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愿是误打误撞进到朔风剑里的。她赶到玄虚之境，什么都没想就直冲朔风剑，然后就看到了剑台上倒地的父亲。
她呼吸一窒，差点以为自己来晚了一步。等她急忙上前施救，才发现月尊的元神已然离体，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肉身。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典籍上曾经看过一眼的追魂术。她急忙在月尊身上施展法术，就见指引法光指向朔风剑。恰逢此时，朔风剑顶端的法阵光芒大涨，阵体边缘都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法阵或许就是突破点，青愿可不傻，直接纵身跃起，提剑就往法阵劈去。
她不知道这一劈，能否直接劈碎这个法阵，能否帮到东方青苍，能否助于解封朔风剑。但直觉告诉她，如果不劈，她可能就此失去她的父亲。
在业火剑劈上法阵的那一刻，出乎青愿的意料，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也没有出现她预想中法力碰撞的场景。她看到的法阵仿佛只是个假象，她的剑劈上去，却劈了个空。
然而她已经止不住自己的冲势，就在青愿怀疑这是不是朔风剑用来迷惑敌人的假象，她一头栽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纯白闪过，她下意识眯眼，入目的却是一片观感黏稠又在流动的诡异黑雾。青愿心觉厌恶，又发觉空中无处借力，自己正在无可避免地坠入黑雾当中，便抬手使出业火，将身边的黑雾逼退。
湛蓝的火焰清出一片干净的视野，也让青愿一眼就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父亲！”
青愿望见东方青苍居然拄剑跪地，心下一急，直接抬手一击，全力驱动业火撞上了环绕在月尊周边的祟气。她落地后也来不及站稳身体，急忙就朝东方青苍跑去，中间险些踉跄几步。她焦急扑到月尊面前，“父亲，你受伤了？”
“本座没事。”东方青苍平复呼吸，迅速找回肢体的知觉，重新站了起来。他仔细看了一眼青愿，确定女儿没事就放下心来。他没有问青愿怎么来的，当务之急，是他们要从这里出去，解封十万大军。
“你……你是何人！”太岁虽然有从容昊那处听来业火的威力，却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个被三界视为绝顶危险的武器，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
“来杀你的人！”青愿清喝一声，提起业火剑就朝太岁劈去。她不知道眼前黑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它能言会道，料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太岁驱使祟气把青愿逼退，祂可不觉得这世上除了神女之力还有第二样东西可以对付祟气。祂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青愿一番，发现这女娃资质虽然不及赤地，也是一等一的好苗子，抵得过容昊乱找的什么戍边将士了。祂如今正缺力量，有了这个女娃和东方青苍，祂还需要忌惮什么神女吗？
太岁看着青愿，越看越顺眼，越窥也越顺手。“偏狭易怒，行事冲动，你想做很多事，你有很大的抱负，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你偏偏一件事都做不成，你只能旁观事情发生，除了哭只能哭。啊！多么可怜呐！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能耐杀我呢？”
“别听它废话。”东方青苍对青愿说道。他望着眼前蠕动的黑雾，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但多少也能看出祟气与它关系匪浅。“镇心宁神，抱元守一，祟气以负面情绪为生，别让它得逞。”
