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朔风剑里，有一场无人见证的旷世之战。
仙月两族的最强者相对而立，一人不屑，一人戒备。
“月尊，轻敌乃是兵家大忌。”
这次，赤地没有开口，开口的是一旁观战的太岁，语气戏谑又轻佻。祂自认为是在向猎物示好，却无意中拾人牙慧。
东方青苍冷哼一声，“弱者方有大忌，本座从无禁忌。”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万年。
蓝金相映的法光在纯白的空间里闪烁，两把长剑激烈的碰撞，冰冷的金属摩擦出飞溅的火星。无人留意的角落里，纯白的空间屏障，逐渐有裂纹悄然蔓延。
两人一触即分，瞬息之间，便已过招上千。赤地后退几步，抬头望着她对面的月尊。不管是三万年前还是现在，这个男人，依旧是轻易就能让人挫败绝望的存在。
虽然复活非她所愿，但她果然还是，想再战一次。
心中终于自发地燃起战意，赤地女子握紧手中的剑，眼神热烈地冲了上去。
对她来说，战斗是守护、是责任，同时也是理想、是追求，是唯一认可的生存方式，也是对自我最好的宽慰和表达。
两人纠缠好几个来回，旁观的太岁原本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等着坐享其成，盼着月尊跪地求饶，甚至都想好到时候祂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披着安慰的外表行诱捕之事。然而祂看着看着，却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笃定。
祂望着眼前的缠斗，两人打斗得越发激烈，局势也越发明朗，而周围漂浮的黑雾，也随着太岁的心情翻滚得越发剧烈。祂只知道业火是东方青苍最强的武器，也知道他已经没了这个好武器。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可以这么强？
酣战的业火剑发出满足的嗡鸣，紧接着就是刺耳的折裂声。赤地连忙后退闪避，然而断裂的残剑挡不住袭来的剑风，终究只能被击翻在地。
两人再次分占两端。
东方青苍长身直立，不由勾出一抹邪佞肆意的笑。自从出了昊天塔，他很久没有如此放开手畅快的打一场了，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赤地能和他一战。
赤地女子此时可没有月尊这么轻松的心情，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在这个空间里，明明对战双方都没有肉身只剩元神，元神不会出汗也不会粘灰，可是她的狼狈，依旧肉眼可见。
“你走吧。”突如其来，赤地率先认输了。随着她开口，纯白的空间也开始消解。
东方青苍微微一怔，他望着赤地，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熟悉的释然和悲悯，那是对三万年前的释然，也是在元神之境时的悲悯。
“疯子，真是疯子！”太岁不敢置信，祂万万没想到反水的居然会是赤地，是三万年来一直在祂掌控之中的人质！为什么！为什么赤地要这样做！
当祂看到朔风剑真的在回应赤地女子的时候，祂气急败坏。浓重的祟气骤然弥漫了整个空间，祂不容许自己的算盘被人打乱！“不行，谁让你这么做的！给我继续战斗！”
手中的剑重新恢复完整，却变得无比烫手，体内的祟气迅速侵入识海，赤地猛然身体一颤，不由溢出痛苦的闷哼。她望了一眼空间重新闭合前透出的那点夜幕，但只见到一片乌云，心中叹息，终究无奈的重坠黑暗。
“你敢！”东方青苍眼见所愿之事即将达成，不料却被太岁横插一手，怒不可遏。他愤怒一挥剑，然而挥出的剑光对充斥空间的祟气却毫无作用，反而他被祟气逼退了几步。
东方青苍没想过这个被他忽视的怪东西居然还能成为拦路虎，见一击不成，他伸手凝聚法力就要将它轰掉，却被半途袭击的长剑阻拦，是刚刚才投降的赤地女子。
“赤地？”他不解望去，对上的却是一双猩红的眼眸，还有一个鬼魅似的先战神。
战斗再起，祟气弥漫，两人的身影渐渐瞧不见了。东方青苍面对咄咄逼人的赤地女子，却远不及刚刚的得心应手。祟气每每掠过他的身周，他的大脑便一阵嗡鸣，让他无法做出及时应对。他咬舌让自己保持清醒，堪堪在赤地女子攻击到来之前避开，却也因此屡失反攻先机，只能节节后退。
他越战越恼火，找准时机提剑直插还在大声怒吼的黑雾，想直接解决这个莫名其妙的障碍。高昂的尖叫刺进了他的耳膜，与此同时袭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俨然要将他拆筋拔骨。
东方青苍痛哼一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然半跪在地。庞大的恶念冲进他的脑海里，裹挟着他的神识，灼烧他的心志。被祟气驱动的赤地女子停下了攻势，机械地走到他的身边，直接伸手，大肆吸收他的元神之力。
顷刻之间，局势逆转。
