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089
第八十九章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天气越来越暖和。
一大清早,施云琳坐在檐下,望着枝头上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
她忽然就想起总是喜欢停在树屋上的那两只雀鸟。那两只雀鸟可比现在树上吵闹的这两只漂亮许多。
一阵风吹来,带来几许暖意。施云琳觉得有一点热,她突然就想如果现在在亓山就好了,她可以坐在桥头,将双足垂进清凉的幽潭之中。
不过亓山狼不在,她一个人回不了亓山。她甚至会迷路,更别说就算到了那儿,没了亓山狼,她都无法生存。
沈檀溪从屋里出来,瞧着她无聊的样子,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
施云琳抬眼望着天色,说:“今天好像要下雨呢。”
沈檀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点头,道:“可能会。再等等,若没下雨,我们出去转转吧?瞧你怪无聊的。”
施云琳随意轻嗯了一声。其实她想说,不知道亓山狼那里是什么天气,会和她这里一样吗?
果然没过多久开始下雨,施云琳和沈檀溪进了屋。施云琳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帘,喃声:“雨天行军可麻烦呢……”
沈檀溪听在耳里,含笑摇摇头。
这场闷雨下了大半日,到了傍晚才渐停。阴云散去,日头姗姗来迟,又将往西沉。
施云琳推开窗户往外望去,瞧着快速散去的厚云,说:“看来明天会是个晴天了!”
也青一边剥花生,一边笑嘻嘻地说:“公主,你什么时候会看天气了?”
沈檀溪微笑着摇头,道:“也青,你这就不懂了。小公主现在是……晓看天色暮看云。”
施云琳怔了怔,娇眉轻蹙,嗔道:“姐姐,你可别胡说!”
也青抓了抓头发费力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这诗的后半句好像是……行也……行也什么来着?”
沈檀溪一字一顿:“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哦——”也青拉长了音,含笑望向施云琳。
施云琳瞪了沈檀溪一眼,哼声:“打趣我。说得好像你不思似的。”
“思啊。”沈檀溪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可没有不承认哦。”
施云琳没话接了,她转移了话题:“出去转转吗?”
不过已经是傍晚了,两个人最终也没出门,而是第二天午后,结伴去热闹街市走一走,买一些好玩的小东西。
两个人进了一家玉石铺子。沈檀溪一眼挑中一枚玉佩,她将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抚着,想象着周泽明佩戴这枚玉佩应当很好看。
她瞧施云琳对玉佩没什么兴致,问:“你不给他挑一块吗?”
施云琳呵呵笑了一声,说:“他不适合这东西。”
施云琳看沈檀溪还想再挑,她说:“我去对面的胭脂铺子看看,你一会儿来找我。”
沈檀溪说好,低头继续挑选,千挑万选给周泽明选了一块。
她怕施云琳等太急(),脚步略急地出门。
她刚要抬手掀开帘子?(),指尖和外面的人的手,隔着一道布帘相碰。帘子被外面的人掀开,她的指尖和齐嘉恕的手相碰。
齐嘉恕烦闷的眸色忽地一亮,落在沈檀溪的眉眼,看着她逃似的迅速低下头。
一帘相隔,沈檀溪几乎撞在齐嘉恕身上。这样近的距离,让沈檀溪微惊,急忙向后退了半步,将发烫的指尖藏在身后。她低着头,没敢去看齐嘉恕,直到眼角的余光看见齐嘉恕经过她身边,进到玉石铺子里。
她挑开仍在晃动的布帘,迈出店门。她刚迈出门槛,就见一个明媚灿烂的少女追上来。
“等等我呀!”她提裙踏上台阶,挑帘追进去。
沈檀溪从垂帘落下的前一刻,看见少女去拉齐嘉恕的手,齐嘉恕轻甩了一下没甩开便不再甩。垂帘很快落下来,彻底遮了店铺内的视线。
“姐姐,你看什么呢?”施云琳立在台阶下,正望着她。
沈檀溪浅浅一笑,朝施云琳走过去,低声解释:“瞧着靖勇王身边有了别的姑娘,觉得这是好事。这样他很快就能彻底放下我。”
施云琳却摇头:“姐姐要失望了。那个人是明雅公主,他妹妹。”
沈檀溪微愣,攥着手里的玉佩,回头朝玉石铺子的方向望了一眼。
施云琳和沈檀溪在外面逛了大半个下午,傍晚才回去。
可让施云琳没想到的是,二东子竟在院子里等她。见了她,二东子立刻笑嘻嘻地迎上去,双手捧上一封信:“夫人,大将军给您的信!”
施云琳很意外,伸手接过来。她没急着拆信,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宿大人只让我把信送过来。”二东子说完,也不喝茶,匆匆走了。
施云琳垂眼,望着手里的信。
也青在一旁打趣:“还不赶紧打开看看?”
