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段乐枝自昨夜后就懒得在伪装，索性破罐子破摔。
嫁不了霍昀，那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午间同李阮思用膳时，也不藏着掖着，挑着自己喜欢的就往嘴里炫。又见邹曼桃吃个饭细嚼慢咽，仿佛是看见曾经的自己，鼓着腮帮子就使劲往她碗里夹菜。边夹还不忘叮嘱几句:“快吃快吃，多吃点，小孩子正长个呢。”
邹曼桃望着自己碗中堆积的小山欲言又止。
待到自己酒足饭饱后还突兀的打了个饱嗝，段乐枝还不忘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爽，太爽了。”
以前自己活得那鸟样，真不是人过的。
为个男人这般，简直是自我虐待，如今醒悟，为时不晚嘛。
小纯见着自家小姐的行为举止越发放纵，愁眉锁眼，当即轻咳两声以示告诫。
抬眼去瞧就见李阮思满脸不可思议。
“姨…嗝～母，我……嗝～”段乐枝想解释一番给大美人姨母一个过渡期，怎奈一开口就不停打嗝。
想来姨母喜欢娇弱可憨的女子，今日她这般模样不知会不会招她厌弃。
怎偏偏这么好的大美人就不是她段乐枝的娘亲，她那二表哥真是好福气。
难怪民间总说傻人有傻福呢。
邹曼桃扒拉着自己碗中的小山，嫩声嫩气的问道:“段姐姐，你今日吃这么多不怕大哥哥不喜欢你了吗？”
这是段乐枝有时候同小纯发牢骚时说的话，没想到却被这小孩子听了去。小孩子不懂这话中含义，现刻见她吃得这么多，实在好奇。
小女孩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不，才问出口就继续解决自己碗中的饭菜。
这问题问得太尴尬，害她突然被呛住，咳得她眼睛都泛了泪花。
她觉得此刻还是装傻比较好。
“段丫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以后好好做自己就行，做女子本就不易，若在事事为难自己，那岂不活得更为憋屈。”
李阮思亲昵的握住段乐枝的手，心疼坏了。
其实她最开始确实很错愕，想着她那柔弱娇羞的乖孩子去了哪，但转念一想，天下女子这么多，性格各异，又不是非得柔弱乖巧的女子才配得到喜爱。再说这孩子一个女子，幼时失恃，又远赴外地，时时刻刻克制着自己的本性，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真是苦了这傻姑娘，她那傻儿子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嘛。这样好的姑娘，那臭小子竟还不懂得珍惜。
“我给你说，这没什么，那吃饭多少都是个人胃口，你一定不要委屈了自己，想吃想吃，谁能多说什么。你看你姨母这样，那在外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名门淑女的样，那日子不还是过得好好的？不管怎样你都是你自己，干嘛与自己过不去呢？谁也不值得我们自己亏待自己嘛。”
覆盖在段乐枝手背上的那双手并不大，小小的，甚至还很瘦弱，却分外让人觉得温暖。她打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情至深处，只差直接哭着喊娘了。
所以她那二表哥撞得什么大运有了这么一个好母亲。
————
今日学监的老师心情好似都挺好，直至散学，也没见一个学生受到责罚。
将书箱递给霍六，放快步伐，霍昀忍不住开口询问:“表小姐在前厅吧？”
“在呢，”霍六拼命追上，“老爷和世子今日下值早，现在都在前厅等着你回来开饭呢。”
“难得啊。”
还未踏近大门，就听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是自家母亲正开怀大笑:“好好好，以后就把这当自己家，什么顾忌不顾忌的，安心住下就是，我可一直盼着有个女儿。”
他父亲也发话:“你姨母说的对，她可望着你能多陪陪她呢。”
这是在干嘛呀？
霍昀一脸问号。
“听说今日夫人很是高兴，自用午膳后便一直再和表小姐唠家常，连窝都没挪过，估摸着是老爷和世子回来，又唠一起了。”
霍昀点头，这倒是非常符合他母亲的行事作风。
待进了屋，就见自家老母亲老爹爹老哥哥围在一起，他那表妹同他们有说有笑，只有邹曼桃一个人在一边开心的吃着糖果。
“……”
李阮思见着他，难得拉着他坐下，却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段丫头这些日子可吃了不少苦头，你今后可得好好待她。”
可是他又没虐待过表妹，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霍昀的大脑飞快运转，难不成母亲这是在点他？
是为了之前不小心用糖葫芦打着表妹眼睛的事？或者是遛大黄时害她踩到狗粪？又或是故意不带她去安养坊？在或者是送她包子害她腹泻好几日？再再或者是炸膳房时把她裙摆给烧了？还有……
他老实认错:“孩儿明白了。”