越来越多祟气聚在月尊周围，业火剑拄在地上，支撑着它向来高傲的主人。细长的红丝从赤地女子手中射向东方青苍的心口，如同一条蠕虫，贪婪地吸食着月尊的生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粗壮。东方青苍痛得爆出青筋，原本昳丽的面容也变得苍白扭曲。他挣扎着要离开那片泥泞，无形的恶念却紧紧缠住他，要与他共坠深渊。
月尊颓势尽显，太岁狂笑，亲眼见证渴望已久的果实将要成熟。
东方青苍失了元神，祂还怕没有金身吗！
无人触及的心海当中，繁茂的七情树颤了颤叶子，树干有一瞬透出隐隐绿光，但终究只能熄灭。
直到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打断了太岁的暗自狂欢。
浓密簇拥的祟气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让碧蓝的火焰落在月尊周围，驱散了他身边的祟气，也逼退了赤地女子。
红丝断连，侵蚀的恶念也如潮水般退去，东方青苍勉强找回清醒，他喘息着半拄在地，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不管不顾冲过来的女儿。
“青愿！”
……………………
慌乱之间，结黎直接从袋子里抓了一把传送珠，也来不及辨别这些珠子是通往哪里的，直接扔了一颗就拉着小兰花冲进了传送空间，然后她才发现她们到了暗松林，背后三百里就是寂月宫。
这种距离，海市主要追过来甚至都用不上缩地成寸，她们还在危险区域。结黎毫不停歇，继续用传送珠带着小兰花离开。只是她连用四五颗之后，她背后的窥视感依旧挥之不去。
仿佛有什么人一直在注视她们的逃跑，就像猫看着老鼠。
结黎不寒而栗，连忙扒拉起袋子，看看传送珠可以去哪儿。
苍盐海这么大，哪里可以藏身？哪里海市主去不得呢？
“结黎……”小兰花怯怯地唤了一声，握紧了结黎的手。她能感觉到结黎很紧张很害怕，她们的处境确实也很危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海市主又找上门来。
海市主是容昊仙君，是赤地上神的徒弟，想复活赤地上神，为什么会对她们纠缠不放呢？
小兰花紧张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她们在暗松林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到蚊虫鸣叫。小兰花瞧着不远处的木屋，心里慢慢浮现起熟悉感。
她睁大眼睛，认出这里是猎户营地，她曾经和大木头来这里过夜。可是现在的猎户营地，没有灯光，没有烛火，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人气。
她看不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看不到提醒她别戴霜盐花的姐姐，也看不到为族人求公道的铁婆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都收拾得很干净，这里并非被荒废空置，只是没有人了。
猎户营地的人，都去哪里了？
小兰花很害怕，她一直都知道战争很可怖，可这也是她第一次置身其中。她望着寂静的猎户营地，那一间间木屋成了一头头怪兽，潜伏在夜色里，吃掉了那些温柔善良的人们。小兰花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站在兽口面前，她看不见怪兽的模样，但是闻到了它口里的腥臭和血气，闻到了它的垂涎和蠢蠢欲动。它一口下去，连猎物的惨叫都听不见了。
“走，小兰花。”结黎已经挑出一个传送珠，拉着小兰花就往传送空间踩去。那是她精心挑选的地方，海市主绝对想不到也不敢踏足的地方。只是她们还没有触及传送阵的边缘，杀机已至。
“结黎小心！”小兰花眼疾手快，往后猛拉结黎，两人一起扑倒在地，躲过了袭来的毒鞭。结黎急忙抬头，就看见传送空间已经被击碎了，击碎它的人，是蝶衣。
蝶衣悠然的收回自己的毒鞭，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两人。“结黎，你不是蠢人，你清楚我们主子的能力，真的觉得你们可以逃走吗？不如乖乖把神女交出来，只要交给我，我不会杀你，你也不用跑得这么辛苦。”
结黎和小兰花搀扶着站起来，审视着蝶衣。她不傻，把小兰花交出去了，蝶衣还留着她的命干什么呢？她死死握住小兰花的手，很快换上一副谈判的面孔，抬了抬下巴道：“口说无凭，你要如何保证我把人给了你之后你不会反悔？我又打不过你，还不是你说杀就杀。”
蝶衣嗤笑一声。“我如今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你倒蹬鼻子上脸，想和我讨好处了？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把人给我交出来！”
话音刚落，毒鞭再次狠厉袭来。结黎连忙带小兰花后退，同时抬手，把手里预备好的东西扔了出去。蝶衣没看清那是什么，下意识就想用鞭子击碎，不想却击出了一片呛人的毒烟。
结黎抓紧时间又用掉一颗传送珠，带着小兰花去到了另一个地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