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都（一）
三年后，魔域欲仙都。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啊，深海妖肉丸，肉质绵密，入口即化，快来尝尝啊！”
燕七熟稔的舀起一碗丸子，盛好，撒上香菜和调料，从窗口递了出去。
对面接过汤碗，一道魔气挥过来，燕七手里多了三颗珠子，是魔域的通用货币。
燕七一身麻衣短打，收了钱小心翼翼的收进自己口袋，颠了颠，发觉沉的很，笑眯眯的往后院去。
“老板，老大，今日赚的比昨日翻了三倍，我觉得老大的法子可行。”
燕七对面坐着两个女人，一个一身珠钗华服，软糯可人；一个一身玄衣，腰间系一条绛红丝带勾勒出紧致的腰身，唯一的发饰是半轮如弓般的弯月，给人一种利落狠辣的感觉。
顾枝瑜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燕七坐下。
慕成谙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把腿从凳子上拿下来。
“小七干的不错，下个月开始每月给你涨二百灵石。”
“谢老板，也多亏了老大的弓，一下就把妖鱼给碎成了渣渣，现在的魔嘴挑得很，追求极致的口感，咱们这么做正对他们的味儿。”
慕成谙哈哈笑了声，摸了摸发饰，安抚的拍拍。
顾枝瑜对她如此糟蹋神器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但既然是她慕成谙自己的东西，怎么用也不关她的事儿，还能帮她赚钱，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顾枝瑜拿出账本，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魔域各分店的销量是不错，不过...这孚日泽的销量却差了很多啊，怎么了，是妖鱼的味道不适合人的口感？”
“不知道，也许是他们不喜欢吃。”
慕成谙无所谓的耸肩，好像赚不赚钱不关她的事。
“我吃着还行啊....不过喜不喜欢吃，找一个人来试试就知道了。”
“谁啊。”
“你房里那个啊。”顾枝瑜揶揄的冲她一笑，“这可是天门宗的首徒，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没人比他的嘴更刁，你喂他试试呗。”
“不行。师兄的身体刚好不满一年，不能拿他试。”慕成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直接摆手。
“呦呦呦，瞧把你心疼的，这么心疼也没见你答应人家。”
顾只只自两年从天门宗离开，改了个名字叫顾枝瑜便开始自立门户经商赚钱，那时慕成谙奄奄一息的被仍在在天法宗门口，是路过的顾枝瑜救了她。
后来她得知沈念真需要眉山的黛罗花汁液，又借着替柳茗办成了事儿的微薄情份，和眉山讨了一朵来，救了沈念真。
而沈念真自醒来便对陆鸣秋等人当初的行为大失所望，决心离山。
宗主不让，但也拗不过他，至此暂留沈念真天门宗弟子身份，但却任由人跟着慕成谙走了。
此后他们三人一路经商，中途捡了个被遗弃的燕七，四个人相依为命。
顾枝瑜男人多，嘴上也豪放，担心自己姐妹只知道一个人杀鱼剁鱼糟蹋神器，不禁想把她和沈念真凑一对。
慕成谙每次都打呵呵圆过去，但这次顾枝瑜显然不愿意放过她。
“姐妹，我真觉得我大师兄人挺好的。他为了你和师门决裂，两年来哪次不是你外出杀鱼，他给你准备洗澡水；你潜海练功，他坐着鲛船一夜一夜的为你护法。妄念海的水多冷啊，我大师兄没上来一次都得病一遭。”
“可我分明不准他这么做的。”慕成谙皱眉。
“但你拦不住他爱你的心。”
顾枝瑜又开始说酸话了。慕成谙不想听了，站起来便要走。
“哎，你去哪儿啊。”
“看你大师兄去。”
—
沈念真最近又病了。
上次她去妄念海底抓鱼，沈念真陪她去，结果被妄念海的海水湿了鞋袜，回来就病了，这几日都没好。
慕成谙推开门，沈念真正躺在床上看书，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前微敞的衣襟，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病弱之美。
听见开门的动静，沈念真放下书，眼神温柔，“你来了。”
“嗯，来盯着你喝药。”
慕成谙端过桌子上的药碗，单手捧了一下，微凉的药碗上方升起热气。
“你的紫微天火控制的愈发炉火纯青了。”
“还差一点，在水里施展的不是特别好。”
慕成谙舀了一勺，送至沈念真嘴边。
沈念真本不想喝药，这才把药拖凉了现在慕成谙来了，他不喝也得喝了。
“你啊，总给我配这些苦苦的药，喝的人心里苦。”
沈念真温声抱怨，眼神却黏在慕成谙脸上，神色温柔。
自他决定离开天门宗，跟着慕成谙走那一刻，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良药苦口，哪里会有甜的药。”
慕成谙假装看不见他的眼神，继续喂药，直到一碗药结束，沈念真的面色红润起来。
今日喂药任务完成，慕成谙收拾好药碗打算走了，被沈念真拉住。
“今日上元夜，我们出去逛逛好吗？”沈念真伸手碰了下她腰间的绛红丝带，苦笑，“都带了三年了，磨起毛边了，我给你新买一条吧。”
原来已经三年了。
天魔之契被掩盖，和金崤的契约愈发强烈，竟然连一条丝带都不再有天魔的气息，变得和普通丝带一样了。
罢了，这大约便是缘分吧。
慕成谙笑了笑，把丝带从他手掌中抽回来，“那便去逛逛吧。”
......
