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
一觉醒来,刘辰只觉神清气爽。这些天来干重活的劳累仿佛一扫而空。刘辰接过仆妇送来的热水快速地把脸洗了,便大步走向他的公房。
刘辰更仔细的看了这里的账目,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人心可真够黑的,朝廷下拨给边军的军资竟给他们扣下了一半,还用了防卫京城门户的由头。把幽州说成门户,亏他们也想得出来。敢情他们这次修城楼上面竟然拨下这么多的银两,这可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拿出来啊!
刘辰接着往下看,上面大部分的银钱都被花在买石头上了,剩下的一部分竟然说是用在了给工匠和役工们发吃食抚恤上,还真不要脸。刘辰来这里七八天了,他们每天吃的什么暂且不论,就说那石头,明明就是他们去山上一块块背下来的,哪里有花一分钱,更别说这每块石头快一两银子的支出合不合理了。只要上面查账就肯定得玩完,他可不想被拉来做替罪羊。
在这古代,最不好混的莫过于做账房了,不管上级有没有事,一旦查出有贪墨,账房一定跑不了。他得好好想想,到底怎么让这账目变得合理呢?
刘辰思来想去,就这几块破石头绝对抵不了这么多的银钱,还有什么地方切实需要花钱的呢?刘辰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来这里时的景象,那时自己站在城外的土丘上,很容易地就能看到城内的景象,而自己进城之后却很难看到城外是什么情况。即使新的城楼修好,他们也不过是可以看到城外坡地前的区域,而只要敌人藏身在坡地之后,城内将很难在不出城的情况下提前探知。
这实在是有些可怕的,你想想,就距你十里之外的地方,随时可能突然冒出一群人来,突然对城池发起进攻,而守军只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匆忙迎敌,还面对的是比己方强出数倍的敌兵,结果不用想就知道。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刘辰又回想起这几日里的城防修筑,不由得暗暗揣度起这何大人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要说他贪墨无度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又不尽然。虽然营地里每日发给他们吃的东西都很少,但要真论起来,何大人也给了他们方便,涨价最少的就是那些个黑馒头了。很明显,这何大人还是有些脑子的,既要把城楼给修好,还不能把最穷最能干活的那一批人给饿死,还兼顾着捞些不大不小的银钱。碰有钱的捞些银子,没钱就要你卖命干活,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想明白这些,刘辰也不慌了,眼见之前的账目都给理清了。刘辰带上自己梳理后的账簿,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县衙后堂,托门子进门为他禀报,那门子见他拿着账簿也不敢怠慢,赶忙进去回禀了何县令。
不一会那门子就出来了,说大人让他直接进去。他对门子道了声谢,抬腿走了进去,一进门刘辰就要给何县令行礼。何县令挥了挥手,开口道:“你找本官有何事,可是账目对不上了?”说完这些话,那何大人眼里已带了些厉色。
刘辰不以为意,面上颇为恭敬地道:“小子今日查账目时发现了几处明显的疏漏,想找大人讨个主意。这账目中记有一块大石需银一两的说法,小子深觉此处不妥,还请大人示下。”
何大人听完就拍了下桌子,喝道:“让你只管好好记账你不听,账本的事你觉得我会不知晓,还要你来自作聪明。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你今日若是不能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我照样打你五十大板,丢回你原来的窝棚去,徭役一天都不能免。”
刘辰听完也不惧,要是他现在不说,等到他日东窗事发,估计他就会被直接拉出去顶罪,到时候他就真的只能当替罪羊了。
刘辰从容地答道:“大人,小子倒是有一个办法。现今匪寇猖獗,又有鞑子虎视眈眈,幽州本就靠近边地,更是深处危险之中。那日小子跟随徭役队伍进城之时,无意中朝城内望来,发现城中各处几乎一览无余,而小子近几日来和大家一起修筑城墙,即使是站在了城楼最高处,所望之地也不过十里之距。小子一想,若忽有敌袭,旦夕可至,而我等懵懵然,幽州岂不危矣。但是,如果大人愿意再在城中建一瞭望之所,一者可平账目,所费甚小,二者可保城内无虞,如此,两全其美。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何县令听完沉思了好一会,终于说道:“亏得你有如此巧思,你既来献计必然有所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辰一开始过来献计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根本没想能得什么报酬,但是现在既然提起赏赐之事,当然要趁机要点好处了。刘辰本来想到了一事,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换了个要求。刘辰说道:“大人现今要修高台,必然还是会用我们吕阳郡来的人,不知可否请求大人将每日的口粮多给些,这样他们也好更快的完成修筑啊。”刘辰自觉有点对不起一起来的老乡们,能给他们争取点福利就争取点吧。
