完全依靠科技孕育的机械人和仿生人，五等公民是来自各个等级未达到相关生理标准的“淘汰者”们，显而易见等级越低越需要那些昂贵的医疗服务来维持生命。沈霄自己是三等公民，等级不高不低，最主要是“二代克隆人”这个身份表明，除了突发的隐形基因病和强制□□官捐献外，不出意外基本能正常活到四五十岁，尤其五十岁，对于人造人来说，已经是高寿了。
沈霄刚开始接受信息时就已经很惊叹这个世界的残酷性，现在回想起来更是难受。
“不过看你感觉是克隆人哦，应该经济压力比我们要小很多，而且也不愁公民等级保障那些东西。”
“不是克隆人，我是二代。但你懂的，我们也就比你们好一点。”
沈霄对这个世界残忍的生存状态十分共情，所以悲伤的姿态很贴合真正经历这些的“沈霄”。
“你们这主要是概率问题，器官捐献概率很低，就看基因病了，你好好保养身体，只要不是直接猝死，钱都可以帮你解决一切。”大卫摸了摸下巴，总结：“果然赚钱才是王道！”
“对啊，赚钱才是王道，共勉共勉！”
沈霄脸上笑着，心底却在叹气。
这个鬼地方，二等公民克隆人和三等公民二代克隆人算是一等公民自然人的器官储备库，其中又以基因适配性、稳定性都更高的克隆人为主要捐献人，因此二等和部分三等公民会得到相较于其他人来说直接断层的社会福利。可是，很多事情都很矛盾，比如在科技、医疗如此发达的世界，人造器官完全能够接任原生器官的功能来维持生物正常的生命体征，可身为一等公民的自然人们却只愿意使用克隆器官，十分残忍霸道。
“共勉！”大卫捏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两人聊天期间，其他六人陆续进入安保室，和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大差不差，现在就等林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