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光镜5
曹回出生在异化者的根据地雾川,但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在一场异化者和人类的小型冲突中死亡,于是被雾川一对异化者夫妇收养。
那对夫妇也去世之后,曹回一直照顾着他们孩子——尤子实,但尤子实一直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尤其在雾川主死亡后更是变本加厉,派人去打探灵器的消息,而他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
曹回在安城市找了个工作隐藏下来,一次意外碰见被当地恶霸纠缠的孙一文,他出手将恶霸赶跑,那次过后两人逐渐熟悉,开始交往,而他在第一次时就发现了孙一文异宿主的身份。
只是过后没多久恶霸带着一群人再次骚扰孙一文,但他们人多势众,而曹回因为没有寄生在异宿主身上,异能低微不足以对付这么多人,情急之下他只好寄生在孙一文身上,使用异能逼退众人。
孙一文知道后并没有怪他,两人就此结婚。
在那之后他异化者的身份便在村里传开,这件事那段时间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他们的门口时常被人围堵,丢东西。
孙一文原本就比曹回大了四岁,被寄生后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迅速肥胖并身体虚弱,但曹回从未嫌弃过她,对她一如既往的好,也不让她出门工作。
客厅内的昏暗的白色灯光照在她身上,看起来虚弱又无力,好像一夜间迅速衰老,声音也如飘下来的雪花那般轻,“在那之后,我和他说过几次想离开这地方,但他总说让我等一等。”
“其实我感觉的出来他一直好像都在给谁办事,但没想到原来他竟然是被控制了。”
“就前段时间,有一天他受了伤回来,我都担心的不行,但是乐滋滋笑着跟我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孙一文回头看向他们的卧室,眼神涣散,好像透过那道房门回到他们过往的日子,把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再过一遍。
江牧晚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别太难过了,曹大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激烈的拍门声,好像有人在叫嚣着什么。
江牧晚刚起身就被孙一文伸手拦下,冲摇摇头并露出个安慰她的笑容。
孙一文在门口站定,双手打开门,夜色中门外稀稀疏疏站了也有五六个人,“你们干嘛?”她语气平淡,仿佛对眼前的人不屑一顾。
“就是他们,是那个人把张哥给干了。”站在前头的一个男人开口后,躲进一对老人身后,又往屋内探头。
江牧晚走出玻璃门站在庭院里,通过远处的一盏橘黄色路灯认出刚刚说话的那人就是那天袭击曹回之后逃跑的大高个之一。
那名老妇人上前举起右手手指,几乎杵在孙一文脸上,破口大骂:“又是你们两个晦气东西,曹回呢,你让他出来,赔我儿子的命。”
一旁身形消瘦,与黄毛又六分相似的老头也开口:“异化者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早就该死了。”
“就是,让他出来。”那两名大高个也壮起了胆,跟着走了上来。
几人一拥而上,吵吵嚷嚷的都是在辱骂,让曹回出来,孙一文就站在原地,像个不倒翁任人推搡,任唾沫喷溅在她脸上。
“住手。”江牧晚再也顾不得孙一那垂下的手一直在做摆手阻拦她的手势,向前推开围在孙一文身上的人。
“凭什么住手!”
“让他滚出来,敢做不敢当啊,一个大老爷们还要两个女的护着,丢不丢人啊。”那大高个说完又是一阵嘲讽,讥笑。
孙一文好像麻木不仁的木偶,站在江牧晚身后一直沉默,过了会突然扯着嗓子大喊道:“他已经死了,已经把命赔给你们了。”
推搡中的一群人像被点了穴,顿时傻住僵在原地,沉寂了会几人缓缓收回手,站在最前面的大高个瘪了瘪嘴开口说:“那他是活该。”
几人跟着附和,“坏事干多了,罪有应得啊。”
“死了就了不起啊。”挤成一团的人群中,一个刺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们现在不走等下我就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尹千尧默默将庭院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棍拿起走过来,却被江牧晚一把夺过,冲上前挥舞木棍将他们往外面赶。
那个蓝色外套在前排的大高个在妇人耳边嘀咕着什么,许是顾忌那天江牧晚给他后脑勺一砸,于是人群便熙熙攘攘散开,嘴里还不服气唾骂着。
人群散去后孙一文脚步踉跄了下,江牧晚眼疾手快扔下手里的木棍抓住她手,两人搀扶着她回到室内。
孙一文站在卧室前缓缓回头,笑了一下问:“你们其实也是为了那个什么镜来的吧,不过我也没见过,只是提起过。”
“文姐......”
