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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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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真来找陆鸣秋治伤时已是第二日早晨。

陆鸣秋皱着眉打量他,手中卷了一本书朝他脑门上挥过去,“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昨日天色已晚,怕打扰您祭奠故人。”

沈念真闪躲。他知道,陆鸣秋一到夜晚就心情不好,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陆鸣秋“啧”的一声,“也不差你这一会儿。你这伤实在太严重了,烧焦的腐肉需要剜掉,正好,我拿这些腐肉点追踪符,帮你找找那凤凰在哪。”

“多谢长老了。”

陆鸣秋摆手,瞪了身边犯花痴的玉壶壶一眼,“别看了,去把你小师妹叫过来,让她开开眼。”

“哦。”

玉壶壶撅着嘴,最后眼冒爱心的瞅了沈念真一眼,扯着嗓子,“谙谙,快来看美男子啊,沈大师兄来啦!”

“……”

陆鸣秋脸色铁青。

真丢人啊,他怎么会收这么掉价的徒弟。

“玉芙蓉师妹的妖智还没开么?”沈念真忍笑,眼睛巴巴的望着门外,“她好像和成谙的关系很好。”

“成谙?”陆鸣秋朝门外瞅一眼,“怎么,你认识她?”

沈念真想起两月前的同生共死,点点头,“两月前天水村鬼菩萨一事,是她帮着我们降服了鬼菩萨。”

“她?不是你领回来的那个叫慕如意的丫头帮的忙吗?”

“如意是她妹妹,成谙只是寄养在慕家。她们姐妹二人都是侠肝义胆的好人。”

“竟然是寄养。”陆鸣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那看来她真的很可能不是孚日泽的人啊。”

“长老说什么?什么不是孚日泽的人?”

陆鸣秋干干一笑,“额,没什么?她今年多大了,你可知道?”

沈念真细细回忆,成谙与慕如意相差不大,应该是同岁,“大约十五岁了吧。”

“还真是十五啊…”

陆鸣秋嘴里咂罢了两声,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星盘,在上面描了几笔。待他做完,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师…老大,师姐说让我来看看,我能进去吗?”

美男子沈念真听见她的声音后下意识整了整衣衫,只是他的手臂现在太过丑陋,他犹豫了一下,忍着痛将袖子扯下来盖在伤口之上。

“…多此一举。”

陆鸣秋默默吐槽,然后挥袖打开门,神色自如,“进来吧,让你开开眼界。”

慕成谙乖巧的走进来,见果然是沈念真,不禁有些心虚。

他的玉牌她还没还他呢。

“沈师兄,又见面了。”她礼貌作揖。

“小师妹,好久不见。”沈念真声音里是明显的喜悦。

陆鸣秋闻声奇怪的看他一眼,“这是我徒弟,你叫什么小师妹,你的小师妹不是那个叫慕如意的丫头吗?”

谁?

“慕如意?”慕成谙惊讶,看向沈念真,“她怎么会在这里?”

被陆鸣秋训了后,沈念真也不再叫她小师妹,疑惑道:“师妹不知道吗?如意她幼时得我师尊赐木涯剑,已经被选中是天门宗弟子。上次天水村一别,她便已答应与我回来了。”

木涯剑?赐予她?

慕成谙脑子里“嗡”的一声。

怪不得,慕如意当初那么反常的要一柄没用的剑,还不许她说出去,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陆鸣秋见自己的徒弟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奇怪,不禁纳闷儿,“你怎么了?不高兴?多少人一入宗门都要与家人分别,孤单的很,你好歹还有个妹妹在这里,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福么?

慕成谙有些气短的呼了口气。她差点赔出半条命去才进了天门宗,慕如意轻而易举的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做了掌门的关门弟子,这真的是她的福吗?

“不知如意现在在哪?可否让我见见她?”慕成谙强撑起笑容。

沈念真见她不知为何不高兴,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又松了神色,连忙回她,“师尊很喜欢如意,带着她一起闭关了,不过她很快就会出关,到时我们一起去梵音山除妖,在那里你就能见到她了。”

慕成谙听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看了陆鸣秋一眼,见老大也一脸纳闷的看着她,忙整理了神色,换了话题,“知道了,那我等那时便是。不过这梵音山我也要去么?我才刚入门而已。”

沈念真点头,“每个峰的弟子都会去,可算作一次春狩。鸣秋长老有意锻炼你,除了冥师兄还专门选了你去,可见他对你寄予厚望。”

慕成谙挑眉看向自己的师尊,心里多少有点开心。

“咳,少说这些乱七八遭的,快来治伤。”陆鸣秋有些不好意思,命慕成谙站在一边,“你站在一边好好看着,这次去梵音山若被凰火所伤,便按此方法疗伤。”

刀子嘴豆腐心。这是提前教她受伤后的疗愈之术了。

慕成谙不愿辜负陆鸣秋苦心,当即扫了心中阴霾,专心学习。

陆鸣秋对火术了解精深,没一会儿便将沈念真身上的腐肉割了下来,在腐肉下点起追踪符,黑烟陡升,空中凝出一副地图。

是梵音谷东面的一个村子。

“看来那只凤凰去梵音山的水溏村了。”陆鸣秋伸手一抓一放,灵图便幻化为数百张,“念真,将这些图分发给此次除妖的弟子,命他们布好剑阵,势必一击即中。”

沈念真点头,他服下几颗丹药后脸色也恢复如初,不再苍白无色。

她的师尊还真是厉害啊。这么厉害的人,她这个天魔之主的身份究竟还能藏多久?

