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柳慕惜。
这是柳大人家那位坠崖的三姑娘的名字,
锦绣园、舞姬、柳三姑娘。
这三个名字摆在一起,众人霎时便回想起玉璧上最初显现的不就是柳三姑娘与一个舞姬琴舞相和的场景吗!
原来这位云秀姑娘就是那位绝色舞姬,只是那一次众人的全部心神都被柳三姑娘、二皇子、文瑾还有那两本册子给吸引了过去,一个舞姬便自然而然的被忽略了。
这次玉璧又再次显现出了舞姬的生平往事,到底是何玄机呢?是不是意味着,这位舞姬也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画面渐起涟漪,早春之景褪去,显现出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披着斗篷的云修步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与林姑姑的那个家。自从林姑姑去世后,她便很少回这边,今日难得回来也是因为某个人原因。
一踏入院子,便见房里亮起的烛火,云修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扣扣扣。”她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
推开门,屋里一个青衣女子正拿着本书在灯下翻着。
云修挑起眉揶揄道:“我今儿白天刚听说柳家的三姑娘不小心掉到了悬崖下,害我担心了半天,你说说要怎么赔我呢,柳~三~姑~娘~”
柳慕惜撇了她一眼,“好好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云修笑了一声,正经道:“我还以为我这一趟会扑个空呢。”
“你再来晚一步,就真要扑个空了。”柳慕惜道:“好歹相识一场,临走前总要来向你告个别才是。”
云修“唉”了一声:“你怎么走得这么急,我还想等我身契到期后咱俩一起走呢。”
柳慕惜想起白天的事儿,神色淡淡道:“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阴差阳错倒省得我费心。”
“不说这个了。”柳慕惜换了个话题:这半年我就先去探探路,半年之后我在江州城等你。”
云修叹了一声:“唉,好吧。那咱们就半年后再见了。”
柳慕惜起身,“城门快关了,我这就先行一步了。”
云修颇为不舍地看着她:“那你一路多加保重。”
“你也是。”柳慕惜上前抱了抱她:“多多保重!”
柳慕惜离开后,云修愣在原地许久后才喃喃道:“我是不是忘了告诉她,我的门派字号是‘燕秀’啊。”】
一个舞姬一个官家小姐,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看起来还挺亲密的。
当年一同去锦绣园赴宴的小姐们更是大为稀奇。她们亲身经历过此事,所以很清楚当年柳三姑娘不知怎地惹了婉郡主不喜,郡主是故意叫柳慕惜当众抚琴有意为难,更叫来舞姬和舞,显然故意是将她视为伶人戏子一流。按理来说,柳慕惜怎么都不可能与这位被郡主叫来羞辱自己的舞姬关系好。可偏偏这画面中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这般要好。
听听她两人的对话,若其中一人换成男子,还以为是要私奔的小情侣呢!
咳咳咳,当然“私奔”这种话,她们心里有数就成,不兴说出来。
【柳慕惜走后,画面又换了幅场景。
盛夏的阳光灼热又炫目,太过炽热的天气让人心生烦躁,但云修的心情却显然很好。
他眉眼含笑,一件一件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能带走的就放在木箱子里,不能带走的就全留下。这么挑挑拣拣的,箱子里总共也没装多少东西,看着少得可怜。】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这就是半年后了吧。
“她真离开了呀?”长意县君轻声问身边的婉郡主道。
婉郡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不喜欢妖妖娆娆的云秀,明明只是一个下贱的舞姬,却总是轻而易举的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更衬得她黯淡无光。她也不喜欢柳慕惜,凭什么自己最仰慕的人偏爱的人是她!
不过是个庶女,不过是个庶女!
柳慕惜坠崖身死,她狠狠出了口恶气,可结果她竟没死!
当半个月前她从郡马口中听见他夸那柳三如谪仙在世时,她气得与郡马大吵了一通,反正她就是不信。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什么谪仙不谪仙的。
可笑,荒唐!
直到今天亲眼看到自己讨厌的两个人一同出现,那沉寂多年的不甘与嫉妒又疯狂地蔓延。听见长意县君的话后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自然是走了。”
长意闻言有些忧心地说道:“这位姑娘生的这般貌美,离开了王府后没了庇护,日后该如何办呢?”
听到两人对话的顺王又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那位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主,那可是只凶悍的母老虎,惹上了一不小心就没命啊!
等等!顺王突然一个激灵,他看着玉璧上的画面,不安地灌了一口茶水,这上面总不会出现那一幕吧?他平生最丢人的一幕啊!
【云修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王府的管家带人过来了,那王管家看一眼地上的箱子,哎哟了一声:“秀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
云修笑眯眯地道:“当然是准备离开了呀。”
“秀姑娘您说什么呢?”王管家满脸堆笑:“这顺王府不就是您的家嘛,说什么离开呀?”
云修脸上的笑意淡去:“我的身契昨日就到期了,我与王府也再无干系,王管家可莫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王管家殷勤道:“姑娘您且慢做决定,我来是要告诉姑娘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王管家笑得脸上都是褶子:“王爷已经准备奏请陛下,要纳您为王府侧妃了!”】
咦?咦?咦
生无可恋的一头栽在桌子上装死的顺亲王顿时成了全场焦点。没想到啊没想到,顺王您竟然还是个痴情种。亲王府侧妃,这等身份也能许给一个伶人?还准备上奏天听,也不怕先皇喷你满头的唾沫星子!
