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天海已经签了某所强豪保送协议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因为不久前还有知情人士透露女排前任部长对选高中这事一直犹犹豫豫的,因此她签的到底是哪所学校一时间出现了多个版本。
有说她依照北一排球部传统去的青叶城西,也有说她追随着女排教练当年的脚步签了白鸟泽,也有觉得她肯定锁了新山女子的人。各种说法甚嚣尘上,有胆大者直接堵到了体育馆门口刺探情报,最后当然是被白河给赶了出去。
虽然此闹剧对女排的日常训练造成了点影响,但在白河看来这都是小事,连她的表情面具都没打破。
“我很高兴你能选择继续打排球。”大概是面对即将离校的毕业生总有优待,白河在天海来告知她确定了高中时放松了眉眼,面容居然透出些柔和来,“以后倘若在排球上有想不明白的问题还可以回来问我。”
白河看到天海脸上愣怔的表情又补充道:“没关系,新山的教练当年跟我是一个学校的队友,她不会介意的。”
居然还有这种缘分。天海恍然大悟:“教练你们当年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白河微微抽了下嘴角,天海没看清楚那是否是个笑,又听她接着说:“总之,我希望你能真正塑造出属于自己的球队。”
又是塑造球队。
这句话在天海刚当上部长的时候白河就说过一次,可到她已经成为了前任部长的现在,她还是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未来的事情尚不明确,能够确定的只有自己每一天的努力。无论做什么事情,天海都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辜负每天辛苦努力的自己。
意向确定后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单纯了很多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与练习中时间如流水一般逝去,学生们很快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冬假。
宫城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入眼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纯白的雪把前几天人们刚挂上去的圣诞装饰给掩了大半,只隐约能看出些红红绿绿的配色。
为了契合日子,天海特意选了个红彤彤的围巾,看着就喜庆。她最近虽然身体每天都在图书室、校外排球馆、家之间游走,但精神上却异常放松,今天甚至有心情起了个大早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
与之相对的是两位很明显只是从衣柜里选了几件“这个厚度绝对可以”衣服的男高——深色的长款羽绒服,配的是男高常见的运动鞋,这装扮跟帅气是完全沾不上边了,倒是能让长辈夸奖一句“小伙子穿得真保暖”。
“今天什么气温你只穿这个?”及川看见天海的第一眼就跳起来,语气之夸张仿佛看见了个只穿了短袖的人在雪地里行走。
岩泉也不认同地皱起了眉毛,“现在还有时间,回去换个厚的吧,我们在这等你。”
“新年见面的第一句就说这个吗?”天海吐槽完就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长裙拎了起来,下面是穿着黑色打底裤且明显比平时粗了两圈不止的小腿。
“愚蠢的男生们,这是女生的魔法啊。”高深莫测的语气。
没见过世面的男生们默默地把嘴给闭上了。
那个听说很灵验的寺庙建在山顶,三个运动社团出身的少男少女健步如飞地往上爬,丝毫没有受厚重衣物的影响,在接连超越人群的过程中还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由于出门的时间不算太早,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这里已经有乌泱泱一群人排着队了。岩泉作为长男带着两个在东张西望的弟弟妹妹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以往的新年参拜他们都是跟着加入一起来的,这是他们仨第一次单独出来。天海思考着一会应该许什么愿,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东西。
“你们一会打算向神明祈求什么?”天海问。
“家人健康、万事顺利之类的。”岩泉不假思索地说。
“很不错的愿望,神明一定能帮忙实现。”天海说。
及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不说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无论许什么愿都不会实现的。”天海递了个白眼给及川。
及川委屈地叫起来,“什么啊,小天海你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当然是因为轻浮的人得不到神明庇护。”岩泉说。