治好伤后慕成谙送沈念真出来,但心事重重,话也少了一些。

“成谙师妹,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

四方紫藤花长廊,沈念真与她并肩前行,言语温柔。

“啊?我吗?”慕成谙忙回过神,笑道:“可能是近日练功太累了。对了沈师兄,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

慕成谙停下脚往自己腰间摸索,最后抽出一块玉牌递给他,郑重道:“当日天水村一别,师兄赠我宗门玉牌保命,但我却于近两月的赶路之中不慎遗失了你的玉牌。现在我成为天门宗的弟子,已经知道这玉牌的重要性。这份情谊成谙无以为报,此去梵音山凶险,这个玉牌就送给师兄吧,关键时刻能保命。”

少女真挚的眼神落在他眼睛里,轻而易举的拨动了他的心弦。

沈念真低头看这玉牌,上面娟秀的刻着“成谙”两个字,不自觉翘起嘴角,连她说丢了自己的玉牌的一点不悦也顷刻消散的了无踪迹。

“师妹可知,赠人玉牌,是什么意思?”

慕成谙眨眼,“知道啊。穿过溟山之时有师姐讲过,非重要之人,不可赠送。”

可她没什么重要的人。她和盂南阙的命有盂南阙护着,这玉牌只有用来还人情这一个功用。

她补偿给沈念真,没毛病。

沈念真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向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些鲜活的人气。修长的手指接过玉牌,指腹在“成谙”二字上摩挲了一下,随后温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二人一路回了她的洞府。

远远看见一个人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看书,青丝一泄如瀑,柔黄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有种花孔雀的模样。

察觉慕成谙回来,盂南阙移开书,在看到她身侧还有一人后,狭长的眼眸一眯。

“他怎么也进了宗门?”

沈念真记得这个人,在天水村时他常伴在她身边,二人行动也常有亲密,心中突感危机。

“额,他…是我的…”

“灵侍。”

慕成谙原本想说“朋友”的,当即神色有些尴尬。

“我是她的灵侍,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在她身边。”

盂南阙从躺椅上站起来,但他动作太大了,似乎牵扯到胸口的剑上,不禁轻轻抽气。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她害怕燕支的剑伤悲沈念真发现,忙过去扶住盂南阙,拿身子挡住他,“我扶你进去。”

手腕被轻柔的拉住,盂南阙白着脸微微摇头,眸色温柔,“你有客人,我自己回去就好。咳咳。”

他自受了剑伤后就愈发弱柳扶风,此刻咳嗽两声都摇摇欲坠。

“你这样怎么自己回啊。”

慕成谙言语责备,而后转身尴尬一笑,“沈师兄,我已经回了洞府,那我们两日后朔阳峰见?”

沈念真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又被那句“灵侍”震在原地,心里十分不适滋味,怔然良久后点头,“嗯,两日后见。”

说罢离开她的洞府。

盂南阙余光撇见沈念真失落的神色,微微勾起嘴角。

“怎么又疼了?”

她扶他坐在榻上,从床榻旁的抽屉中拿出两个小罐儿。昨日冥凉天送来一些灵药和灵兽粉,用于治疗他的伤口,明明今早已经见好了,不知现下为何又反复。

“我也不知,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你。”

慕成谙现在对他动不动的情话已经免疫,只掀眸瞪他,“我整日在你身边,这伤就能好了?”

“是真的。你若不信,明日陪我一整天检验便是。一日定能愈合。”

耳边情话灼灼,连她指尖的药粉都被他的话烧的滚烫。

盂南阙看她强自镇定的深呼吸,假装没听到自己的话,又默默往前移一点,“明日试一试,如何?”

她自打进了揽月峰便是整日整日的练功,常常睡不够三个时辰便又爬起来练功,他整日能见到她的时间实在太少。

“我要练功,练功不可一日荒废。”

慕成谙手脚利落的替他上好药,意料之中的拒绝了他。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依附于一个女子,盂南阙轻咳一声,声音紧绷:“弱水若能练好,也可抵挡百千兵。”

慕成谙收药的手一顿,眼角挂上些笑,“你想教我?”

“不是我想教,应当是你想学才是。”

盂南阙恢复了他那副矜贵的模样,将衣衫拢的一丝不苟,在掌心默默蕴起弱水。瞬息之间,弱水在他掌中变幻出千百种形态,有强有弱,有柔有刚。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

“你从小就玩儿水,真的不会尿床吗?”

“...”

慕成谙被盂南阙从洞府推了出去,说什么都不再与她讲话。

她笑着趴在门口,继续闹他:“我困了,让我进去睡午觉呀。”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门外有摇椅。”

慕成谙在门外笑的不亦乐乎,等终于笑停了,心中的烦心事一扫而空后,她沉下心,敲了敲门:

“方才沈念真说,两日后宗门弟子将出发去梵音山抓入魔凤凰,想来就是不惑了。”

“但是盂南阙,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我不能答应你将它偷偷带给墨金藏匿。而且我也不打算救不惑,我要活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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