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燕支(四)
目光在空中交汇,姜茸在哥哥眼中读出不容反抗的意思,垂下眼眸,低声道:“三日后试剑大会,我会出战。”
说完了,姜茸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够惨,又装模作样的吸了下鼻子。
果然,姜步揽着她的手收紧,皱眉道:“招外门内子,你一个亲传上去打算怎么回事?”
姜茸专心揪他的衣带,“还不是为了给姜槐铺路。”
让姜茸顶着骂名,干掉其他强有力的竞争者,这样姜槐才能顺理成章的拿到燕支剑。
姜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吟片刻,试探的看向姜茸:“扶光圣女可还在鳌云湖底修养?”
姜茸点点头,“她身子虚,身上又只有一半神魂,只能待在那里。”
“那也怪不得姜冕着急,只有拿到燕支剑,取出另一半神魂,圣女才能恢复如初。”
“可兄长真觉得姜冕有那么好心?”
姜步笑,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茸儿怎么想?”
姜茸也就这样微仰着头看他,“圣女两半神魂合体之时,姜冕必会直接抽取圣女的灵力灌注到姜槐身上。”
“他应该没有这么厉害。”姜步一怔,然后摇头,“抽取圣女灵力,需要瞒过圣地的灵息结界,这一步便非常人所能做到。”
“所以他找了逍遥宗帮忙,借他们的浮玉纱。”
姜茸看着姜步殷红的嘴唇心猿意马,眼珠子滴溜溜跟着他的口形转,回答的也漫不经心。
“逍遥宗?”姜步没注意小狼崽看他的眼神,蹙眉,“区区崔四道还能有这能耐?”
“他们可以,不信你去查。”
急切的声音一落下,随之唇上落下一吻,软软的触感就这样贴了上来。他被偷袭了。
姜步一惊,一把将姜茸推开,正要说什么,少女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将他按在榻上,“哥哥,你就让我亲亲你,我们三年没见了。”
姜步一脸黑线,任她压着,低声训斥,“你还有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有女孩子的样子就可以亲到哥哥吗?”
姜茸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姜步叹口气,挣扎了下手腕,姜茸却将他扣的更紧,“...茸儿,你先起...”
剩下的话被姜茸掩盖在唇舌之间。少女的手开始为非作歹,姜步自幼不适合习武,身上灵力稀薄,根本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姜茸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
大约一盏茶的时辰。
“姜茸。”姜步的声音已经哑了。
姜茸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从他锁骨处抬起头来,“哥哥...”
姜步叹了口气,终于伸手揽住她,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哥哥累了,你送我回去休息好不好。”
—
这一边,慕成谙和盂南阙一同去墨金的药圃找药材。但盂南阙只是矜贵的站在药铺外围,看慕成谙在里面吭哧吭哧的挖豢婴草。
“你就不能下来帮帮忙吗?”慕成谙挖的满头大汗,满手都是腥臭的萃氽土。她从秘境一遭回来已经快累吐了。
“不要,臭。”盂南阙说着后退一步,离她更远一些。
“嫌臭你跟来做什么,本来也是给我炼丹,你凑什么热闹。”
慕成谙瞪他一眼,气鼓鼓的将一抔又一抔的土刨开,还是没找到墨金说的那种“长着紫红色的须,一个小婴儿的脑袋,四只莲藕臂”的豢婴草。她只能屏住呼吸,却另一方更臭的萃氽土里找,还不能使用灵力。
据墨金说,这东西哪里臭就长哪里,但却滑溜溜的抓不住,只要嗅到一点灵力的气味就会跑的无影无踪。
“来看你出丑。”盂南阙好整以暇的看她忙活,嘴角噙着欠揍的笑。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墨金一过来就看见两人打情骂俏,迈着小碎步直摇头,语气中满是怨言,“你们少在这里和我秀恩爱,小心我生气起来不帮你炼灵参丹。”
“冤枉啊。”慕成谙捂着鼻子,眼露惊骇,“我和他是纯纯的仇人关系,一点恩爱都没有,你这老东西可看错了。”
“仇人?”盂南阙皱眉,“我们何时成仇人了?”
慕成谙鼻音轻哼,心里突然松快起来,“我的世界里不是朋友就是仇人,你不是我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仇人。”
“...”盂南阙有些无言以对,如此幼稚又蛮狠的划分,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但她说他们是仇人,他心里却有一阵又一阵的隐秘钝痛,没有来由,无迹可寻。
“你出来,我帮你找那东西。”他沉默片刻后,淡淡道。
“不用,不劳你大驾。”慕成谙还蹲在地里,只露个后背给他,拒绝了他的帮助。
盂南阙攥紧拳,心态有些萎靡。
她怎么油盐不进?