孙一文笑容依旧和蔼纯良,迈了一步结结实实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一般温声说:“没事,如果能找到的话就拿去吧。”
江牧晚努力冒出头,张了张嘴,孙一文就放开她只说了句累了,就把房门关上。
无边的夜色中,两人坐在床上。
尹千尧坐直身体,脸色严肃又抱歉,垂下的脑袋像只小狗,“我今天在他身上没找到灵器。”
“灵器现在肯定在异化者手里了。”江牧晚一阵乏力,还穿着外套就倒在床上,眯着眼看向尹千尧说。
如今灵器已经落入他人手中,那名异化者也不知所踪,离开幻光镜的方法也没找到。
“看来得去找到那个异化者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了。”
江牧晚想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至少在她死亡之前,实在无法再接受孙一文也死在眼前。
天光微亮,孙一文的房门还没打开,这两天因为曹回的事,应该都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于是他们在寂静中离开了这,前去寻找那名异化者。
清晨的村里更显空旷,一路上只偶见几位老人,一阵风直往脸上扑,江牧晚环抱双臂低着头迎风说:“我们来的那天还感应到异化者的能量,他应该还在村里。”
这虽然是个村,但并不小如今也没有手环,要找到异化者确实有难度。
尹千尧忽然冒出两个字,“树林。”
江牧晚低着的脑袋侧头目光看向他,尹千尧戴着手套的手在帽子上搓了一把,咧着嘴笑,抬眸时注意到他原本细皮嫩肉的脸蛋,如今已经干裂起皮。“我是说他会不会在树林出现啊。”
两人决定前去曹回死亡的地方在看一眼。
清晨的树林里光秃秃一片,清冷的没有一丝人气,耳朵被风吹得通红。
“我们就这样守株待兔吗?”尹千尧随着江牧晚在空地上坐了下来,靠在树上,树干硌在头上又硬又冷。
她合眼冷声道:“不是你说来这里的。”
尹千尧闭嘴不在说话,两人坐在那也不说话像披了衣服的雪人。
过了几分钟,尹千尧倏地睁开眼,江牧晚耳边算不上灵敏,但此时也听见附近愈大的风声和枝桠微微颤动抖落下的雪花。
江牧晚睁眼的瞬间一团雾气正冲她脸面袭来,肩胛往右侧一偏雾气正中树干,厚厚一层雪花坠下来洒了他们一脸。
两人迅速起身,背对着巡视四周,却只看到光秃秃的树枝,过了会一道黑影闪现在眼前。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闪现在他们眼前,肤色如同这景色一般惨白,鲜艳的嘴唇看起来像个吸血鬼。
“你们在等我吗?”低沉的声音更显他仿佛天生就来自黑夜。
他扭头视线看向尹千尧,手掌凝结雾气朝他袭去,尹千尧朝旁边大步跑开,一步之遥闪过,而他却依旧穷追不舍。
江牧晚趁机从侧边跑去绕到他身后,从袖口掏出从孙一文家里的水果刀,就在刀剑正要刺向他肩胛之际,陶左瞬间回头,侧身躲过并将手里的雾气冲向她,袭中江牧晚右侧胸口,瞬间的疼痛让她全身发抖单膝跪在地上。
江牧晚捂着伤口咬牙正要站起来,但一动又浑身疼痛,陶左弯下腰像在嘲笑一般,鲜红色嘴唇微微勾起打量着她,看着她无用的挣扎,倏地站直抬起右手又一团蓝色雾气就要朝她砸下。
一颗石子砸向他的脑后,无声落在雪地里,里面藏着的异能被陶左的身躯和雪地掩盖。
“冲我来!”