施云琳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他都不认识字,应该是旁人代笔,随便写写近况而已。”
施云琳说完转身进了屋。
也青想要追进去,沈檀溪拦住她,对她摇头。
施云琳关了房门,才去拆信封,在拆信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这封信里只会是别人代笔草草向她交代几句前线的情况。
可纵使这样想着,她将折起的信笺展开时,指尖还是微微轻颤了一下。
她垂眸望着信笺,一动不动好半晌,然后将信笺贴在心口,欢喜地旋身转了个圈,仰躺在床榻上。她闭上眼睛,唇角翘甜笑。
信笺贴在她的心口,贴着她噗通噗通的心跳。
信上是亓山狼苍劲又潦草的笔迹,是他自己写的。
信上,只有两个字——
喜欢。
又过七八日,收复南伏城的好消息传回京城。
六月初,收阳州。
六月中旬,收凤城。
凤城城西,孟一卓高兴地在冯英的脸上亲了一口,说
() :“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冯英拍开他沾满尘土和鲜血的手(),说:我看未必。说不定一鼓作气?()_[((),直接往永昌关去。”
冯英话音刚落,暗处忽然有人放冷箭。目标当然不是旁人,而是军中最显眼的亓山狼。
亓山狼侧首躲避,箭刃擦过他的下巴,留下一道血痕。亓山狼用手背去蹭,看见鲜血,他瞬间皱了眉。
他的公主说他长得好看,喜欢他这张脸。他这张脸可不能落疤。
射哪里不好,往脸上射。
亓山狼呲牙,眼底浮现一抹诡异的幽蓝。他弯腰,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把剑,打马飞奔追去。
“大将军!小心埋伏!”孟一卓急声。他这一句话喊完,亓山狼的身影已经冲远了。孟一卓和冯英赶紧带着兵马追上去。
而当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只看见一地尸体。
亓山狼站在尸体堆里,他弯腰,捡起打斗中落地的狼首面具。风吹着他的披风,卷起粘稠的血腥味儿。
他将面具戴上,朝这边大摇大摆走来。沾了血的狼首面具遮了他上半张脸,露出轮廓分明的薄唇和冷硬的下颚。
小巧的平安符从铠甲里跳出来,他将染血的手在披风上擦了擦,才握着平安符将其塞回铠甲衣服里。
他一身杀气地朝这边大步走来,纵使是他的部下,众人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出发。”亓山狼沉声。
他想他的公主了,他急着回家。
五日后,鲁国太子被亓山狼于阵上砍首,鲁军大败,连连后退,溃不成军。
六月末,亓军在亓山狼的率领下,分兵围攻,最终攻占永昌关。
七月初,得胜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大军同时班师回朝。
朝堂之上的喜悦被打断。文臣武将议论着亓山狼不该这个时候回朝,应当乘胜追击,继续朝着鲁国进军。
不过又有很多人说亓山狼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行军打仗之事,还有谁能比他更擅长?”宿羽微笑着,轻飘飘一句话,顿时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打了胜仗,亓帝自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是更重的忧心。经过这一遭,亓山狼的声势更盛。身为真正的帝王,他怎能不郁闷犯愁?
齐嘉辰陪在亓帝身边,道:“父皇,亓山狼此人不能再留了。儿臣在民间听了些诵唱歌谣,实在是……”
不用齐嘉辰明说,亓帝也知道民间在如何歌颂亓山狼的骁勇和无敌。而百姓对皇室的尊崇却越来越轻,如此下去,皇权如何维护?
亓帝忧心之余也恨自己的几个儿子没出息,听得齐嘉辰此言,冷哼一声,道:“现在除掉亓山狼,鲁国再攻来,如何应对?”
他越说越气,指着齐嘉辰的鼻子:“若你们几个出息些,何必今日处处受制?竟是没有半分我当年的勇猛!”
齐嘉辰被亓帝一顿斥责,离去时脸色难看。他一直知道父皇不喜欢他,甚至到了如今他即将被立为太子
() ,父皇还是对他不满。
即将被立为太子,却还没立。就算立为太子了,只要还没坐上那个位置,都有可能被拽下来。
被父皇的不喜成为他心里的一道刺,即使册封大典已经在筹备,他还是坐立难安。
他已经将齐嘉安赶出了京城,可是这样还不够。
一想到齐嘉安曾经想要陷害他,想要借亓山狼的手除掉他,他又是心寒又是愤怒。
齐嘉辰招了招手,将近侍喊来。
他打算……让齐嘉安永远都不能回京。
只有死人才永远回不来。
八月初六,是大军回朝的日子。
前一天,施云琳很早进了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花瓣澡。整个浴室浸着浓香,后来芬芳染在施云琳的身子上。
她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轻纱寝衣,早早爬到床榻上歇下。她今晚要早点睡,明天早上才能一大早起来,出城去迎亓山狼凯旋。
盛夏时节,窗户半开着,夜风暖吹,吹动书案上的《说文解字》,书页沙沙响,吹不醒施云琳的酣眠。
她睡得香甜,在梦里提前看见了明天的重逢。
子时过半,亓山狼推开久别的房门。
他大步朝床榻走去,朝着朝思暮想奔去。
天气热,施云琳身上的薄毯跌落,轻纱寝衣遮不住她的娇盈,衣领不知何时蹭开了,露出锁骨下一大片雪色。
几根青丝贪婪地贴着她的娇靥,她微微张着嘴,微启的嫩唇是迷离梦幻的蛊惑,勾着亓山狼深陷。
亓山狼俯身,闯进她的唇齿,侵占她。
他熟悉的粗粝灼意掌心,让施云琳在睡梦里本能地去拥抱亓山狼。她攀他的肩,抚着他的脸,在亓山狼重吻落在她颈侧时,施云琳喘喃:“琅玉……”
亓山狼的动作立顿,如狼一样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