婉郡主脸色铁青:“父王!”她还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一出,真是好险,差一点那贱婢就要成她爹的小老婆了!
顺王无力地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也拒绝去看其他人现在的表情。
忽然他听到满场传来阵阵惊呼,抬头往玉璧上一看,愕然发现那上边闭着眼摇着头满脸惬意享受的人不就是他自己么?!
玉璧上一个顺王,众人身边又是一个顺王,难怪他们惊奇不已了。
“太神奇了吧!”敏安公主忍不住跑到顺王身边戳了戳他:“王叔,你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真的了!”顺王郁闷道,看到这里他已经很清楚接下来的画面会是什么了。他是来凑热闹的,如今却让人看了他的热闹。
早知如此,他今天就不巴巴的凑过来了。
【丝竹声声入耳,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了几岁的顺王斜躺在榻上闭目倾听。一曲完毕后,他睁眼却叹了一声气:“自从有幸听过一回穆绮先生的琴音后,如今再听这些靡靡之音是越来越乏味了。”
他这一句话,让下面奏乐的人慌忙跪下请罪:“小人技艺不佳,请王爷恕罪!”
顺王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退下,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王爷,不好了!”
“又怎么了?”不顺的事儿接二连三,顺王这下可真有些烦躁了。
“云秀姑娘执意要离开,与咱们的人起了冲突,这会儿正闹着呢!”
“什么?”顺王诧异,“王贵没跟她说侧妃的事儿吗?”
“说了!”家丁苦着脸:“可是云秀姑娘还是要走啊!”
顺王顿时起身,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大美人,可不能让她溜了:“本王亲自去!”
等他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云修正站在院子里,一群家丁仆妇围着他,个个虎视眈眈的,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离开。
看到顺王来了,这些人连忙朝他行礼,唯独云修依然挺立,顺王喜爱美人,看着他这张脸就算有再多的脾气也生不出来了:“云秀,你为何执意要走?连本王都留不住你吗?”
云修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多谢王爷抬爱,不过我志不在此,只能抱歉了。”
顺王道:“你一个弱女子离了王府又能去哪儿呢?你留下来做我的侧妃享尽荣华富贵不好吗?”
云修道:“我天生就不是富贵的命。”
顺王再道:“云秀,本王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呐!”
云修眼皮都没动一下:“王爷的真心留着对王妃说去吧。”
“你你你!”
再三劝阻之后云修依旧不为所动,顺王终于黑了脸,他堂堂亲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个小女子拒绝,他不要面子的吗!
“王贵,秀姑娘被热得中了暑气,你带她回房好生歇着,静等纳妃之日!”
这就是要把人软禁起来了,云修面无表情地从背后取下双剑,他擅剑舞,这双剑他一直带在身上。但大伙儿都知道这对剑并未开锋,伤不了人,于是两个身材粗壮的妇人无所畏惧的冲上去就要摁住他。
然后——
双剑舞动,两个仆妇被剑身狠狠一拍,顿时飞出去老远,半天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痛叫。
众人震惊,这个柔弱的舞姬原来力气这么大的吗?
顺王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么多的人,顿感底气十足:“你们全都给我上,抓住她!”
“我想着好聚好散,怎料你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云修勾起嘴角,危险地盯着顺王:“你想我给你当小老婆?还想囚禁我?真是好胆量!”
他笑里带着几分杀气:“这么多年了,手中的剑都没见过血,还真有几分想念。”
“云秀你想干什么!”顺王从心色厉内荏喝道;“我可是大庆亲王,你敢对我动手?”
“王爷说笑了。”云修轻笑:“奴家,只是想给王爷再跳支舞罢了,请王爷看仔细了!”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足轻点,手微扬,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未开锋的剑从身上划过,却留下一道道血痕。
“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
“啊!”
有人惨叫着想要逃跑,却发现身体僵硬如石动也不能动。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定是他们的错觉,这青天白日怎会有雷光闪烁?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不是错觉!雷电在身上炸开的感觉让一众家丁鬼哭狼嚎,狼狈倒地。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身停,剑收。
云修袅袅一礼:“这支剑舞,王爷可还喜欢。”
云修脸上不知何时溅了一滴血,看向顺王的眼神凌厉,身边一片倒地的家丁哀哀痛叫。顺王看得心神具裂,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来人!有……”刺客!
刚回过一点神的顺王张嘴就要喊,云修眼神一利,一道剑气划过顺王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顺王摸了一手的血,以为自己被割破了喉咙即将命不久矣,濒死的感觉如溺水一般让他恐惧到了极点后双眼一翻昏死在地。
云修不紧不慢地提起箱子,“啊,好像伤口有点深了,好久没动真格的,手生了。”】
玉璧上的画面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但众人却依旧沉浸在那一幕,他那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不少人喉头一紧,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奇异的感觉。
“好、好帅啊!”有一个少女红着脸低呼,她旁边的另一个小姐不住的点头,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么的、这么的强大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女孩子们,心中激荡着,有些什么东西在悄然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