“祟气？”青愿才知那些黑雾竟然就是祟气，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眼中心的黑雾团，脑海里浮现息兰全书上的记载，还有后世神女公布的消息。“你……你难道是……太岁？”
青愿握紧手中的业火剑，回想过往听到的传闻和父尊无意间透露的话语，思绪快速的串联起来。如果当年也有太岁插手，那么父亲的死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岁会盯上东方青苍？
就在青愿与太岁对话期间，被业火逼退的赤地女子很快反应过来。她低吼一声，提剑就冲过来对月尊父女进行攻击。东方青苍眼疾手快，立时抵挡，然而他确实元气大伤，多费了点功夫才把赤地女子压制回去。青愿见状，连忙加入战局。
被祟气操控的赤地女子不知疼痛为何物，即使元神被业火燎出了伤痕，也不管不顾地继续攻击。太岁见状，也不再作壁上观，操控祟气辅助赤地女子。祂不愿失去良机，青愿也不愿让祂妨碍东方青苍。
一时之间，湛蓝的业火和灰暗的祟气成了空间里的唯二色彩。
……………………
小兰花看清眼前所在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尽管那栋高楼已然烧毁，她也能认出来这里就是留芳阁的后方。她怕出声引来他人注意，只敢拽了拽结黎的手，用眼神询问。结黎示意她跟着自己，七拐八弯地走到一个土丘面前，而后推开了倚在泥土上的巨石，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洞口。
【走。】结黎给小兰花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带着人就往洞里钻去。
洞里的气味很浑浊，是封闭了很久的窒闷与腥臭，此时却带给结黎最大的安心。她从怀里掏出一颗指路萤珠，带着小兰花闷头向前。
小兰花又忧又惧，眉头一直不敢放松，黑暗让她的视域极其有限，只能拉着结黎的手谨慎试探地往前走，直到走到光明之处。
这是她熟悉的地方。
这是……结黎的库房！
小兰花认识结黎几百年，其实也没进过库房几次，结黎守得太紧了。结黎的店铺人去楼空，后头的库房却没有受太多牵连，墙壁上的夜明珠在发着光，为她们指明了去路。
结黎进了库房，也顾不得其他，一头扎进货架就开始搜刮，什么须弥袋啊药啊法器啊统统拿上。她很清楚以她和小兰花的实力和脚力，其实都跑不了多远。刚刚能迷惑蝶衣，不过靠的是一时侥幸，同样的招式不可能再来第二次了。
她和小兰花的实力都很弱，弱到基本用不了月尊和觞阙找来的法器。她们想活下去，就不能只靠一味的躲，还需要各种手段来保护自己。
结黎在看到蝶衣时就想过要回来这里，她自己的库房除了大价钱的宝贝，更多的是她用来保命的东西。她快速地收好一个袋子，又把防护的法器挨个往她自己和小兰花身上套，而后拉着小兰花就往下一层走去。
库房里很安静，因为身处地下，连外头的风声都听不见，所以角落里的窸窣声，也成了最响亮的动静。
结黎和小兰花立刻顿住脚步，两人紧张地互看一眼。结黎伸手就拿出一件法器来，摆好架势就要攻击。“谁？给我出来！”
“……结黎？”
角落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结黎一手把小兰花拦在身后，一手拿着法器就要准备攻击。“谁！”
“别别别，是我，老胡，”一个人慢慢从角落里钻出来，整个头都用灰黑色头巾包得不见容貌。看到结黎的动作，他连忙扒下布巾，露出一脸络腮胡子。“别攻击，手下留情！”
“老胡？你在这儿干什么？”结黎皱起眉，并没有收起法器，依旧保持警戒状态。
“这不是开战了嘛，”老胡嘟囔着，一脸不情愿与后怕。“苍盐海才接手海市没几天，结果仙月大战就打起来了，大家伙跑的跑躲的躲，谁也不想当炮灰。我这不是想起你这儿基本没人知道，想来避避难嘛。”
说着说着，他也心虚起来，不禁顾左右而言他。“结黎你呢？你不是说要去寂月宫混吃吗？怎么回来了？是他们逼你上战场吗？”
“关你什么事！”结黎瞧了他一会儿，拉着小兰花就打算离开。只是她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出声提醒。“你最好也快点离开这里吧，我被留芳阁的蝶衣盯上了，她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那只蝶妖？你怎么让蝶妖缠上了？”老胡瞪大眼睛，但也得不到结黎的回答，只能看着结黎离开的背影。
