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
只见钟懿瞳孔微缩,这可是见证她和谢临安一同成长的梅花树,于她而言,一枝一叶都载满了他们之间青葱岁月时的回忆,无比珍贵。钟懿死死地盯着前面这洋洋得意的女人。
“这是为何,谁准许的?”她艰难地开口着。
“自然是皇上将这御花园赠予妹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了,只因我也喜爱这花园得很,所以也一并准许我以桃树取代这整片梅林的想法。今日便开工。”
她的眼底略过一丝得意,似乎很满意钟懿现在的表现,似乎气到钟懿才是她此次前来的目的般。
话音刚落,锦妃微微抬起手来,“来人呐,今日必把这片梅花树铲除掉,这可是皇上的指令。”锦妃身后的宫人听闻指令后,便一窝蜂地涌进御花园。
她又走到钟懿的身边来,轻拍了钟懿的肩膀,笑着道:“姐姐若要继续站着必会沾一身灰来,还是尽早回宫中吧。近期听闻了姐姐您受了风寒,还是早些回去修养吧,免得皇上不敢踏入永祥宫的任何一寸土地。”
钟懿身旁的怀春拽了拽钟懿的衣袖,面色担忧地说道:“娘娘,这可是皇上的指令,咱们还是先回永祥宫里吧,回去好好修养吧。梅花树咱是没办法救了。”
钟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即使心中有多少的不甘与怨恨,都被这一阵阵的砍伐声给逐一击破,最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叹了口气后便由着怀春搀扶着自己回到永祥宫中。
刚踏入宫中,不远处的雪球就小跑到钟懿的脚边,轻声地叫着,用自己雪白的毛来回地蹭着她,仿佛在向她撒娇着。钟懿俯身将雪球抱入怀中,用手指轻捋着它的毛,雪球也舒服地闭上了眼,发出了轻叫声,是如此享受。
雪球是她和谢临安在一棵树下捡到的小猫,那时候她看着雪球如此可怜,浑身泥泞,毛发打结,一直叫唤个不停。自己也十分喜爱猫,有些于心不忍的将这漂亮小猫扔在路边,但是钟父和钟母并不准许她收养阿猫阿狗,便被谢临安带回了宫中,不过钟懿也常常会来看它,给它投喂,陪它玩耍,而谢临安会在一旁看着,提笔为此情此景作画赋诗,时至今日宫中仍挂着他当时的画作。
只不过当锦妃得宠后,谢临安对这只猫已不在关心,将它丢在了永祥宫中,再也没有来看过一眼,每当钟懿希望他能来看看雪球和自己时,便总用事务繁忙来推脱,这样烂透的理由,钟懿已经听了无数次,之后就再也不会盼着他的道来。
在这偌大的永祥宫中,除了上上下下的仆人之外,只剩下钟懿和与她相依为命的小猫雪球了,还好有雪球的存在,不至于让她太过孤单,也不至于让宫中太过清寒肃杀。
独自感慨了一下,钟懿将雪球放下,任由着它折腾宫中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自己便踏入房间。今日的御花园一事让她有些恍惚,谢临安怎舍得将那片梅花树的地予以锦妃的,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肯留给自己吗?哪怕一点点的情缘。
想到这里,钟懿不禁潸然泪下,泪珠太过冰凉,凉意刺透到了心脏,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从前那个恃宠而骄的少女如今被伤得狼狈不堪,千疮百孔。
伴随着席卷而来的困意,在迷迷糊糊中,不一会儿,钟懿便沉浸在睡梦中。深夜时,一串铃铛声响起,停止在了钟懿的床边,响起铃铛声的主人背对着窗棂外的月光,看不清面容,他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颊,生怕弄醒了她,但看着她睡觉时仍紧锁的眉头,也只能叹了口气,在她的身边轻声细语说着话。
“岁岁姐姐,你变得好憔悴啊,我好生心疼,是不是那皇上对你不好啊。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食言的竟是我。岁岁姐姐,我会为你报仇的,让他不得好死的。”
床边的人眼眸底下波涛汹涌,此起彼伏,隐晦的情愫与深沉的怨恨交织着。垂在腿边的手忽然狠地攥紧,一根根青筋显露出来。
“谢临安你真该死。”
铃铛声又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了,在月光的映衬下,消失在了浓郁的黑夜之中。床边放着了一只小猫的木雕刻,被白色颜料涂抹了,与雪球有几分相像,它默默地守护在了钟懿的床头边。
次日起床,钟懿总感觉头有些沉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的影响。但昨日做了个很奇怪很奇怪的梦。
梦中,她身处在不同于盛元五十七年的时期,有个看不清脸的男生总是追着她喊“姐姐”,也有另外一个男生,只不过另一个男生他身形酷似谢临安,说话方式也很像,对自己非常的不好,自己同样恨透他了。
钟懿有些恍惚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为何会梦到这样的事,只觉得不真实,晃了晃头便不再想了,毕竟梦境亦真亦假。
“娘娘!不好啦!不好啦!”
怀春一边跑来一边大喊着,她急忙推开了房门,钟懿瞧见她那匆匆忙忙的样子,不知怎的,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心中也莫名的焦躁不安了起来,她努力地安抚自己的内心。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冒冒失失的?”
