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山(二)
盂南阙冷脸推门,张口欲言,慕成谙赶在他之前解释,“鬼族操控不惑的目的在你我,你信不信,天魔现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修界?”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冥凉天脸上如同凝着寒霜,步伐沉沉的赶来。
“大师兄。”
“宗门烽信台来报,说修界传言梵音山的凤凰是天魔神兽,此番是天魔做恶。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冥凉天刚送走慕成谙就接到了密报,心中难免烦躁。
天魔之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瞒着,眼下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这件事捅破的!
慕成谙了然的冲盂南阙耸肩,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样子。她拉过冥凉天,“不惑的确是他的神兽,但入魔我们却不知。应当是鬼族操控。”
冥凉天冷笑:“鬼族?怎么又是鬼族?他们鬼族中人,不过区区十年寿命,老惹你们做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慕成谙心有成算,“正是因为只有区区十年寿命,鬼族才会招惹天魔,亦或是天魔之主。”
她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脸。
盂南阙皱眉:“你是说,鬼族的目的并非投诚天魔,而是想要你的身体?”
“哇,这也太恶心了,天魔之主一个人的身体也不够鬼族那么多人分吧!”冥凉天夸张抖肩。
“当然不是他们所有人分。”慕成谙白了他一眼,到了这一步她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想拿我皮子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鬼主一人。大师兄,你可知当今鬼主是谁?”
“鬼主?”冥凉天摸下巴,“鬼蜮的头儿流动性太快了,每十年换一次鬼主,着我哪能记得现在的是哪个。不过每当元月十五酆都城门大开之时,鬼主便会在城门祭祀撒福,那时便能知道鬼主是谁。”
“梵音谷便在西陵大地边境,与乌崤岭接壤,待处理完不惑的事,我便去鬼蜮一探究竟。”
她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丝张牙舞爪的张狂。
不发威当她是病猫是吧?
冥凉天在一旁幽幽的戳她肩膀,“那都是后话,现在天魔传言你打算怎么办?老头子们找来了怎么办?梵音山的凤凰你要怎么处理?”
“天魔?哪来的天魔?”慕成谙闻声装模作样的耸肩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胳膊肘搭在两个男子肩上晃荡,“谁能证明他是天魔,他不是大师兄你给我找的灵侍吗?”
“?”冥凉天惊了。
慕成谙继续狡黠的笑着:“至于那只被称作天魔神兽的凤凰,谁又能证明它是天魔的神兽?它只会是我此行的战利品,被我押回来做训练净化魔气的灵兽。”
少女负手而立,娇俏的看着神色怔然的冥凉天,明眸皓齿一张一合,“怎么了,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盂南阙嘴角忽的溢出一丝笑。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然而冥凉天对她的行为深感不耻,手指点她:“好哇你,你这是要拖我和揽月峰所有人下水啊!你可知一旦揽月峰被发现藏匿天魔,老大会受到什么处罚?我又会受到什么处罚?”
慕成谙神色一默,思衬后道:“大师兄,你是青阳氏之子,这修界不会有人敢动你。二师姐是未开智的妖灵,三师兄的天真烂漫无人怀疑,就算事情败露,他们大可以将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
“至于老大…”她想起被藏在鳌云湖底的冰馆与坊间关于陆鸣秋的传言,心中有了计较,冲他笑:“老大会帮我,你信吗?”
冥凉天知道慕成谙是个心有主意的人,但没想到她还是个嘴巴极严的人,自她说完那些话后,任他怎么问都敲不开一丝一毫。
两日到,慕成谙前往朔阳峰与大部队集合,御剑而下时将腰间的玉牌在结界处“叮”了一下。
她身上的玉牌给了沈念真,为了验证方便,冥凉天特意将自己的玉牌解下来递给她。
她还记得冥凉天一边解玉牌,一边眼神幽幽的看着盂南阙,话里话外时止不住的可怜,“千年纯情种,偏偏碰上花心浪蝶。人家的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堂堂天魔却只能是个有名无实的灵侍。可悲可叹啊。”
盂南阙听后没说什么,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卷起一册书去榻上看书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看着盂南阙,只觉得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大狗狗。
这种异样的感情搞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赶走冥凉天后忍不住与他解释:“我上次丢了沈师兄的玉牌,为了不欠人情,这是我还他的,不是定情信物。”
然盂南阙岿然不动,静静翻过一页书,轻声“嗯”。
“真的不是。”她有些急,也有些怕他突然发疯,忙蹲在他身边做保证,“这次去梵音山,沿途若有机会我再找找那个翻物车,想法子将玉牌拿回来,这样行了吧。”
这次看书的人终于肯看她,狭长的眼眸中翻涌起强烈的情绪,又被自己强行压回去,他放下书,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这次出行我不在你身边,玉牌又有护命之能,我担心你有危险。”
“这样啊。”慕成谙松口气,顺势坐在地上,眼中溢出受宠若惊的笑意,“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次大师兄也去,他应该会保护我。”
盂南阙不动声色的拨弄她额前的碎发,循循善诱,“冥凉天是青阳氏,青阳氏擅长攻击,但不擅长防御。若不惑受鬼族操控攻击你们,冥凉天只能护的住他自己。”
“啊?不惑这么厉害?”她沉出口气,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当然,不惑是神兽,你们并非是它对手。不过…”他话锋一转,再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踌躇犹豫,“它入魔后或许不认识其他人,但一定认得我,若你能在近身攻击时,让他感知到我的气息,降伏它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慕成谙眸子瞬间亮了,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不太清楚具体怎么操作,虚心求教,“好啊,可我该如何收纳你的气息?”