“……走那么快干什么？”老胡小声道，眼带担忧。“那只蝶妖最出名的就是追踪术，最好你们身上没有被下什么蝶毒蝶粉，不然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着那道黑幽幽的通道，又看了看这边有光亮的角落，犹疑了半天，到底恐惧占了上风，没有追上去。
结黎那么狡猾奸诈，这种事她应该知道吧。老胡心想着，转头就听从结黎的建议，离开了这里。要是蝶衣真的追上来了，他的小命就没了。
结黎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带着小兰花走到了地下室里最里面那间。这里装了结黎斥重金打造的传送阵，是她曾经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虽然目的地也不能保证十足十的安全，但至少还能为她们争取一点时间。
白光一闪，她们便到了传送阵的另一头，是一处荒废长草的祭坛。祭坛早已无人迹，只有地面上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和些许破碎的布料。
这里曾经是南幽的乞丐聚集地，不少失去父母的孤儿都在这里寻求庇荫，包括结黎。只是在苍盐海内战爆发后，这里也遭受波及，成了彻头彻尾的荒地。
结黎确认这里还和她记忆中一样，看来一直都没人来过，不由得松了口气。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察觉到她们的到来，蝶衣估计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落脚地。结黎连忙从须弥袋里掏出衣服，递给小兰花。
一路都在逃亡，小兰花的婚服裙摆都脏污沾泥了，也好在当初试的时候没有披上最外层的纱衣，不然长长的拖尾都要被忍痛扔掉。然而即便如此，艳丽奢华如婚服，实在不利于逃跑，也着实是个显眼的目标。
小兰花明白结黎的顾虑，她接过衣服，就地找个遮挡就准备去换上。然而她刚刚挂上遮挡的布料，就听到一阵破空声响。她着急忙慌地看去，就见到结黎直接被抽飞在地。
“结黎！”
蝶衣噙着笑，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弱小无力的女孩。她转着手中的毒鞭，眼神一厉，直接出手。结黎身上亮起一抹白光，是防护法器在起作用。蝶衣丝毫不惧，手腕一转，抓住法器冷却的时间，刁钻地把结黎腰间的须弥袋卷了下来，当空抽爆。
“不要！”结黎没保住袋子，下意识就掏出藏在袖子里的法器就要攻击。然而她一击未中，二次攻击还未出手，蝶衣的长鞭已然到来。她整个人被击飞到墙壁上，法器脱手而出，全身被撞得疼痛不已。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结黎便暂失还手之力。小兰花看着蝶衣下一秒便向自己袭来，连忙扔出手中的衣服，为自己挡下一击。她连忙从身上拿出结黎给的攻击法器，但她到底没有多少经验。
而蝶衣的第二鞭已至。
“小兰花！”结黎刚缓过劲儿来，抬头便看见这一幕，可她来不及阻止了！
小兰花下意识抬手护头，她手腕上的骨兰忽然一闪，一道白光直冲蝶衣而去。蝶衣措手不及，大惊失色，赶忙闪避，却依旧被这道强大的剑气贯穿了胸膛，血色迸溅。她痛叫一声倒地，几近奄奄一息。
结黎赶忙爬起来，确认小兰花没有受伤便稍稍放心。她看了一眼蝶衣，拿起手上的法器就上前补了一刀，好保证蝶衣再也不会追上来。
可她们身处之地依旧不宜久留，蝶衣既然能追上来，海市主说不定也快到附近了。结黎扑到之前袋子落下的地方，发现蝶衣那一鞭几乎把整袋传送珠都炸废了。她咬住嘴唇，慌乱地扒了半天，终于找到两颗还能用的，连忙拿了其中一颗往空中一抛，拉着小兰花就冲进了传送空间。
只是结黎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的运气也一如既往，没有丝毫长进。
结黎望着眼前飞扬的黄沙，刚刚逃离蝶衣的些许雀跃快速冷却，凝成一块冰石沉沉落到她的心里。
她带着小兰花落到了玄虚之境，最危险的战场，最恐怖的地方。
TBC.