魔域的欲仙都是孚日泽与魔域的交接地带，也是出名的三不管。
慕成谙当年一出眉山，便被圣地的灵犀结界找到，师珩之当即要诛杀。
然而天罚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找不到任何天魔之契的痕迹，圣地无法，只得将她放了。
而慕成谙已被金崤认主，就算只是元婴之力，也足以打遍修界无敌手。
当年她为报妄念海之仇，先是断了陆鸣秋一臂，又攻上天法宗，与沈知拂大战三天三夜，最后是璧芜出面，求她念在当年偷偷放走她的情分，放过沈知拂，她这才没有下死手。
此后一年，她养伤修炼，一年后再一次攻上天法宗，断了姜晚的因果线，完成了对柳茗的承诺。
而天法宗难忍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最终请来圣地，将她打成重伤，丢下山门，扬言孚日泽任何一家仙门都不可再收她。
所以，在被顾枝瑜捡走后她无路可去，只能去魔域的欲仙都。
这一住就住了两年。
欲仙都不算大，甚至可称得上破旧，但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慕成谙护着沈念真在街巷逛着，只见彩灯一结，人声鼎沸之间，竟有种在繁华的琅骅城的错觉。
“谙谙，你看，那里有家成衣铺。”沈念真转了会儿，突然向慕成谙右面指，眉色兴奋。
慕成谙回头，果然，那里有间定制衣铺。她点点头，“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我们去做两身衣裳吧。”
沈念真拉着她走进去，店面里只有一个打盹儿的老板，与热闹的街巷格格不入。
“老板，我们要做衣裳。”
“一身一百珠，两身一百五十珠。你们这是要做夫妻款？”
“呵，您误会了。这是我...师妹。”
沈念真犹豫了下，但看见慕成谙澄澈的不带一丝情谊的眼神，最终笑着摇头，将她放置在了最稳妥的位置上。
“师兄妹啊。那也可以做成一个颜色形制，这师兄妹也算是能排在前面的亲近人儿了。”
老板口才了得，慕成谙满不在意，沈念真只能苦笑。
定制衣服要先试样品，慕成谙与沈念真先试了两身黛色的，结果互相一看，对方眼中都是嫌弃。
又试了一套白色的，沈念真嫌不吉利。
第三套是鹅黄色，慕成谙觉得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第四套是湖蓝色，沈念真觉得小家子气......
老板差点被这两人搞风，最后甩出一套绛红色的衣衫，气道：“最后一套，爱要不要。”
两人不敢说话了，乖乖试好衣服，付了钱。
这套是成品，沈念真当即决定二人穿着新衣服走。
慕成谙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颜色，沈念真亦是如此，他一向温润低调，鲜有如此扎眼的时候。
二人就这样走在街上，纷纷引人侧目。
“咳，成谙，我们要不...”
“不要，是你说出来的。难受也忍着。”
慕成谙面无表情的回绝。
沈念真被她逗笑，眼神落向不远处的角楼，心生一计。
“没说回去，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说罢，沈念真揽过她的腰，足尖轻点，带着她登上角楼的最高处。
欲仙都的盛景瞬间尽收眼底，慕成谙还是第一次登高看上元夜，不免兴奋。
“美吗？”
沈念真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嗯。”慕成谙淡淡应声，想克制着自己压平嘴角，却怎么都压不平。
眼前的人让人痴迷，愈发成熟而温柔的人，带着日复一日的陪伴，沈念真的心早就动了一万次。
“谙谙。”
他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情不自禁的靠近。
“嗯？”
慕成谙回头，眼前瞬间压下一片黑来。
沈念真的气息近在咫尺。
红衣缠绕，解下来的绛红丝带缠绕在她手腕，迎风微动。
角楼下有人注意到一对璧人的亲昵，纷纷摆手喝彩。
人群中，一个小姑娘也拉着位清冷的男子，激动的晃他的手。
“南阙哥哥，你快看，他们好浪漫啊。”
盂南阙本是受敖叔所托出来进木材，却被敖琛儿缠住逛了灯市。他不耐烦的抬眸，原本以为只是一对普通凡人，刚想移开，却被那迎风摇曳的绛红丝带抓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