盂南阙眼中也宛若有水波流动,耐心解释,“气息,自然是渡气。你若愿意,我便将半神的气息渡你一丝,多了你的身子也受不住。”
“渡气…?”她不自觉看向盂南阙的唇。
他的病还没好,连唇色都十分苍白,抽一丝灵气出来,他身子受得住吗?
“怎么了?”盂南阙坐躺在榻上,身后靠着厚厚的软垫,形如病弱公子。
他见慕成谙低头不语,即刻转变为满脸担忧看向她,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取些心头血给你,效果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便要扒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中的水刀也已准备好了。
“不,不是。”眼看又要在旧伤上叠加,她一急,忙从地上跪直身子拦他,“我只是担心你少一丝气息身子会受不住。”
盂南阙无奈摇头:“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你的安危,不惑远你们想象的强。”
洞府中灵香飘荡,在二人鼻尖氤氲出甜丝丝的味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犹豫她就不是慕成谙了。
少女看着床榻上半躺着一动不动,软弱无力的天魔,轻咳一声。
她起身坐在他身侧,终是有些羞涩,在靠近之前礼貌问道:“那个,你要不要闭眼?”
床榻上的羸弱男子轻笑,宛如与她低声耳语,“我想看着你。”
“哦。”
脸皮真厚,那她要闭。
慕成谙从未主动做过这种事,此刻心里向踹了个兔子似的,“咚咚咚”的给她奏乐。
双唇相接,并非意料之中的冰冷,而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药香与柔软。
原来他是这个味道的?
想到了什么,慕成谙吞咽口水,撑在他腰间的手臂有些酸软,额头也出了汗。
大约没用多久时间,双唇短暂的分开,她以为结束了,忙想爬起来撤离,谁知盂南阙一掌拦着她的腰将她带回来,碰着她的唇低哑轻笑,“谙谙,张开嘴,让气息进去。”
啊?她刚刚忘了。
脑子里像是炸开烟花。
此刻她整个人已经完全趴在他怀中,腰身被男子搂着,仰头任君采撷的微微张开贝齿。
一股清润至纯的气息自喉管灌注灵海,她的火性灵海仿佛感知到来自冰雪的气息,逐渐从燥热变的平静,再到全身心的舒适。就连她的气塔,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似的。联动她的心脏,在她的灵台中嗡鸣作响。
绵长的渡气结束。
“保护好自己,不要硬拼。”盂南阙将她从怀中扶起来,带笑的眼角向窗外一瞥,指节抚她侧脸,声音哑的厉害:“我三日便能好。”
言下之意,三日后他便会去寻她。
“知道了。”她少见害羞,眼下脸还在发烫。
但此刻比起她的脸颊,更烫的还有她左手的掌心。盂南阙也察觉她的变化,拉起她的手,“上次分给你的那一支弱水此时已经完全属于你了,必要时刻,真正能救你的是它。”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像是争宠?
从回忆中抽离,慕成谙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去梵音山共有二十五人,各峰佼佼者弟子尽数出动。
她往朔阳峰弟子那一列看去,为首的是沈念真,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笑。
还真有脸来。
沈念真自打她来便默默观察着她,见她先是满脸通红,持续了一会儿后又神色冷漠,满脸不爽。
与他分别,竟让你如此不开心?
沈念真想起今晨去找她时,在她洞府外看到的一幕。少女被身量修长的男子拢在怀中亲吻着,难舍难分。
他从未见过哪家的灵侍能如同上位者一般,悠然的等着主子去亲吻他。
那人真的是她的灵侍吗?
沈念真低头看腰间的玉牌,心中酸涩与疑窦蔓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