一句嘶吼在陶左背后响起,他闻声回头。
随后江牧晚疼的挂满泪痕的双眼只见尹千尧朝树林另一方向跑去的背影,陶左抬脚正欲跟上,江牧晚伸长手紧紧扯住他的棕色休闲裤,却被猛然踹开,指尖由裤脚滑落到他鞋跟,一点点直到只能触摸到地面的冰凉。
“尹千尧——”
随着两人都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白色雪地上留下枯枝和一串脚印,江牧晚发出近乎绝望的吼叫,手掌摩擦在地面上的雪上,手脚并用拼命爬着向前挪动。
那名异化者的异能在幻光镜内大幅提升,他又没有武器,这一去无异于是送死。
尹千尧忽然刹住脚步,转身的瞬间眼神凌厉,陶左也停住说:“怎么,堂堂灵崖境之主竟然怕我不成。”
“废话少说。”尹千尧褪去手套的手背上红色脉络渐渐显现,手掌周围卷起一股风暴,红色的光混在其中,愈来愈红。
陶左眼神看到那红光时眼神有些漂浮和惊恐,抿了下嘴唇。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黑色风衣随着他向后迈的右腿摆动着,以他为中心四周卷起不输尹千尧的风暴,整片树林仿佛都要颠倒。
尹千尧不急不躁地垂眸看向指尖,看着掌心之上漂浮的红色,随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手就朝他袭去。
陶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但依旧不偏不倚地被击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一身黑色遮盖了伤口,他踉跄几步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留下斑斑血迹染上白色的雪地。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尹千尧再也撑不住,直直向后倒在了地上,江牧晚受伤使他的异能急剧下降,身体像被一个巨大的仪器吸取着力量,如果刚刚那一击没有击中,他也不知道还有几分把握。
“尹千尧.....尹千尧......”
呼喊声渐渐靠近,尹千尧像个死尸一般,很想呼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又动弹不得。
“尹千尧,你没事吧。”江牧晚站起半弯着腰随时要摔倒一般踉跄朝地上那个人影走去,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实在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尹千尧转动着眼球,努力回应,但江牧晚见他不出声又摇他肩膀,他这才费力摆了摆脑袋。
“没事就好,叫你逞能。”江牧晚说完一手掌软绵绵地拍在他身上,就晕了过去。
“江牧晚......江牧晚.......”
尹千尧努力偏过头去看她,地面上的手努力去够她,慌乱中摸到她的指节,一片冰凉,将她掌心紧握着手里,呼喊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会恢复点力气,他朝江牧晚挪去将她的脑袋抬起放在自己手臂上,侧身将她圈进怀里,长款袄子敞开搭在她身上,两人躺在白茫茫的地上,成了这方圆几里唯一的彩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千尧挣扎起身,双脚还有些发软但还是弯腰将她横抱进怀里,朝树林的出口方向望去。
尽管江牧晚身穿臃肿的羽绒服,但抱进怀里却显得小小一只。
路上行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议论纷纷,但又被尹千尧如这天气般冷漠的眼神劝退,不敢多说什么。
江牧晚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得浑身疼痛又轻飘飘的,睁眼看才发现正在某人怀中。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她还没忘记失去意识前尹千尧也受了伤。
尹千尧垂眸一笑,佯装松了下手往下一坠,江牧晚条件反射的扶上他的肩膀,见她这模样尹千尧侧头一笑说:“快到了。”
“尹千尧!放我下来。”她见尹千尧还笑,又担心又起,一狠心用力拍着他肩膀。
尹千尧又笑了好几下才将她放下。
放下的瞬间江牧晚就自顾走开,跟在身后的尹千尧又浑身隐隐作痛,额头冒出汗珠。
路程果如他所说已经快到了,走没几步就到了孙一文家门口,大门并没有锁,两人推门走进屋内发现她的房门依旧如早晨那般关着,也不像有出来过的痕迹。
江牧晚意识到什么,脚步灌了铅似的走到房门前,自欺欺人地吸了口气,抬起手小声敲着门,怕将里面熟睡的人惊醒。
“文姐,文姐。”
屋内迟迟无人应答。
江牧晚握着门把手但迟迟不敢打开,攥在手里的把手此刻就像一把匕首,锋利的边缘割在掌心,无法用力,尹千尧拍拍她肩膀说他来开,但她也不肯让开,最后还是尹千尧握着她肩膀,半搂着她将那扇房门打开。
铺面而来的血腥味冲击着鼻腔,江牧晚伤口的疼痛和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起袭涌而来,难受的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尹千尧右手扶住她,左手蒙住她眼,江牧晚颤抖的手指抓着眼前的手,一点一点放下。
床上的孙一文已经没有了血色,右手流出的血晕染了大半张床单,已经干枯形成暗红色一片,小臂上方的异宿主印记也被划开,皮肉翻出,棕色的纹路变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