何大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还说道:“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不用你说我也会提高他们每日份例的,我观你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本身有何请求,不妨说来,若是可以我便答应你了。”
刘辰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白胖的何大人了,做官虽贪却从不把事做绝,能捞的银子绝不放过,役夫身上的银子估计这几天都被搜刮干净了,大冬天的,若再不多给些吃的就是把人逼上绝路,这时再施恩,不但之前缺住少食的事没人敢多嘴,就是这些干活的人也得领了这份情,这也算得上十分有手段有心机了。
刘辰回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法眼,小子是想做完帐去城里走走,不知大人可否应允。”什么时候拍一两句马屁都不会多余。刘辰当然不会介意多夸上司一句英明。
何大人果然准了,还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等小事也用得着如此小心,你做完事就可以出去走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辰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躬身退出了门外。
刚出县令府,刘辰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大街上,来往还是有很多叫卖的小贩。刘辰上辈子一直都过得十分忙碌,其实他对于吃一道是十分热衷的。经过了这几日黑面馒头的轰炸,刘辰对于外面的食物已经完全没了抵抗力。一出来就往食铺里扎。
刘辰走上这条街的时候就闻到了这家食铺传来的香味,那叫一个肉香纯正啊!加上一路从吕阳走过来的这些日子,刘辰已经大半个月没吃上肉了,可不就馋了吗?
刘辰抬腿欲走进店里,那小二下意识拦了刘辰一下,以一种轻蔑的口气说道:“客官,来咱们这吃饭可不便宜,不知客官可带够了银钱”
刘辰听完,自顾自的打量起自己来,自己果然草率了,穿着有些破烂的棉袄就出来了,还是之前在营里干活的那件。也不怪人家怕自己给不起钱,刘辰嘴里没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了十两银子。看这并不算多高档的食肆,一顿吃个二三两银子就算顶天了。
那小二见刘辰果真有钱,欢喜地把刘辰迎进了屋内,还一个劲的道歉。刘辰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以为意的道:“把你们这招牌菜随便来几样就好。”
小二领命下去,不一会菜就上齐了,这效率还真可以。刘辰正打算吃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边走过,刘辰赶忙去追,还真赶上了,那人一回头,刘辰吃了一惊,这不是他爹又是谁?
可怜小二也跟在后面追,生怕刘辰没结账就跑了,这会儿见刘辰往回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刘辰拉着刘伯望和自己坐在一起,开口问道:“爹,您怎么来了,我不是在家里留了封信吗?您没看到吗?”
刘伯望听完就给了刘辰一个暴栗,一脸怒气地对刘辰说道:“谁让你替我来服役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和你娘怎么办?听我的话,你明天就回家去,我来换你,大人的事你别掺和。”刘辰自从满了十岁之后刘伯望就再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也没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可见是气到了。
刘辰也并不辩驳,只是让父亲先吃了饭再说。等吃完了饭,刘辰就把近日里发生的事都和刘伯望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有说他帮着做假账的事,只是告诉他爹他在帮着大人记账,并没有干什么重活。刘伯望听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就怕儿子在这边吃苦,他小时候就没让他干过啥重活,这猛然间做重活怎么受得了。
其实这还真是小看刘辰了,他虽然没有下田去干重活,但他的锻炼是从没停过的,身强体健的,除了身高,他跟一个成年男子比也不差什么。
饭后,刘辰给他爹找了一家客栈,在刘辰做了各种保证之后,刘伯望终于同意明天就回家去。刘伯望又给了刘辰一百两银子,让他好好藏着,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刘辰又问了家里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之后,刘辰回到了给他安排的住所。
原来他走后的第三天,刘伯望就找了个商队,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幽州,直到城门口十里开外才分开。据说这里商队进城是要交人头税的,故他们就选择了分开走。
刘伯望这一路跟着商队走走停停,耽误了许多时间,也吃了不少的苦。刘辰感念着父亲的这份辛苦,当然更不愿意刘伯望再在外面多作停留,总得劝得刘伯望早日回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