按理来说及川从来是个嘴皮子了得的人,如果他想的话能用一张嘴把人怼得一整天都不痛快。却唯独对自己从小到大的两位好友没有反击的能力,此时便又被堵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只好将脸颊鼓成了河豚。
他这副模样放在外面怎么都得引得少女们怦然心动,可惜现在的作用对象是岩泉一与天海遥。一位不通人情只想用拳头匡扶正义,一位内里狡黠就爱看及川吃瘪的样子,这惹人怜爱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应有的安慰。
看着前面两人无情的后脑勺,及川嘟囔了句“好过分”。
天海自然听到了及川刻意的抱怨,她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向本殿的屋檐,庄严肃穆的寺庙似乎真的有神明在此停留,倾听凡人们的愿望。
青城在不久前的春高预选赛上失利,据说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能从白鸟泽手上赢下一局了,可终归差了点运气或实力,他们最终止步决赛。
即使面上再不在意都好,无法到全国舞台的话,总会有些遗憾。
及川没说出口的愿望或许跟青城有关。天海想。
所谓排队两小时,祈福三分钟。天海盯着刚抽的签看了两秒就把它装进了上衣口袋里——如果不灵的话,她明年绝对不来了。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岩泉问天海,就剩下她的没说了。
“小天海的话,肯定是身体健康学业进步之类很无聊的愿望吧。”及川黑着脸把抽到的“凶”揉成一团塞到口袋深处,决定一会再去抽一个,最低也得是跟岩泉一样的“末吉”。他刚才可悄悄地把打入全国也列入了愿望清单。
“哼,今年我才没许这种愿望呢。”天海仰起脸,阳光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镀了层金边,“我刚刚非常认真地为你们许了愿。”
女生双手叉腰,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我对神明说‘希望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王牌主攻手跟天才二传——岩泉一与及川彻都能得偿所愿’。”
一句话落地,似拨云见日。
即使自认球技精湛,及川也深知他与“天才”一词或许相差甚远,单就二传来说,影山飞雄可能更加接近那个凡人触及不到的高度。不然那场比赛,教练也不会让影山替换他上场。
——但那又如何?
即使没有远超常人的天赋,即使连他自己都觉得在某一方面的才能比不上他人,也不妨碍他在一个人的心里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天才二传”。
已经足够了。
天海献宝似的将她口袋里的“大吉”交到岩泉手上,说她的这份福气也要送给他们,希望神明能够稍微给青城上些运气buff。
及川知道纵使他总是一副笑眯眯跟谁都聊得来的样子,但本质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细数身边真正的知心朋友,似乎也就只有岩泉一与天海遥两人。
在男女感情上更是三分钟热度,只要长得足够好看,他就会去要个联系方式,凭着这校园王子的皮囊,他的搭讪成功率也相当惊人,但交往的女朋友总是受不了他爱排球胜过一切,用不了一个月就要与他分手。
这么一想天海的长相确实完全在他的审美上,某些荷尔蒙乱窜的时刻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也不奇怪。但细数他交往的对象,总体还是更偏向温婉可人的大和抚子类型,天海的个性跟这便是完全的南辕北辙了。
及川不知道他心底萌动的感情到底能维持多久,之前想着如果只是青春期一时的悸动,便不能因此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爱情保质期只有一个月,友谊可是能地久天长。
但那些他以为迟早会平复的悸动,目前似乎没有想要消散的迹象,甚至还愈演愈烈起来,此时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就是佐证。
或许他应该重新思考这些微妙的情愫代表着什么了。
岩泉显然也被好友真挚的话语给打动了,表情缺失的脸绷不住地想要露出点什么其它的情绪,可“感动”这一动作要怎么做来着?
天海自觉刚刚说了非常了不得的话,睁大了眼睛就想看岩泉的反应。
及川长呼一口气,对着正在僵持的两人笑了出来,“啊——真是烦死了,现在的气氛难道不值得我们拥抱一个吗?”说着他就张开了双臂仿佛等待幼崽回巢的老母鸡,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再套上宽大的羽绒服,在这人来人往的寺庙门口跟天空树似的引人瞩目。
“……别做这种丢人的动作。”
最终及川没能等到他想象中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就被岩泉强制打断了施法,三个人晃晃悠悠地开始返程。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天海提起十二分精神,立志不让自己成为那颗击打木瓶的保龄球,正在她聚精会神盯着脚下的时候,及川慢吞吞的话从她的上方传来:
“小天海你,对恋爱是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