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蚀灵术
四个月前，朔淮约回到府中时骤然倒下，营医诊断是中了剧毒，于是清佟便想竭尽全力去帮父亲找解药——
某天早上，清佟照常在军中跟着将士们修习，却听见路过的部下悄悄说着布防图规划。从小在军营长大的他自是对这一词很敏感——只要出了布防图，种族部落间必定会有战斗。他猜父亲打算重新继续收复燕河一带，再次正面对抗黑狼部落。
新仇旧恨一起算，战争不可避免。清佟对父亲是有信心的，毕竟他是大名鼎鼎的衍族总将。当日下午，他偷偷溜进父亲房中想看一看布防图。但是父亲却突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营医……他只好先躲起来。
“先前替您熬制的解药中，仍是缺了一味药引。它有固稳元灵的作用。缺了它，毒并未能完全解啊……您现在元灵大受损害，更别说要完全康复了……”
“您急着收复失地，正是着了黑狼的道。若是他们趁机引您进攻，您强行施展法术，恐有性命之危啊……很快便是燥热立夏之时了，您切勿急躁动气，须得安神养息，直至立冬前后，方可稳固元灵……”
“立冬？如今燕河之地的水源被瘴气污染，许多族人惨遭迫害。我需尽快制定布防图，收复此地，如何能等到立冬！”
“您听我的，先把元灵养好，再去征讨也不迟啊！”
“那你方才说，缺的那味药引，要如何才能找到？”
“在查阅衍柃两族医书时，我一无所获。后来，我翻阅了人族药典古籍，才找到了与解毒功效最相近的药引，学名为‘芙涟子’。”
“竟在人族？你我都清楚，衍族是去不了人界的。既然当下找不到药引，那就此作罢吧。况且，神尊已派出使者前去治水谈判，这谈判少说也要半年时间，应该足够我的恢复了。”
“这……”营医还想劝说什么。
“不准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免得扰乱士气。”
“您这，唉……”
对话结束。
朔淮约拿了布阵图便离开了。清佟躲在暗处，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不管怎样，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落入联洝卿的圈套。
还有半年……他当时便打算着，要暗中去人界寻找那个名为“芙涟子”的药引。
听说衍柃边界有个无名地市，鱼龙混杂，可以打听许多奇闻轶事。
无名地市是两族灵识微弱或尽失之人的收留聚集之处。那里的人有些先天元灵残缺，大多法力微弱；有些是后天被削去元灵，多是流亡之徒。
由于衍柃边界有许多未开灵识的毒兽野植，它们会捕猎没有元灵气息的生物当作食物或肥料，所以地市之人，只得以鲜活生灵之血熏染全身，伪装自己仍存元灵气息，防止被误杀。
灵识尽失，没有法术，被驱逐于此……性命无疑遭受巨大威胁。所以在他们之中，一定有过要偷渡去人界的想法，这样更能确保性命安全。
清佟走在无名地市中，正张望着四周。此时一个衣着褴褛的神秘人将他拦于路中，似在招揽生意——
“以血换问，一问一皿。”
他跟随神秘人进帐，身旁微弱的火光被掀帐带起的风扑息几秒，又迅速重燃起来。
“可以开始了。”神秘人指示他坐下，声音沙哑非常。
“请问‘芙涟子’这味药，在哪里可以找到？”清佟急忙发了问。
听罢，神秘人一直静默不动。
难道……他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若是衍族，如何去人界？”
此时，神秘人终于有所反应，他转身拿出一个浅口小皿，轻放于桌上。
清佟明了，又想着，如果手上有伤口，一定会被大家发现的……
于是他挽起袖子施法从手臂后方划出一道血印，随即鲜红血液渗出，逐滴落皿中。
“蚀灵术……”待小皿将满，神秘人开了口，语调仍尽是沧桑。
“如何修炼？”清佟似乎从未听说过这种术法。
神秘人轻拂小皿表面，血液消散，应是被收集到某处。
清佟心领神会，重新挽袖。
“二法通识，自会知晓。”
二法通识……当今二法通识者，仅台岱仙翁而已！
可那神秘人所说便是真的吗？虽然清佟也有些怀疑，不过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所以他仍决定去接近台岱仙翁。
他知道父母暂时不想让他参与战斗，于是便主动向父母提出了想跟随台岱仙翁提升幻法一事。
不仅可以留在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还可以提升修为……这正迎合了父母的意思，所以父母无论如何也会向台岱仙翁说情，让他留在那里。
后来，计划实行顺利，他也如愿暂住在了九令阁。
令他没想到的是，留住在九令阁的第二日，还没待他开口向台岱仙翁说明实情，便先一步被仙翁识穿了他的来意……
“说吧，明明幻法已臻化境，却刻意压制修为……欺瞒父母，借口来此，是想做什么？”
父母都没看出他施展了隐藏修为的隐障幻术，如今却被台岱仙翁一眼看穿了。
他只得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台岱仙翁清楚，依清佟的性子，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的，硬劝也是无用。
为防止清佟急病乱投医而误入歧途，而自己确实也知晓蚀灵术之法，台岱仙翁便暗中向他传授着蚀灵术。且两人的传授修习选在清早进行，就是为了避开澋和。
蚀灵术，元灵伪生之术。知晓旧元灵所生之法后，用蚀灵术仿照此法，再融合从旧元灵抽离的部分气息，便可炼出与旧元灵气息相同的假元灵。
真元灵会排斥其他元灵，两灵无法共存于同一个体，所以直接夺取他人元灵融入自身体内是行不通的，而后天炼出的假元灵却可与真元灵共存——这便是蚀灵术的高深所在。
也就是说，清佟需要炼造一个带有柃族气息的假元灵，才可以不被察觉地通过探天印前往人界。
但个中术法十分复杂，清佟至今也未能彻底弄清。
在中月节前，若清佟能炼成蚀灵术，台岱仙翁便会把探天令牌给他，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此外，为了不让澋和察觉异常，台岱仙翁平日里教他修习的是护灵净印，那是镇河封印的加固之法。
在澋和面前，他一直是在修习着护灵净印。而每个夜深人静之时，他都翻阅着台岱仙翁给他的咒术古籍，悄悄修炼着蚀灵术。
如今他已将蚀灵术参透数成，接下来便是要找到柃族元灵，从中抽取柃族气息。可想在衍族地界找到柃族元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暗中向台岱仙翁说明情况，仙翁说会有法子解决。
于是，毫不知情的澋和便带着他上山寻找净草，他也从澋和所说而得知了那棵柃族的树。
仙翁承诺，只要他能成功伪造一颗假的柃族元灵，便可在中月节当日前去人界。现在已过白露，秋分后过几日便是中月节……只剩下十几天了，他必须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