席间也同平时不太一样，往日段乐枝都吃得极少，旁人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说是自己胃口小，素日就吃这么多。
可今日她不仅撑肠拄腹，连她母亲也是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她也不客套，不仅吃个精光，还添了好几次米饭。
“大哥哥吃，这个好吃。”邹曼桃突然往他碗里夹了一掇菜，列着笑脸让他吃。
霍昀心中一暖:“多谢曼桃，真是个好孩子。”
这娃真是没白救。
终于等到段乐枝放了筷，霍昀这才示意她同自己出来。李阮思见了，乐呵呵的，还不忘叮嘱他:“年轻人好好说话，多培养培养感情。”
“二表哥找我有何贵干呀？”某人的那张脸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捏腔拿调。
今日的段乐枝见着霍昀也不脸红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神了，霍昀只觉自己这表妹的毛病都好了。
他还是很替她高兴的。
“我有些问题想麻烦表妹。表妹是豫州人，可知道素鸿斋？”
不知她这二表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老实答道:“知是知道一些，在豫州是有些名声。不过那素鸿斋名气倒也没大到上京来，二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近日听人提起那白草纸，有些好奇罢了。”
段大美女表示爱莫能助，惋惜道:“哦～不过我不爱读书习字，倒是没用过，不过那素鸿斋东家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一看他那样，就知道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二表哥若实在好奇那纸，何不差人买了回来？”
霍昀故作惊讶:“你没买过他家纸却是见过他家东家？”
“那是，”说起这个段乐枝还有点小雀跃，“他家又不是只卖白草纸，既是书肆，自然也是卖书的。不瞒你说，他们家的武侠江湖话本比别处的都好看，我去一次都要买好多本。你别说，那王升还真有些头脑，不仅单独卖白草纸有了一大波销量，光是卖的话本纸质都有区别。我买的话本都是我的心头爱，是要收藏起来的，都是挑了好的买，那用的纸自然也是好的，所以从来没见识过什么白草纸。对了，我说的那王升就是那素鸿斋的东家。”
“那这么说那人确实有几分本事，”霍昀十分捧场，顺着往下说，“那他是不是长得就一副奸商模样？”
寻常都是段乐枝“讨好”霍昀，可时至今日竟也有霍昀求着问她的时候。优越感一下上来，心中不免有些得瑟:“谁说有生意头脑的就非得长得一副奸商样，你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那不是奸商模样是什么模样？”他佯装不服，非要问个究竟。
段乐枝看白痴一般看了对方一眼，最终还是发善心的同他比划:“就眼睛有些三眼白，眉毛粗粗的，长得很高挑很粗犷，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山上打劫的悍匪。”说到这，她还被自己的话逗乐，忍不住笑出声。
因着这番话，对角居内的灯火直至很晚都未灭，院内各类昆虫也没闲歇，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在这夜里倒不显得冷清。
霍六又来劝:“爷，若不然就先歇下，明日在想？明日好歹还需去国学监呢。”
另一头的人没理会。
霍六摇摇头又悄悄退下。
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忘了什么，分明听见白草纸的时候他觉得非常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听过。
霍昀来回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冥思苦想。
还有那王升，长相粗犷，那会是晟王府的侍从或亲信吗，还是他背后之人与之有关呢？
这些线索太乱了，那王升的画像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这般想着想着，困意就席卷全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打起瞌睡来。
等从梦中惊醒过来时，不小心晃动了书案。抬眼去看窗外，发现也不过五更天。
着手去捡刚才因书案晃动掉下的书籍，窗外的风吹动着书页，霍昀拾起那本书时正巧停在某页。
本是随意一眼，却见那页书上写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霍昀灵光乍现。就是这句诗，就是这句诗，当初萧瑾也同他说过。他读书虽少，可这句诗却也是知晓的。
当时除了说这句诗，萧瑾当时是怎么和他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