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才现
东方青苍坐在床上，缓了一缓，才缓过了刚刚的眼前发黑。
他明显感觉到，和过去比起来，他的身体有点跟不上了。
霜盐钉果然不一般。
他深呼吸一口气，才走去噬仙楼。小兰花还在睡，三日弗居洞对她来说太过了，她从昨天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是身体在自我休眠，好修复饱受煎熬的元神。
东方青苍坐在床边，看着沉沉熟睡的爱人。小兰花的呼吸声很平缓，听得他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月尊”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杂着刺耳的尖叫声。他偏了偏头，想避开这烦人的聒噪，然而这声响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遮挡了小兰花的呼吸声。
“闭嘴！”他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黑暗。
东方青苍很清楚他是在做梦，但不知为何，他自己醒不过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梦境。
一片黑暗之中，慢慢出现了一点亮光，像是微弱的烛火。四周的声音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刺耳。
“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东方青苍听出来了，这都是一个女人的哭喊，只是不同时间段的叠在了一起，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噪音。
“……月尊……东方青苍……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皱着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朝光亮处望去，那道光越来越近，然后他才发现那是有个人捧着烛火，还是个熟人。
“赤地……”他看着面前的熟人，红梅缀心，飞蝶传恨。“不，你是谢惋卿。”
“我既是赤地，也是谢惋卿，都是我。”赤地看着他，神情不复三万年前的冷漠和敌对，而是夹杂了忧愁和哀婉。“东方青苍，我属实没有想到，三万年之后，我们还会有如此交集。”
东方青苍却被她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这个昔日宿敌到人间一趟后变化属实太大。他忍不住退后一步，皱眉道：“你果然还活着，你特地送上门，是生怕本座找不到你吗？”
赤地叹了一口气，悲悯地望着他：“你还没发现吗？我就在你的身体里。我们的命已经连在一起，此消彼长。若我真的复生，你便会死。”
东方青苍睁大眼睛，他下意识看向周围，才发现那些黑暗实际上都是重重叠叠的浓郁黑雾，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并非在梦境里，而是身处于自己的元神之境中！
“我没有时间解释了，”赤地女子的身影逐渐虚化，融入那堆黑雾之中，只留下一句话。“你要小心太岁……”
东方青苍悚然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归现实。屋里燃着橘黄色的长明火，温暖又舒适，仿佛刚刚那场黑暗，真的只是纯粹的梦境。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动了动，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小兰花温柔的笑脸。
“大木头，你又做噩梦啦？你出了好多汗，最近是不是很累呀？”小兰花细心给他擦去额头的汗。东方青苍轻轻地嗯了一声，坐直身来，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靠着她瘦弱的肩膀，把自己沉浸在爱人的温暖里。
“小兰花，”他忽然开口唤道。
“嗯？”小兰花正回抱他，两条藕臂隔着华服圈住了自己的大木头。她能感觉到，东方青苍又比之前瘦了一圈，背也没有之前挺得直了。他身上的重担，把那个曾经在她面前高傲又霸道的魔头，压得疲惫不堪。
“如果真如青愿所说，大战就近会爆发，小兰花，你回去息兰圣地好不好？息兰一族向来中立，仙月之战与你并无关系，你无需牵连其中……”
“你在说什么傻话！”小兰花直接打断了他，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直视他。“我们已经要做夫妻了，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是我的夫君，我又怎么可能扔下你逃跑呢？”
“可我已经没有业火了，”东方青苍终究承认了这个事实，他望着小兰花，心里又酸又痛。“现在月族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人，万一水云天大军压境……”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未竟之意。小兰花陪东方青苍走过苍盐海，知道三万年的内耗下来，月族基本是矢尽兵穷，毫无胜算可言。
这是从青愿来的第一天就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青愿从未提及大战中有出现业火，甚至就连十万大军的解封，也是在大战结束之时。可想而知，这场大战，月族只能以现有兵力去迎战。东方青苍不敢想象，小兰花未来为什么选择自戕，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他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按照青愿所说的那样进行，但不论如何，等待他的，都只有战死沙场这一条路可走。
小兰花渐渐红了眼眶，这个问题他们曾经都回避了，但终究要面对。她低下头，忍住不要落泪。她看到东方青苍的手，常年习武的茧没有消去，握起来总是温暖中带着些微粗糙。她紧抓住那只总让她心安的大手，并不让对方把她扔开。“可现在苍盐海是我的家呀，你让我扔下家去哪里呢？我是苍盐海的月主，是你的妻子，就算大军压境，我也要陪在你身边。我们说好的，你忘了吗？除了不许骗我，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没忘。”东方青苍勉强忍住泪意，哽咽答道。他伸手拂去小兰花的泪水，任由她抱住自己。“我都记得，你说让我好好照顾身体，让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那你就要说到做到，”小兰花带着哭腔说道。“你是月尊，你说过君子一言，你不能反悔的。”
东方青苍闭眼，抱住怀里温暖的爱人。
他沉默良久，在怀里人慢慢平复的时候，做了个决定。
“小兰花，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
自打从兄长那里领到任务，巽风追击海市主的踪迹，已经四天有余。
然后他就发现，兄尊回来不过短短半个月，留芳阁便被业火一把烧没了，海市主花费三万年搭建的势力已尽数崩塌。他去追查海市主，结果迎来了一堆群龙无首想找依靠的海市人。
巽风很烦躁。
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吃下了这片地，毕竟在三万年前，海市本来就是他们苍盐海的领地，海市的人也大多有月族的血统。要是水云天胆敢伸过手来，他毫不犹豫就会帮他们剁了！
然而海市吃下了，海市主的踪迹还是连个影儿都没找到。一想到大战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巽风越发烦躁，后悔当初自己和这个人合作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守约不越线，到现在连狡兔的第一窟都没找到。
“殿下！”就在巽风恨不得撕烂眼前投名状泄愤的时候，出外寻找线索的心腹及时赶到。“找到海市主了！”
“他在哪！”巽风立马站起来，想也不想就要出发。
“息山，碎灵渊。”
“哪里？”巽风皱眉，望向心腹。
心腹拿到结果的时候就设想过自家殿下听到消息时会是什么表情，眼下也只好顶着巽风的瞪视重复一遍。“息山碎灵渊。”
“好你个海市主！”巽风咬牙，海市主居然跑去了息山，一个月族无法随意踏足的地方。这是吃定他们无法轻易过去抓人吗！
就在巽风急速运转脑子如何进入息山又不会被水云天视为开战信号时，一个信使急忙跑进来。“殿下，尊上急召，请您现在立刻回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