胳膊突然被碰了一下,一回头,只见墨金老狐狸一样悄咪咪道:“我帮你一把,你给我你的两滴血如何?”
两滴血?墨金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猜到了,用这两滴血行血阵之法,他会有性命危险。
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怎么样?”墨金眨巴着眼睛,“我就想研究研究,你这俊美的容颜是这么长的,我好参谋着做张半永久面皮。”
面皮?
盂南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要怎么帮?”
“洗干净送你房间?”
“...”盂南阙冷脸,“不可。”
“咳。开玩笑开玩笑,这是有些过分了。”墨金捋着自己的胡子,又说,“那就...我放个迷香,你去她房间?”
盂南阙转身欲走,又被墨金一把拉住,“这样,上次我见她怕蝎子,我一会儿放只毒蝎子过去,她一跑,你一搂,英雄救美,完美!”
盂南阙听着越来越离谱的主意,心中止不住的烦躁。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蠢事?仇人就仇人,他对她又没有旁的感情,何必在乎?她一直都是自己的玩具,游戏人间的踏板,以及作恶之后的承受者,他何必在乎一个蝼蚁的态度?
盂南阙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慕成谙:“对了墨金,今日南宫府的姬子夜给了我一罐药粉,那个管用吗?明日能好吗?”
墨金:“管用啊,那可是我家木槿调出来的药。”
慕成谙:“哦哦。”
姬子夜?
盂南阙欲走的脚步顿下,蹙眉:“他就是那个南宫府小公子,与你有露水情缘那个?”
心头的烦躁又莫名复燃。
慕成谙还在找豢婴草,也顾不上回应他,敷衍的“嗯嗯啊啊”两声,实则连他问什么都没听清。
但是墨金在身侧看着,却觉得周遭瞬间冷了几个度不止。
“砰砰砰——”
药圃周围摆着用来养红玉鱼的水缸一下子爆破了好几个,里面的药鱼正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打挺。
慕成谙被吓了一跳,正心有余悸的回头查看怎么回事,只见一个拳头大小,婴儿模样的怪草在她面前一蹦三尺高,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刺耳的乐曲。
“快快快,抓住它!”墨金忙着捞鱼,又手忙脚乱的指挥她,“千万别看它的眼睛!”
然而为时已晚,慕成谙已经和眼前的豢婴草大眼瞪小眼。她的大脑中此刻已经长满了小人儿,那些小人儿在她脑子里疯了一样的尖叫,叫的她头痛欲裂。
“墨金,你怎么不早说!”
慕成谙顾不得什么,一手抓起那扭曲不停尖叫不停的豢婴草,往墨金怀里一塞,捂着耳朵就往屋子里跑。然而无论她跑的多远,脑海里的声音就如附骨之蛆,挖不掉赶不走。
“啊,吵死了!”
慕成谙抱着脑袋,跪坐在床上,表情扭曲痛苦。她先是不停的捶打着脑袋,然后又绷着脸放空,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她的痛苦。
盂南阙跟进来时她正将头闷在铜盆里,试图淹死自己。
他一把将她拎起来,水流哗啦啦的从她脸上头上流进脖颈,无语道:“豢婴草以声音攻击著称,对视者三日内都会遭受它的声音折磨,你不该看它的眼睛。”
慕成谙挣扎:“你们什么都没说,我怎么能知道!墨金没有药吗?”
盂南阙摇头,“他没有,你只能忍过这三日。”
“忍三日?”慕成谙快哭了,“婴儿在脑子里哭三日,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真不想忍?”盂南阙垂眸看她,眼中神色不明,“倒不是完全没有方法。”
“?你快说呀!”
“姜山的鳌云湖。那里灵气充盈,能够隔绝五感,在哪里呆三日,时间一到,声音自然会消失。”
“行,那我们快去吧。”慕成谙拉着他就要走。
盂南阙看着手腕上的手,眼中突然溢出一些古怪的笑意,“我们?”
他们不是仇人吗?
慕成谙点头,一脸真挚,“我走不动,你送我去呀。”
“...”盂南阙睨她,“你还真把我当仆人了?怎么不去找你的露水情缘?”
什么意思?
这味儿也太冲了吧。
慕成谙突然撒开他的手,此刻顾不上脑海中的婴儿哭啼声,开始细细打量他。
盂南阙则冷冷的回看她,“你做什么?”
慕成谙抬手制止她。
她突然一个趔趄,脚尖踩脚尖的要往地上倒,盂南阙下一刻就动了,一把将她捞起来。
忽然,“噗呲”一声,慕成谙笑了出来,凑到他眼睛底下,笑的眉眼弯弯:“盂南阙,你是不是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