怀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有些颤抖,“娘娘,今早仆人去投喂雪球,发现雪球没在窝里,仆人将永祥宫中的所有地方都找了,就是没发现雪球的踪影。”
闻言后,钟懿的心“咯噔”了一声,她随手拿起斗篷套上,便冲进冰天雪地里寻找雪球,过程中她的心一直狂跳不止,不好的预感冉冉升起。
大约过了一刻钟,钟懿在御花园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雪球,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浑身上下布满了血痕,浸染了白皑皑的雪,将猩红的血色展现得一览无余,触目惊心。雪球琥珀色的眼眸仍流着泪,它用尽最后一口气哀叫了一声,便没有了气。
看到这一幕,冥冥中,一股寒气从脚踝蔓延至头颅顶上,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弹不了一点,只能愣在那里,心中的震惊和悲愤直充脑门,让钟懿有些头晕眼花,呼吸不上来,一时难以接受。她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她忽然双腿无力,跪坐在雪地上,缓缓地抱起雪球。
捧着雪球尸体的钟懿,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它死去,眼泪接连不断地落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雪球身上的血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可是她最挚爱的小猫啊,陪她度过各种各样的风花雪夜。
她抱着雪球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永祥宫中,她亲自将雪球葬在了宫中的一棵梅花树下,那是雪球生前最爱闹腾的地方,只是如今却变成了安葬它的地方。
自从雪球走了,永祥宫中的唯一生机也失去了,宫中无一不充斥着清冷和寂静,仿佛无人居住般,宫中简直安静得让人发颤,时不时总感觉有一阵阵阴风传来,让人变得害怕不已。
从前的永祥宫可不是这样的。仆人们只记得皇上和皇后很爱在这里逗雪球,时不时传来皇后爽朗的笑声,而皇上只是很宠溺地看着她笑,宫中一片生机盎然。一旁的仆人无一都不夸赞他们之间的感情好。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此时此刻,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来啦,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哟。”锦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永祥宫中,夹着声音大喊大叫着,十分的目中无人。
怀春上前阻拦住,“未经娘娘允许不准擅自闯入宫中!还望锦妃留步!”眼见锦妃并未有停止的念头,怀春便着急得用手去拽住锦妃的衣袖,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立马撒开了手,又跪了下来,“对不起锦妃娘娘!怀春不是故意的!恳请锦妃娘娘原谅。”
锦妃停下脚步,她冷眼看了一眼怀春,抬手便就要给怀春来上一巴掌,给怀春吓得闭上了眼,不过脸颊并未传来想象中火辣辣的痛,过去了一两秒,怀春慢慢睁眼看去,是钟懿抓住了锦妃的手腕。
“放肆!在永祥宫中打永祥宫的人,看来是皇上的恩宠让妹妹忘了规矩。别忘了臣妾还是皇后,掌管宫中事的人是本宫,倘若我的奴婢犯了错自然用不着妹妹来管教,妹妹还是得需要自我约束些。”钟懿的声音此时冷了些,双眼静静地注视着锦妃,将锦妃的手腕又攥紧了些。
锦妃愣了一愣,没想到这向来放纵自己的皇后会突然对自己严厉。回过神来后,她吃痛得便将钟懿的手甩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道青紫的痕迹在手腕上显而易见,只不过钟懿并不在乎,“说吧,这么没规矩地闯进来,究竟是什么消息能让你这么无拘无束。”
锦妃的眼神瞬间呈现出狠厉,轻声笑了笑。“听闻你的雪球被葬了,你想知道是谁让它成一具尸体吗?”
钟懿面色阴沉了几分,这是她的心头刺。只见锦妃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今日那条野猫,突然将我给咬了,皇上知道后有些心急了,让人把那野猫给打死了,想来那野猫也是真够顽强,撑着一口气为了见你。自家的野猫也不看好,怎么放出来到处乱咬人呢?活该死了,要是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呀?你可别怪皇上呀,他也是为我好。”
周围的空气似乎是被抽走了,钟懿此刻只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窒息,感觉生活的一丝希望也被剥夺走了,留给她的只有万丈深渊,让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独自行走,一路上遍体鳞伤。之后锦妃说的任何话她再也听不进去,最后也只是两眼发黑,浑身无力,便不记得了后面的事情了。
待到她醒来后,已经是三日后,怀春趴在她的床边守着她,当她醒来时,怀春也马上被惊醒,她开心道:“娘娘你醒啦!担心死奴婢了,您这都睡了三天两夜了,太医说娘娘您没事我才放心的。”
钟懿摸了摸怀春的头,扭头便看到了床头的白色小猫木雕刻,小猫脖子上的挂牌写着“雪球”,底座上写着“它从未离开,仍在身边”这句话,钟懿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夺出眼眶,眼圈变得红肿了起来,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人的哭声。
见状后,怀春手忙脚乱地递了几张纸,钟懿注视着眼前的女孩,“怀春,还好本宫还有你,要是真没有了你,本宫该怎么存活在这宫殿,你是本宫在这唯一的亲人了。”怀春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着,“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守护娘娘的,永不离不弃。”钟懿紧握住了怀春的手,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